“阿容, ”彭长云面露迟疑,还是说出近日的疑惑, 看样子这事在他心里已经存了许久, 今天终于吐露, “你最近忙着什么呢瞧着脸色也不太好。”
彭梁容抬眉看兄长。
苍白清俊的脸上, 眼下青黑有些明显。他向来是这样易显疲态的长相,俊俏归俊俏, 一情绪低落, 日夜疲惫,脸上的状态就不会很好。
这两日, 彭长云亲眼看他和他吃过那顿火锅后, 转日就怏怏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心系家人, 自然不会忽略他近日的特殊情况。
彭梁容听他说完,久久而缓缓地叹了口气。
他揉了一下脸,犹豫了片刻, 才小声说“最近总觉得有人跟踪我。”
“跟踪你”
话音刚落, 彭长云脸色就变了,他高声说“怎么回事”
彭梁容于是细细将在停车场上遇“猫”之事说了出来,他吐字清晰,撑着额头, 缓慢疲惫地说尽自己查到的消息“停车场上跟踪我的是我公司里的一个员工。”
“新员工, 入职才半年, 两个月前刚过实习期, 问他为什么跟踪我,说是喜欢我”
这个理由让彭梁容觉得啼笑皆非,他心下冷冷,面上露出厌色,“我昨天查清楚后,就喊人事把他给解雇了。”
彭长云浓眉紧缩。
“这事还不敢告诉爸妈,也就和你说说,二哥人在外出差,也不好告诉。”他长睫垂下,掩盖住眼中的郁色,“昨天解雇了那位员工,今天还是觉得怪怪的。”
如他对彭长云所述,跟踪他的确实是公司的一位男性员工。那位员工嘴上说着是爱慕他,才抑制不住自己想要跟踪的冲动,两相对峙时,言之凿凿,一副事实如此的样子。
但这话彭梁容只当做是屁话听听就算了。他没把这事当做普普通通的变态跟踪事件对待,而是在解雇了员工后,又寻了个搞侦查的警察朋友,没提自己遭遇的事,只装好奇随口问问反跟踪的手法。
朋友说了些,今天他就用上了。
下午没去上班,特意回家一趟。此前但凡是出没在公共场合的地方,他总能感受到被偷窥。
他想过会不会还是那个员工,但是托人查了下,那位员工在跟踪败露后,就买了机票回了老家,今天凌晨应该就离开了这个城市。
他和彭长云说完后,眼见着兄长眼中露出几分狠色来。他一时之间以为是自己看错,彭长云在下一刻拍了拍他的肩头,话语令人安心。
“不怕,哥找朋友帮你问问看怎么回事。”
“好,谢谢哥。”
之所以要告诉彭长云这件事,是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家人不曾知晓这件事的始末,届时手足无措面对糟糕消息那是最坏的想法。
这个念头在脑中转了一转,很快就消散。彭梁容面色沉凝,他确信自己不会有什么人身上的安危问题,他也有一万分的自信,不会再有之前绑架那样的坏事。
彼时只有他自己焦虑忧心,因为那是“舟娇”出事,是“舟娇”被绑架。
但“彭梁容”与众不同,他有家,有父母、兄长,是他存活在世上,社会关系最密切的一个身份,他不愿意因为这些事情让家人担心。
彭长云雷厉风行,很快就找了人,甚至还给他配备了两个保镖。
这个大动静让彭守礼、裴晓注意到,果不其然,父母没被彭梁容的借口哄骗过去。
裴晓甚至想多请两个保镖随身,彭守礼紧急查起这几年彭家做生意上有没有什么事,惹来人跟踪彭梁容。
他们谁也没把这只当做是个变态男跟踪尾随的事。
因为彭梁容在停车场事件后的几天,仍与他们说,常常能感受到有人窥伺。
彭梁容有数日没能回到d市公寓。
他身边随了两个保镖,父母兄长又时常关照,他得回彭家住,实在很难抽出空回公寓一趟。
另一个娇倒是能来他身边,只是也不全,在这种时候,还是少做这些事为妙。
不过还好,他还是能够和另一个自己保持着频繁联络。
视频里的自己穿着件女款睡衣,面色疲惫,手机用支架放着,她轻声喃喃,委屈倾吐“好想你。”几日不见,两个娇心中都对自己想念得很。
与另一个自己的分离太久,就像是残疾人丢失了赖以生存的拐杖,虽然还能活,但也不太痛快。
他也幽幽叹气,脸撑着,挤在大屏幕上,怏怏不乐“要是查出来是哪个人”他一句接一句地国骂,恼怒得整个人脸上都涨了红意,舟娇也气得吹胡子瞪眼,“太烦人了,怎么会有这样乱七八糟的事。”
“呜”两个娇同步呜呜。
好在此时彭家彭梁容的房间里就他自己一个人,他长呼气,为那阴暗处的恶意感到烦恼。
但却再没想过什么借助戒指的力量。
视频了一会,舟娇那头,她说,“我要变身昭擎一趟。”
目光对视,彭梁容点了点头,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
这厢,他还以彭家三少的身份吸引着黑暗中的目光,那厢,另一个自己准备以昭擎身份试探霍峻恪,看看他知不知道点什么。
毕竟目前彭家的能量,实在不算厉害,他们家只是个富商家庭,虽与权贵有相交,但也不至能够轻而易举解决这件事。
至少短短几日内,还不能够。但舟娇已经很没耐心了。
她想要拥抱自己,在无人窥伺,全副安全的情况下。
掐灭这燃烧的危险,她势在必行。
霍峻骁和他堂哥慢悠悠地在阳台上喝着茶水。
“近期生活怎么样”霍峻恪问。
霍峻骁懒散地回答“挺好,挺快乐的。”他眼神澄澈,又回了一句,“你呢,过得怎么样”
“你觉得呢”霍峻恪把这个问题返还回去,又沏了一壶茶,深深嗅了两口冬日的凉风,他目光恍惚,“市里艺术馆再有些日子就要开馆了。”
艺术馆背后是昭擎的事,除了一些位高权重的人知晓外,旁人是一点也不晓得的。
霍峻骁只以为这是市规划局规划好的艺术馆,也没太关注,随便应了一句,“哦,艺术馆里是不是请了不少大师的艺术品”
霍峻恪“那是当然。”
他与霍峻骁沉默一会,两人又喝了茶水。
霍峻骁突然一句,“爷爷身体是不是彻底不好了”
“嗯。”堂兄脸色微微沉下来,他手指握着杯,寒风吹过,似是颤抖了会,霍峻骁出声,哑哑道,“如果真的不好,那位先生”
“天命不可违。”他这样说,霍峻骁有些急了,“之前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只要再求求先生。”话音未落,霍峻恪轻声无奈问他,“你能拿出什么代价”
从前是他们家还算能够付出的代价,但如今霍峻恪也仍旧为了那代价为昭擎奔波着。
他倒是没有什么怨言,只是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了。
老爷子也是这个想法。
只有家里最年幼的霍峻骁红了眼眶,他别过头,抽了两下鼻子,小声说“我能、我能”
他最后又颓丧地闭了闭眼,喃喃说,“我什么也不能。”
事实上,霍老爷子确实不太好了,今年寒冬一来,从前在战场上留下的伤让这位耄耋老人气若游丝,病如山倒。
霍老爷子、霍峻恪平静接受了这个现实。
老爷子说,这一年的时间根本就是他从老天爷那偷来的。
他认定自己当初或许就是死期将至,只是很幸运,遇上了昭擎。由此得了一年性命罢了。
霍峻恪不赞同霍老爷子的话,因为去年的这个时候,医生说得很明白,只要月余好好休养,他还会是健硕康朗的老人。只是霍老爷子如今病重,嘴中总是带点胡话,他神志凄迷,说得笃定,倒是搞得亲人哽咽不已。
一年前的寒冬,他在昭擎的金眸冰寒下,战栗脊背,牙齿切切,眼见他令霍老爷子恢复神智。
一年后的寒冬,霍老爷子病重,也不知道能否度过这个年关。
春天就要到了,艺术馆即将竣工,他却不晓得还能不能在明年的这个时候再看看他们家老爷子。
霍峻恪缓缓闭目,却无比坚定地,不曾想过求昭擎助他们家老爷子安活。
他还记得自己曾对昭擎说过,不愿他插手世间生死事,如今他也依旧是这个念头。
“哥。”霍峻骁不忍地颤声唤了他一句。
霍峻恪惊觉自己脸上淌了热泪。他怔怔地用袖子擦过,扬首喝了杯中热茶,转而笑着对他说,“去吧,去医院看看爷爷。”
“我一会还有事,等会去医院找你。”
兄弟之间的谈话到此为止。
霍峻恪一人独留在阳台,他看着霍家大宅下枝叶枯落的景色,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京城今日没有下雪,却也极冷,他骨节僵硬,咔咔作响,仿佛坐久了,身上的骨头都要重新上油打磨才能再度使用。
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立即起身,久坐的脊背痛感并未让他面露痛楚,他最快收拾好情绪,着手喊了警卫,准备与昭擎的会面。
昭擎自然是不可能直接问询霍峻恪知不知道彭梁容近日发生的事。
他找了个最理所应当的借口,要彭梁容身边朋友的资料。
这个理由真是太正当,他说出这句话时,霍峻恪的表情明显变了变,可能是觉得要交出霍峻骁的资料,就有些不情不愿的。
他慢吞吞地把资料推给昭擎。
昭擎也慢吞吞地翻看资料。
每每这时候,霍峻恪总是会找一些话来聊,他是为了什么,昭擎也比较清楚。就是想趁着那双金眸紧盯着纸页,未曾对他施加压力时,试探着说些话,看看能不能刺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这次也一样。
他十分“称职”地问“先生,您近日过得怎么样”
这句每回都要问的话,昭擎的惯常回答是一个“嗯”字,或者是轻轻一个点头。
霍峻恪笑着说“我近日过得不是很好。”他虽是笑着,眼眶却带点微红。
最初见面,昭擎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因为他自己心里就记挂着别的事,又哪能关注他
昭擎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怎么,朝我诉苦来了”
霍峻恪“怎么敢。”
他顿了顿,“只是忘了和您说一声,我的祖父可能过不了这个冬日,他曾是您救下的病人,遂想和您提一提。”
昭擎手指微顿,这个变化没被霍峻恪察觉到,他心中带了对祖父的在意,有些忽略眼前人。昭擎顺势继续翻页,面色如常,“嗯,我知道了。”
他并不在意蝼蚁的生死,哪怕是曾医治过的蝼蚁。
霍峻恪凝视他的神颜,竟是说了这句,“如果,我想请您再治好我祖父的病,您会接受吗”他当然不是真想要这样做,他只是想要试试看昭擎的态度。
昭擎眼皮子都不抬,只道“代价。”
只消两个字,霍峻恪就无言。
霍峻恪曾说不愿昭擎插手生死之事,昭擎本娇也是这么想的。
救下病人霍老爷子对当时的他来说是迫不得已之事,他为了以昭擎身份做出第一件惊天动地之事,就势必要救下他。
后来他就极少会插手什么生死之事。这种年老之人,因沉疴痼疾将死,更不会是他要救人的理由。
霍峻恪眼中闪过几分失望,他回忆着在舟娇绑架案前,他拒绝汤修要复活其妻子的请求,那态度令他以为他对人间生亡之事不会插手。
那时他未曾明说过希望昭擎先生能够限制自己的能力,不要插手人间生亡。
虽然他至今也不敢明说,毕竟他哪有什么资格要求限制只能以最婉转的口吻,试探着来问,却不敢施加自己的任意想法。
昭擎的那句“人命天定,死人无法复生。若复生,其灵魄也不再是原来的亡者。”
霍峻恪牢记于心,他依着这句话,揣摩多次昭擎的性格,想过他会不会也不太愿意插手这世间的生亡阴阳。
他可能猜错了。
霍峻恪呼出一口气,苦笑,果然,先生的心思是他不能够猜到的。
代价二字,让他明白,昭擎是肆意妄为的,他想做什么,谁也不能够插手。
然而霍峻恪却是猜错了昭擎的想法。
他那句“代价”只是随口一说。他自己心中也有一杆尺,不会轻易插手生死病症之事。
所以,说的话也就是骗骗霍峻恪。
至于霍峻恪怎么想,就不干他的事,反正他也就随口一说,谁让他瞎七瞎八想这么多
霍老爷子病重的事,对他来说只是件过耳就忘的事,此时最重要的还是试探出“彭梁容”身边的跟踪偷窥究竟是哪一方的动作。
这段会谈时间不长不短,因着昭擎的那句话,霍峻恪走神好久,期间硬是被昭擎凭着绝佳的话术,不经意间问出了点门道。
霍峻恪指定是没空搞这些跟踪尾随他的事,毕竟他现在家里老人病重,也毫无道理要做这种事。
他问出了一件有趣的事。
霍老爷子病重后,不少人蠢蠢欲动,准备接手些霍老爷子死后他们能要得到的利益。
霍峻恪还年轻,虽然年近四十,可在一群老狐狸眼里,也确实只是个毛头小子而已。
他不一定能够全数接管霍老爷子留下的东西。
殷家和霍家在政界上一向不和,但殷家从不沾手昭擎的事。
不少人知道昭擎与舟娇有关系在那场绑架案后,在那场狂下不止的暴风雨后,舟娇的姓名就入了一些人的眼中,这事两个娇都是知道,但她实在无奈,在明白无人敢对她动手后,也就放任自己的名字被人惦记。
而舟娇与彭梁容的事,只要有心人查一查就会知道。
霍峻恪只提了一嘴,在政界,霍家与殷家向来是政见不同,两家人见面会吵起来,要是不体面点,兴许还会动手打一架。
两家都有盟友,霍家、殷家在两方各自为首。这一段时间以来,霍峻恪因霍老爷子的事稍有疲惫,就将与昭擎有关的一些事交给了几位同盟。
霍家还是领着大头,霍峻恪也机警,只把昭擎的事零碎地交之,他还是负责着与昭擎的会面。
但他在会面的最后,迟疑了一会,道“如果我的祖父病重不治,也许我到时候会将与您会面的事交给我的部下还望您谅解。”
“你的部下”
“嗯,是信得过的部下,您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加上我也就十数人。”这当然是指知道昭擎具体信息的人,那些曾被他帮助完成心愿的普通人排除在外。毕竟那些普通人也只不过以为昭擎是个神通广大的大师而已,至于什么“白龙”的事,都是不曾知晓的。
对霍老爷子的重病蠢蠢欲动的人、不久后要与昭擎见面的霍峻恪的部下
昭擎金眸一闪,他沉默以对,没有做出什么太大反应,心中却有了七分猜测。
“彭梁容”被跟踪偷窥,或许这背后的人,就在这二者之中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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