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诞之日,贺寿的夜明珠却突然损毁。
倘若不是凑巧打开圆盒,虞华绮便要献上这个残破的寿珠了。彼时,她定会被治大不敬之罪,连虞父等都会受牵连。
在场的丫鬟们看到寿珠上的裂纹,吓得脸都青了。
小梨性子跳脱,立刻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巧杏随即跪到地上,“姑娘,昨夜巧杏从佛堂取回寿珠时,寿珠还是完好的。这,这……”
虞华绮没有责怪巧杏。寿珠损坏的原因很简单,要么是哪个小丫鬟不慎弄坏,不敢声张,要么就是虞歆在作乱。
今日是大日子,这样不详的事不宜声张,而且虞华绮也没时间细细盘查,找出背后的捣鬼之人。
她要抓紧时间,重新准备一份贺礼,然后入宫贺寿。
虞华绮悄悄吩咐巧杏,从自己的库房里取出几样东西。
巧杏刚打点好,收拾停当,卫家的马车就到了门口。
再不出发就该迟了,虞华绮补好娇艳口脂,匆匆出门。
卫家和虞家的马车一前一后,齐齐停在大门外等候,虞华绮让巧杏把东西放好,自己则上了前头卫敏的车。
“敏敏。”
卫敏正地盯着窗户发呆,听见虞华绮的声音,回过头,浅笑道:“阿娇,你来了。”她神思不属,显然还未从贺昭的事里完全解脱出来。
虞华绮怕她不在状态,入宫会冲撞贵人,故意说些闲话趣事,逗她开心,不去想那些伤心事。
卫敏知道虞华绮担心自己,也努力抛掉杂念,同虞华绮说笑。
说着说着,虞华绮说起早上寿珠的事,把卫敏一颗心吓得直跳。两人一道检查了卫敏的寿礼,确认无误,才放下心来。
经虞华绮一阵闹腾,卫敏的心绪平复许多,脸上盈着几分真切的笑意。
未几,马车行至宣元门,再往前,就该步行。
卫敏利落地下了车,然后扶虞华绮下去。两人随着接引的宫女,往寿安宫去。
宫内人多眼杂,虞华绮和卫敏不敢喧哗,安分守己地垂眸走路,偶尔低声交流。
可巧,遇上了被皇帝传召的闻擎。
闻擎从南边的长廊走来,气宇不凡,冷峻轩昂。
他圣宠优越,特经皇帝允准,能佩剑入宫。故而虞华绮一眼就看见,他那柄重剑剑首,垂着的黑金流苏穗。
与他的朝服很配。
“见过齐王。”
所有人都恭敬地低头行礼。
唯独虞华绮作怪,悄悄朝闻擎眨了眨眼,樱唇无声开合:剑穗。
闻擎被这小精怪撩拨得呼吸差点都乱了,偏她恍然未觉,还朝他笑。
“免礼。”
这是宫闱禁地,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盯着,虞华绮不敢多做什么,和闻擎打了个照面,就得继续往寿安宫去了。
闻擎却突然开口,问道:“宫里何时有了这么多闲杂人等?”
领路的宫女赶紧回道:“禀王爷,太后寿诞,惯例会邀贵女们入宫同乐。这两位是虞家和卫家的姑娘。”
“闲杂人等”虞华绮看向闻擎,似笑非笑,又轻又娇地哼了声。
闻擎见她这般活泼,丝毫没有被早晨的事影响,在心里叹口气。
虞府发生的事,他都已经知道,寿礼损毁,虞华绮也已经拿出对应的法子。可他看着虞华绮,仍止不住担忧。小姑娘面嫩心软,万一在寿安宫吃了亏,哭鼻子怎么办?
“既然是给皇祖母贺寿,就快去吧,迟了不妥。早晨露水重,前方池塘边尤甚,走路要仔细,摔了可不是玩的。”
虞华绮总觉得闻擎话里有话,又不好细问,乖乖应了是,跟着宫人往前走。卫敏怪异地看看闻擎,又看看虞华绮,垂下眼眸,没有出声。
她们一行人走远,闻擎亦阔步流星,往皇帝的御书房去。
跟在闻擎身后的太监困惑地挠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齐王殿下居然这般好心,还提醒人走路要当心?
寿安宫偏殿,已经有二十余位贵女候着了。
虞华绮和卫敏进了寿安宫,待宫人将寿礼登记造册,便也去偏殿等候传召。
今年太后寿辰,人来得比往年多些。连身子虚弱,向来很少出席宴会的楚云岚也受了邀。
她甚少出门,和皇城中的贵女都不相熟,独自坐在角落里,冷冷清清地喝着茶。
虞华绮没见过楚云岚,乍眼一见,却立刻认出了她。
生得花雪似的娇弱貌美,又有股冷清的诗书气,怪道能迷得荣王那样骄矜自大的人,屡屡为她退让。
楚云岚对上虞华绮的视线,笑得清浅,“虞姑娘好。”
虞华绮也不问她为何认得自己,回之一笑。
她瞧着,这位楚云岚,未必如荣王说得那般单纯无辜,那双漂亮的琉璃眸,清冷中,分明还透着对自己的审视。
站在她们身侧的一位贵女嗤笑,“楚姑娘可别称呼错了,在场姓虞的可不止一位。这位是虞大姑娘,还有位虞二,在哪儿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那位贵女,看向被孤立的虞歆。
若说楚云岚是因为与众人不熟,而单独坐着,那虞歆就是被恶意孤立了。
毕竟贵女们虽自视甚高,却大多是明事理的。她们都讨厌为了一己私欲,连家族名声都不顾,恶意陷害长姐的虞歆。
谁也没想到,打那件事后,虞歆竟还有脸皮出席这样的场合,和她们平起平坐。
简直是对她们的侮辱!
因此,在虞华绮到来之前,虞歆已经被冷嘲热讽许久了。
甚至有贵女说,若是自己一时猪油蒙了心,做出那等下作事,事后醒悟,定是宁愿以死谢罪的,哪会像虞歆,还敢出门丢人现眼。
虞歆被众人齐刷刷地盯着,忍了又忍,才咬紧牙根,按着太子妃所授,谦卑地向虞华绮行了个大礼。
“早前种种,都是虞歆不对,万死亦难辞其咎。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虞歆不敢随意损伤,因此苟活于世。若能求得姐姐原谅,虞歆愿做牛做马报答。”
她这话说得诚恳,说到情深处,甚至落下泪来。
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虞华绮欺负她呢。
虞华绮探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虞歆,心知这般姿态,这般说辞不是虞歆能想出来的,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今天是太后的好日子,自己不好生事,也不好明着为难虞歆,只能接受道歉。
众目睽睽之下,若自己说出原谅,虞歆往后的处境,便能好上许多。
只是不知,教虞歆当众真诚道歉的高人,有没有教过虞歆,损坏长姐的寿礼,自身也是会受牵连的?
虞华绮冷笑,跟着虞歆一起演戏。
她扶起虞歆,叹口气,劝道:“妹妹这是做什么。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一家子骨肉,我难道会记恨你不成?”
这话说得讽刺,都是“一家子骨肉”,虞华绮没有记恨虞歆,可虞歆却做了诬害虞华绮的事。
因此,无人同情虞歆的哭泣。
虞歆哭得越情真意切,场面越尴尬。
好在一炷香后,有宫人推开偏殿大门,引众女去拜见太后。
金鸾宝座上,太后华服盛装,虽有了年纪,却保养得宜,笑得很是慈和。
贵女们齐齐跪在地上,请安贺寿,恭敬非常。宋盼盼立在太后左侧,沾光亦受了众人礼拜。
太后姓宋,宋盼盼是太后嫡亲的侄孙女,素来得太后疼爱。此次太后生辰,更是提早半月,就接了宋盼盼入宫小住。
“免礼,都入座吧。”
众女领命,依次落座,虞歆也坐在太后左侧。
太后在人群里看到虞华绮,笑着招手,“阿娇过来,跟哀家坐。”
虞华绮眉眼弯弯,乖巧地坐在太后右侧,“太后娘娘,您瞧着比年前更健朗了,至多只有三十岁。旁人越活越老,偏您越活越年轻。敢是吃了仙丹?”
太后笑得开怀,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额心,“数你嘴甜。哀家这么大岁数了,再不老,岂不成了老妖精。”
原本独占鳌头的宋盼盼,在虞华绮出现后,顿时被太后冷落了。
她看着和自己并排而坐的虞华绮,神色有刹那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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