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阵里的光景仍在变化流转, 纪宁却忽然感到身体一沉,他从幻景中剥离出来, 傅轻寒的身形现于他面前, 他又回到了真实的宫殿里。
那处幻景从外望去如若一团云雾,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傅轻寒神色宁静淡泊, 望着纪宁,温和开口道。
“我感应到幻阵内因果牵动,他已说出他心中夙愿, 你可留心到那是何事”
听到他这么说,纪宁心中微动,想起了刚才应千秋对他说的话, 略显迟疑一下, 与傅轻寒说道“他想要光复自己的宗族。”
他暂时没有将应千秋的另一个心愿说出来,因为他担心会引起傅轻寒的不悦, 并在意识中连通系统“未来”, 询问他道。
「想要修补空洞,我是不是要实现他们所有的心愿才行」
不必实现所有的愿望。未来回应, 角色在原著中就已存在的愿望与空洞无关,而是你出现之后所产生的心愿。
他顿了顿,又说对照应千秋, 你必须嫁给他一次, 才能实现他的愿望。
可是他该怎么嫁当着傅轻寒与云渊的面, 要是他与应千秋结亲了,怕是云渊能直接毁掉这个世界
纪宁的心蓦地一凉,而此时傅轻寒又偏偏在感应因果后略一摇首,说道“这并非是他心中夙愿。”
“怎么”纪宁一怔。
“我推算他命数,在他年少之时,他为复仇,自愿隐姓埋名,脱离宗族,如今多年过去,他至亲皆已过世,其余族人则放弃修炼术法,身入凡俗之界。”
“在他暗中扶持下,他宗族如今在凡人中已是名门望族,鼎盛兴旺,这一心愿已算实现。”傅轻寒道,“他可曾提及其他事”
“”纪宁神色一阵变幻,张了张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傅轻寒看出他似乎有什么难处,便抚摸他的发顶,说道“不要紧,你尽管说出来便是。”
“是结亲。”纪宁微微垂下视线,“他的心愿是与我成亲。”
傅轻寒的动作蓦然一顿。
“这却不行。”
静默片刻后,他抚摸着纪宁头顶的兽耳,轻轻开口。
“若是你二人结下姻亲,因果便会更为坚固,到了那时,除非你二人亡故,因果方会终了。”
他手指渐渐滑落,握住纪宁手腕,纯净的眸光中多出一丝幽暗之色,又言道“我师尊定不能容许此事发生,他必会先叫此人魂飞魄散,强行斩断这段因果。”
纪宁一阵无言,傅轻寒说得没错,他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有云渊在这里,他就无法实现应千秋的心愿。
他该怎么办,先实现云渊的心愿吗可是这样的可行性太小了,云渊肯定不会自己斩断他们两人之间的因果。
私下求傅轻寒替他斩断也不太现实,就算云渊现在真身不在此处,实力受限,但他也是货真价实的渡劫期修士,因果沉重,不是轻易就能斩断的。
纪宁本来是想先实现其他男主的愿望,最后再实现云渊的,这样一来各个位面就会产生剥离,就算断不了因果也没关系。
然而他没想到,他竟然在实现第一个心愿时就被卡住了,云渊是不会允许他与应千秋成亲的,甚至知晓之后,还很有可能会杀死应千秋
想到云渊,纪宁几乎要产生了他的神识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错觉,不由如芒在背,而要命的是,傅轻寒也在反复摸着他的兽耳,这是他心情不好的表现
纪宁心中苦涩,甚至在一瞬间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再把身体均分成十块送给这些男主们,免得自己还要遭受到更多的折磨。
这时傅轻寒却忽然收回了自己的手,轻叹一声,言道。
“既如此,你便在那幻景之中了却这段因果吧。”他指着那团朦胧蜃气,“你以己身替代幻象,在这镜花水月中与他共结姻缘,便可实现他夙愿,斩落这段因果。”
他伸手轻推纪宁的肩头,纪宁便被他重新推入到了幻阵之中。
周围景色变化,他又深入到幻象里,未站稳的身形摇摇欲坠,却蓦地落入到温暖的怀抱之内。
纪宁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应千秋的面容映入到他的眼中,眉眼依旧俊美,比起少年时的模样,他显得更为成熟,与现在更为相似,只是发色黑若乌羽,没了那头银发,神色也不复原有的冰冷,目光中透出几分柔和之色。
“何事这般匆忙”
他将纪宁身形扶稳,这般问道。
纪宁目光望向别处,发现是在自己的庭院中,但四周光景已焕然一新,横栏梁柱涂抹鲜艳的朱红,屋顶高结数道赤纱,在夜风中飘然垂落,四角嵌有明珠,珠光生晕,熠熠夺目,到处都极尽铺陈,华美奢丽,映出一片赤红之色。
真是要成亲啊
他心中突然多出几分莫名的情绪,应千秋抬手轻抚他脸颊,说道“这几日事务繁多,定是你已疲倦了,明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日,今夜不若早些休息。”
说着,他牵起纪宁的手,将人送入房中,转身走向屋外,一直出神的纪宁这时才终于回过神,望着应千秋离去的背影,目光透出一丝珍重,低声地呢喃自语着。
“与我结亲,当真能令你高兴吗”
他声音很轻,却亦传入应千秋的耳中。应千秋回转过身,半张侧脸被月辉映照,月色清冷,他的眸光却偏偏温柔至极。
“你当知晓,”他说,“除你之外,我别无所求。”
“”
纪宁心中微微一颤,应千秋关上屋门,屋内突然又是一阵光景流转,月落日出,天将破晓,屋外便来了几名女侍,柔声唤着纪宁,请他更衣洗漱,换上喜服。
在得到纪宁应允后,她们鱼贯而入,服侍纪宁洗漱过后,便为他穿上喜服。
这身喜服做工精湛,绣着繁复纹饰,层层穿戴,又配有许多饰物,便显得分外繁琐,但穿上去后,更衬得纪宁风流俊雅,容姿韶秀,让一众女侍险些移不开眼。
“我们宁郎君果真是适合红衣,任谁见了您,怕是都要被迷得神魂颠倒。”
女侍掩唇轻笑,簇拥着纪宁走出庭院之外,一队浩浩荡荡的仪仗已停在外面,她们引着纪宁乘上队伍中间的辇车,仪仗便缓缓行动起来。
这一众仪仗环山而行,所到之处,都有玄气吹落花雨而下,绕山三圈,终是与另一支仪仗相遇,两支队伍并排而行,纪宁坐在辇车里,也同样看到了另一辆辇车中的应千秋。
这是世族独有的礼俗,跋山涉水,终归相遇,象征新人纵使经历再多艰险,也会永不分离。
此时日光大盛,仪仗回到府邸中央,此时盛大的筵席上早已坐满了宾客,等待辇车缓缓停下,一对新人从辇车中走下,便有诸多女侍举着托盘献上酒杯,举到他两人面前,逐一向每一位来客敬酒。
繁琐的礼俗持续了一整日,直到明月高升之时,纪宁与应千秋才被送入洞房。
向诸多来客敬酒,纵然他二人饮下的酒中掺了许多水,酒味很淡,纪宁却也已经喝得头晕目眩,应千秋白玉似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一抹薄红,难得有了些许醉意。
“小小”
他嗓音低沉缱绻,扶着纪宁坐到床前,纪宁被酒意烧得浑身发热,额头上渗出薄汗,脸色绯红,漂亮的眼眸中透出薄薄水色,枕在应千秋的肩上,呼吸略显急促。
醉酒的他此刻显得格外温顺,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雪白的侧颈,应千秋揽住他的腰,将那支赤玉发簪轻轻抽出,柔顺的黑发散落而下,与红衣雪肤相映衬,更是美得动人心魄。
他眸色沉沉,搂住怀中之人,吻住那双娇艳的唇瓣,又缓缓褪下两人的衣衫。
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火苗烤灼着烛心,融化的蜡泪滴落下来,光线越来越微弱,终于陷入黑暗,无法再照亮洞房中的旖旎与缠绵。
但此时纪宁却是已经走出了这片幻景,早在应千秋吻住他的双唇时,他就被傅轻寒从这镜花水月之中拉了出来,后面的事实则又是幻阵在自行衍化。
出来的时候,因为幻阵太过逼真,他甚至还残留着轻微的酒意,被傅轻寒扶住缓了一会,才彻底摆脱了幻阵带来的影响。
淡红的因果之线在空中缓缓浮现出来,一端连在纪宁手腕上,另一端接入虚幻的蜃气之内,颜色越发浅淡。
傅轻寒眸光清冷,望着这根红线逐渐变细,一点点地断开,只剩下最后一点勾连。
“他夙愿终成,你二人因果将断。”
他微微低头看着还有些怔忪的纪宁,抬手轻抚他的头发,不动声色地挡住纪宁望向幻阵的视线,说道。
“待你日后再同他道别,便是彻底了断了。”
“事不宜迟,你且先随我回无量海,去寻另外一人。”
傅轻寒带着纪宁离开了宫殿,过了片刻,蜃气缓缓散去,银发魔君睁开幽暗的双眸,仍然坐于案前,手中握着一本书册,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不动。
旁边的烛光却已变得格外昏暗,红烛只剩下窄窄一截,仿佛是他闭眼的刹那,就已过去了很久的时间。
他方才是
应千秋轻抚前额,微微蹙眉,心中如若多了些说不明的东西,但仔细想去,却又空无一物,只剩下一丝欢喜与一丝惘然。
沉默片刻,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反复聆听着那清脆的孩童之音,目光浮现出淡淡的思念,低声唤道。
“小小”
似是一场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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