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无故的,虞华绮不想和荣王扯上任何关系。
她只当自己没看到上面那段话,继续往下看信。忽略掉两大页的废话,虞华绮看了一会,才再次看到有用的信息。
前次虞华绮列了书目,让荣王搜集的古书,楚云岚很喜欢,还破天荒的因此给了荣王回应,说如今爱看这些书的人很少,问荣王最喜欢其中哪段。
荣王哪里耐烦看那些枯燥的古书,别别扭扭地在信纸最末端,问虞华绮要怎么回答才更出彩,他背下来,下次好和楚云岚搭话。
虞华绮耐着性子,揣度楚云岚的性情,将自己觉得合适的回答一一写下。
她语句简练,回答完荣王的两个问题,才将将写满一页纸。想着太后生辰将近,荣王那头也有了进展,虞华绮把贺寿图的事和荣王说了。
六十六位百岁老人亲手写的寿字,寓意吉祥,又是由虞华绮亲手缝制,心意极诚,太后定会喜欢这个寿礼。虞华绮预备把万寿图拿出来,让荣王找了机会,送给楚云岚。
若楚云岚在太后生辰宴时,献上此礼,说是她自己亲手绣作,以虞华绮的经验,太后定会因此对楚云岚另眼相看。
如此,荣王再去向太后求娶楚云岚,会更顺利些。
将信秘密送出后,傍晚时分,虞华绮就收到了回信。
信纸里仅写了一句简单的感谢,倒是信封中还夹着一样沉甸甸的东西。
虞华绮倒出,看到一枚虾须镯。
晶莹红艳的火珠,嵌在细细一弯金丝虾须镯上,在黄昏奄奄余晖里,极为明亮绚丽。
虞华绮不是矫情的人,她帮助荣王许多,收他一礼,并不是受不起,但她实在不想与荣王有所牵扯,便把镯子放到一旁,预备下次写信的时候,装在信封中还回去。
那头,因着齐王救了虞华绮,虞父一直想找机会感谢齐王。但虞华绮被掳之事不好张扬,虞父没有名目,不好无故突然与一位王爷有所往来。
纵然太子地位稳固,他这般行事,也会惹来无端的猜忌。
最终虞父在一次下朝后,悄悄齐王道了谢,并真诚地许了齐王一个承诺,只要是自己力所能及之事,绝不推辞。
虽然虞父表达过谢意,虞华绮想着,人家帮了自己大忙,前世又于自己有恩,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再备份厚礼,以示谢意的。
在她的印象中,齐王似乎并无喜好,她便按着自己的心意,备了一堆的东西。
虞华绮扭伤的脚腕需要静养,她在掌珠苑闷了多日,才得到大夫许可,能出门随意走动。
她脚伤虽好了,但浑身淤痕还未痊愈,脖颈和手脚处的伤疤也未褪去,疤痕处新长出的嫩肉粉粉胖胖,和她一身的雪白冰肌极不协调。
因此,她还不能激烈运动,跳舞骑马等更是想也别想。
虞华绮不能玩乐,只好借着出门给祖母买蟹黄酥的名义,坐小轿去茶馆喝茶,呼吸新鲜空气。
溢香斋的糕点远近闻名,蟹黄酥更是其中招牌,除了溢香斋,哪里也做不出这个味道。虞华绮买了蟹黄酥,又选了几样平素喜欢的糕点,去隔壁茶馆喝茶。
本朝开放,女子上街可不戴帷帽,只是虞华绮生得实在貌美,不戴帷帽,太过引人注意。
她刚上茶馆三楼的雅间,便赶紧摘下闷人的帷帽,莹白如玉的肌肤憋得微微泛粉,眼里含着些微水光。
雅间建得高,从大堂里看不见其中光景,虞华绮嫌热,让巧杏把窗户开了。
她倚在软塌上,慢悠悠品茶吃糕点,拨弄着竹罐里的骰子,要巧杏几个陪自己玩。
玩了几把骰子,虞华绮总是赢。巧杏和小桃输得多,被贴了满脸白条,摘下来数了数,是巧杏输得最多。
巧杏输怕了,见虞华绮在糕点里最爱琥珀核桃,便自告奋勇去隔壁再买一份,趁机溜了。
虞华绮失笑,招呼小梨小桃再陪自己玩。
正笑闹间,楼底大堂里的喧哗声逐渐变响。
虞华绮起身,坐到窗边,抱着刚调好的桃汁蜜水啜饮,好奇地往下瞄。
聚在茶馆大堂里的,多是自命风雅的书生。临近科考,从各地赶往皇城的书生愈发得多,聚在一处,很容易引发争论。
引起他们争执不休的,是贺昭。
贺昭才貌双绝,又出生琅琊贺家,是本届举子中,最惹眼的人之一。有四五个书生围作一桌,对其文采夸捧不断,惹来邻桌书生的不满。
邻桌书生中,有自视甚高者,觉得贺昭才学不如自己,不过是相貌过人,并无真材实料。
那推崇贺昭的书生自然不服,双方便争辩起来。一来一回间,惹得大堂其他书生参与其中,争议声愈发大了起来。
虞华绮坐在窗边,听人骂贺昭。
书生骂人,格外有趣,她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有几句,那些书生没骂准痛处,反而被其他人驳倒。虞华绮听着,恨不得下去帮着骂。
她放下手里的蜜桃饮,扒拉着窗户,探出头往下看。
正在此时,溜出去买琥珀核桃的巧杏在门外出声,“见过齐王。”
齐王?
虞华绮的注意力被吸引。
她推门出去,果然见到了闻擎。
“齐王殿下?”虞华绮莞尔,恭敬地行礼,“好巧。”
闻擎颔首,余光瞥过她脖颈间粉嫩的疤痕,敛眉道:“伤还未痊愈?”
虞华绮摇头,“伤口都好了的,只是还有些疤,大夫说伤痕太深,可能祛不了了。”她说这话时,神情自然,看着对此并不在意。
闻擎没说话,神色似乎有些不愉。
虞华绮不觉,兀自笑得甜软,“华绮正想见您一面,苦于无缘,不料今日这样巧。”
闻擎绷着的唇角微松,“找我有何事?”
虞华绮含笑,请他进雅间一叙,亲手给他倒了盏香甜的蜜桃饮。
“日前在灵音寺后山,承蒙您相助,华绮心存感激。知道您什么都不缺,华绮只略备了几份薄礼,聊表心意,还望您不要嫌弃。只是这事不好传扬,华绮不敢将礼送往王府,若您今日方便,我让人送到此处?”
她笑得动人,点漆眸水意盎然,朱唇轻启,丁香微露,实在蛊惑人心。
闻擎端着蜜桃饮,猛地喝了一大口,被腻了满嘴。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杯盏,“我稍后有事要办,你若想送,可将礼送到衡武街后巷的秦宅。那是我的私宅,不会有人知道。”
虞华绮点头,笑道:“华绮记住了。王爷,我这有些糕点,您爱不爱吃枣泥山药糕?这金栗酥也极绵软香甜的。”
闻擎素来不喜这些甜腻糕点,刚才又被蜜桃饮甜得恶心,正待拒绝,鬼使神差地,想起之前在灵音寺,自己拒绝收虞华绮的红绸,虞华绮快要哭出来了的模样。
他取了块枣泥山药糕,面不改色地吃下。
“怎么样?这可是溢香斋最出名的糕点之一了。”虞华绮笑吟吟的。
闻擎被齁得说不出话,勉强挤出两个字,“不错。”
难得见他对一样东西表示喜欢,虞华绮想着,可以在给他备的礼中,再添几样时令糕点,或者干脆给他送个甜点师傅。
闻擎今日来茶馆有事,和虞华绮没说几句话,便要离开。
虞华绮客气地送他出门,转身又坐回窗边,饶有兴致地听下面的书生骂贺昭。
闻擎穿过长廊,走到对面厢房,透过还未关上的房门看到这般情景,薄唇不悦地敛了敛。
忽而一阵风过,虞华绮面前的窗户被带上。
这是茶馆内部,如何会有这样大的风?虞华绮莫名其妙,但既然窗户关上,她也懒得再打开。左右听人骂贺昭,她已经听腻了,于是顺势起身道:“咱们回吧。”
归家后,虞华绮先带着蟹黄酥去看望祖母,随后回了掌珠苑。
她今日颇有闲情逸致,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里,修剪着刚摘下的花朵,挑选着插进水晶圆琉璃瓶里。
突然,存谨堂的嬷嬷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姑娘,宫里来人了,传您去接旨。”
虞华绮微微怔住。
宫里传旨?上辈子并无这一出啊。
待她换了见客的衣裳,去往前厅,祖母和爹爹已经跪着,就等她了。
虞华绮亦跪下。传旨的老公公开始宣读,刚宣完第一句话,虞华绮便震惊不已:这是赐婚诏书!
怎么会这样,距离前世皇后钦定她为荣王妃,不是还有月余吗?
彼时太后寿宴刚过,因为她的寿礼特殊,在寿宴上大放异彩,太后赞叹不已,称她孝心可嘉,皇后便很快下了决定,劝皇帝定自己为荣王妃。
可如今无缘无故的,皇后应该还在考量各家女子,并未定下人选。对自己,充其量也只能说最看好而已。怎么会突然赐下圣旨?
宣旨的公公读完圣旨,把虞华绮扶起,笑着与她道喜。
虞华绮得体一笑,回了礼,眼底却毫无喜意。
皇后毫无征兆地要给她和荣王赐婚,该不会是荣王那个蠢货,背着自己在宫里做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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