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四十三3章

    屋外大雨如注,虞华绮换了干净衣裳, 半躺在红酸枝摇椅内, 由着丫鬟给自己擦拭湿发。

    未几,闻擎端着两碗辣的姜汤, 推门而入。

    虞华绮闻到姜汤味道,故意将视线转至左侧,看向窗外雨幕,装作没瞧见闻擎。

    可惜掩耳盗铃,只是徒劳而已。

    闻擎直接走到她身旁, 将姜汤摆在桌头, “阿娇, 起来喝汤。”

    虞华绮咬着唇, 无辜地回头, 眨着澄澈乌眸看闻擎,好半晌, 才道“哦。”

    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

    闻擎以身作则, 先端起其中一碗, 一饮而尽。

    虞华绮见状, 只好也舀了勺姜汤,慢吞吞咽进嘴里。

    好不容易等她磨磨蹭蹭, 把姜汤喝完, 老管事亲手抱着一筐濯洗干净的莲蓬进屋。

    “王爷, 虞姑娘, 这是自小舟中取出的莲蓬。”

    早前雨若倾盆, 闻擎二人无暇顾及舟中莲蓬,此刻见其被取回,虞华绮极欢喜。

    “闻擎哥哥,咱们拿这些莲蓬,去做莲子羹吧。亲手摘的莲蓬,做出来的甜羹想必格外好吃。”

    闻擎哪会不同意,“都依你。”

    此刻暴雨初歇,碧空如洗。

    闻擎带着虞华绮,去王府厨房。

    虞华绮金娇玉贵的,自幼十指不沾阳春水,她说要做羹汤,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压根不知道该从何做起。闻擎对此更是一窍不通。

    偏闻擎惯着她,由着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于是,灶台边,桀骜尊贵的王爷,冷峻地低着头,一颗颗往碗里剥莲子。

    虞华绮则照着记忆,跟厨娘要了百合、银耳、枸杞等物。

    她自己在柜子里翻找了会,找出一罐盐,巴巴地去问闻擎“闻擎哥哥,这是糖吗”

    闻擎也不晓得,“你舀一勺我尝尝。”

    虞华绮拿小木勺,盛了浅浅一层晶莹的白粒,送进闻擎嘴里。

    闻擎英挺的眉宇微扬,“这是盐巴。”

    虞华绮便又去找糖。

    这次她自己尝了下味道。

    掌管王府厨房的陆娘子看不下去,从门边进来,朝两人行了礼,对虞华绮道“虞姑娘,炖莲子羹,要用那大块的冰糖。”

    陆娘子顺手从柜子里取出盛冰糖的瓷罐。

    虞华绮接过瓷罐,又在陆娘子的教导下,将干银耳泡在温水里。

    有了陆娘子相助,事情便变得容易许多。

    虞华绮顺利地将所有食材放入炖锅中。

    温热清甜的莲子羹很快便炖好了。

    用过莲子羹之后,虞华绮准备打道回府。

    分别时,她几次欲言又止,悄悄去瞄闻擎的手臂。

    闻擎明白她的心思,承诺道“我会记得用药。”

    虞华绮担心用了药,疤痕还是祛不掉,闻擎会难过,又补充道“只是用着试试,祛不掉也不要紧。”

    闻擎应声,“我知道。”

    虞府,存谨堂。

    因着这场骤雨,虞老夫人不慎染了风寒,卧倒在床。

    虞华绮归家后,听闻祖母染病,急忙赶去存谨堂。

    此后,一连数日,虞华绮都住在虞老夫人的碧纱橱里,亲自侍奉,直至虞老夫人病愈。

    存谨堂中几日,世上已是千年,前朝后宫的变化极大。

    首先是柔妃有孕,被册封为贵妃,依皇贵妃制举行典仪。若来日诞下皇子,皇贵妃之位,想必就是柔妃的掌中之物。

    虞华绮听闻这个消息时,颇有些惊讶前世柔妃未曾有孕。

    不过时移世易,前世今生已经有了许多不同。柔妃有孕,也并不稀罕。

    除却这个消息,虞华绮还听闻,荣王的伤已经大好,如今极得皇帝重用,风光无二。

    此前太子独得帝心,浒嘉围场一行后,太子失势,荣王便成了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原本荣王受伤卧床时,闻擎颇得皇帝看重,领命处理了几桩太子分内的事务,朝野皆以为皇帝虽宠爱荣王,却更属意齐王。谁知荣王一病愈,皇帝就把这些事务都交给了荣王。

    如今朝中,闻擎与荣王分庭抗礼。

    虽说荣王的手段不如闻擎甚矣,但因着皇帝的纵容和宠爱,他却能隐隐压过闻擎一头。

    而且柔妃晋封贵妃,也让靖国公府水涨船高。荣王未来的妻族如此显赫,他自然比尚未定亲的闻擎更加风光。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虞华绮不料,只是祖母生场病的功夫,局势就变成了这样。

    她寻了个空当,去找闻擎。

    闻擎近日虽也还忙,却没有之前那般劳累。

    他命人将前些日子,两人一起摘的新鲜莲蓬,制成莲子糖。虞华绮一到访,他便带了虞华绮,去厨房观看制莲子糖的过程。

    虞华绮果然觉得新鲜。

    她看得津津有味,跟着制糖的唐娘子玩了会,又拈了块香甜的莲子糖吃。

    闻擎原本陪着她在厨房,中途有事,出去了一趟。

    书房内,凌厦半跪在地。

    “禀主子,麟趾宫传出消息,太子在东宫玩死了个小太监。”

    闻擎早知道太子有此嗜好,但这些年,太子残害的幼童太监不计其数,他却一直抓不住太子的把柄,也寻不到那些被残害的幼童太监的尸身。

    “麟趾宫是如何发现的”

    凌厦回道“柔贵妃前些日子,在皇后面前帮过东宫的蕙良娣。今日,她遣人去给蕙良娣送糕点时,意外发现太子害了小太监,并看到,那太监的尸身,是被周夫人运出去的。”

    闻擎沉吟一晌怪道这些年,太子将这些事掩藏得如此好,原来其中还有周家的手笔。

    虞华绮进书房时,凌厦正跪在地上。

    她进出随意,一向不会有人阻拦,此刻见书房中气氛凝重,以为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闻擎办正事,便笑着往门外退,“我待会再来。”

    闻擎眉心微敛,牵了她进来,“无事,没有什么你不能听的。”

    虞华绮半信半疑地随他进屋,将手里的青花折枝果纹碟放下,“要不我还是先出去吧,这是新制的莲子糖,你记得吃。”

    闻擎哪会让她离开,淡淡瞥了凌厦一眼,示意他先出去。

    凌厦赶紧溜了,顺道给闻擎带上门。

    闻擎让虞华绮坐下,“没什么要紧事,你若想知道,我说与你听。”

    虞华绮听他这般说,被勾起了好奇心,“是什么事”

    闻擎将太子犯的事与虞华绮说了一遍。

    虞华绮听得深深蹙眉。

    早前在教场时,她就知道了太子是什么人,因此对他的行径虽感不齿,却不觉意外。

    她只是没想到,周夫人那般面白脸圆,慈眉善目的人,也会助纣为虐,“周夫人竟帮着太子,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闻擎告诉她“周家一向是这样,巴着太子,为虎作伥。如今他们唯恐小皇孙会有不妥,正张罗着,从家中选个嫡女,给太子作续弦。”

    周家嫡女,尚还待字闺中的,最大的那位,只有十一岁。

    虞华绮闻言,震惊不已,“你说的可是周琳琅”

    闻擎颔首,眼里流露几分不屑,“是她。此事若放在从前,太子定会欣喜不已,道貌岸然地接受。但他此时正因为玩弄幼童之事,被夺权禁足,所以不敢轻易答应。”

    虞华绮是知道周琳琅的。

    周琳琅是周家三房的嫡女,性子清冷高傲,不喜与人亲近。因生得美,眉心还有一记胭脂痣,在周家极得宠。

    昔日虞歆去周家小住,不知有多嫉妒周琳琅这个表妹。

    虞华绮听闻周家要将其献给太子,顿觉恶心,“周琳琅才十一岁,周家可真是”

    闻擎眉宇间尽是冷意,“他们为了笼络太子,什么事做不出”

    虞华绮奇怪,“可太子如今不是不得圣宠吗”

    闻擎冷嗤,“无论出了何事,太子就是太子,皇帝终究还是最疼他。你且看太子妃暴毙,太子却丝毫未受影响,依旧只是被禁足,便可知了。”

    虞华绮颇有些不服,“太子如此德行品性,动辄凌虐出人命,他也配做储君”

    闻擎给虞华绮喂了块莲子糖,“他被夺权,又被禁足,自然苦闷。一旦听闻荣王妻族兴盛,再对比自己的处境,哪里按捺得住脾气”

    虞华绮含着莲子糖,含含糊糊地问“你是说,柔贵妃的事,让他嫉妒了”

    闻擎递了盏甘香解腻的老君眉过去,“如今靖国公府烈火烹油,荣王圣宠优渥,而他没了太子妃,又失势被困,肯定会嫉妒。”

    虞华绮蹙眉,“他心有不悦,就胡乱发泄,凌虐人致死,就不怕暴露,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困难吗”

    闻擎示意她喝一口茶,“这些年,太子虐死的何止一个小太监。只是他处理得隐秘,无人发现罢了。如今既知周家也参与了此事,或许能从其中找到破绽。”

    虞华绮饮了茶,眼底略过思量。

    “闻擎哥哥,周琳琅知晓太子的变态嗜好吗”

    闻擎对此不甚清楚。

    “周家既打算送她进东宫,或许会提点几句。”

    虞华绮思及周琳琅的脾性,心里有了些许谋划。

    但是否能成,尚未可知,因此,她没有先同闻擎讲。

    三日后,虞华绮找了个名目,说家中舞娘新编一支凌波菡萏舞,风雅至极,妙趣横生,要为此设一个菡萏宴。

    她遍邀皇城诸多贵女,赴宴赏舞。

    此宴既名菡萏宴,席内全数器皿桌椅,都要莲纹的,且席上处处以各色新鲜莲花为视,雅致切题。

    且席内全数饮食,都要与莲花有关。从莲蓉一口酥、玫瑰莲子糕、莲花酥、荷叶鸡、荷叶八宝饭到荷花糯米酿、莲子羹、荷钱茶等等,不一而足。

    菡萏宴设得清雅,虞府舞娘的名声又素来传得广,因而,无论贵女们和虞华绮关系如何,都纷纷接了帖子,相约前往一观。

    甚至连庄文筠,都接下了请帖。

    虞华绮没有把握,一定能能请到周琳琅。好在请帖送去不多久,周家便接了。

    待到开宴之日,贵女们络绎而至,言笑晏晏。

    虞华绮是主人,她含笑迎接了多位贵女后,终于等到周琳琅。

    周琳琅年岁尚小,身量未足,眉眼间却有几分傲气与不可接近。她见着虞华绮,却是难得地笑了一笑,问候道“阿娇姐姐好。”

    众目睽睽之下,虞华绮不宜妄动,她仅回之以清浅一笑,“琳琅来了快请上座。”

    周琳琅落座。她年纪小,与其他贵女不相熟,又不爱搭理人,一直单独坐着,似乎有些怏怏不乐。

    直到傅灵坐到她身侧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傅灵年岁也不大,仅十三,她生性活泼亲和,和周琳琅颇有话聊。

    待所有宾客几乎都到齐了,庄文筠才姗姗来迟。

    庄文筠虽有才女之名,以往却并不高调。可今日,她摆足了姿态,骄傲地下巴几乎昂到天上去,没把在场所有人放在眼里。

    饶是如此,也有不少贵女,上赶着讨好她。

    毕竟荣王如今受宠,风头最盛,许多人私下议论,都觉得荣王会成为下一任天子。若荣王登基,无论庄文筠得不得他喜欢,都少不了一个皇后之位。

    因此,众人少不得给她三分面子。

    庄文筠见状,益发趾高气昂,再不见素日那点斯文才气,她冷冷看着虞华绮,“你倒是好兴致,烈日炎炎的,还请了这么些人前来赴宴。”

    她一张口,就是阴阳怪气。

    虞华绮唇角的笑意不改,秾丽的芙蓉面依旧美得毫无破绽,“是诸位姐妹赏脸。”

    庄文筠扫了众人一眼,轻嗤道“你有什么脸面哦,我知道了,她们是看在你曾是荣王未婚妻的面子上吧”

    庄文筠自前次在围场受辱后,便想明白了,无论荣王是否喜欢自己,反正被皇帝钦点为荣王妃的是自己,往后享尽容华富贵的也是自己。

    即便虞华绮见荣王得势,反悔想嫁给荣王了,也不过是做个妾。既如此,她不若由着性子,给虞华绮难堪,想来虞华绮也不敢反抗。

    毕竟今时今日,她为尊,虞华绮为卑。

    虞华绮被庄文筠羞辱,却极沉得住气,仍旧笑得明艳,“我自然不如庄姑娘有脸面。”

    庄文筠见她服软,受用不已,“你知道就好。”

    “毕竟庄姑娘有的,可是王妃的脸面。”虞华绮假意奉承。

    待庄文筠露出笑意,虞华绮才继续道“可惜皇城中再找不出第二个,还未登上王妃宝座,就耍王妃威风的姑娘了。不然,她定会将你引为知己。”

    她讽刺得巧妙,在场许多看不惯庄文筠的贵女,皆窃窃失笑。

    庄文筠被挤兑的脸色涨红,偏她不是快嘴,一时想不出辩驳的话。

    好巧不巧的,昌平郡主到了。

    诸女皆起身,恭敬行礼。

    虞华绮亦弯腰,被昌平郡主及时扶住了。

    “阿娇快免礼。”

    虞华绮顺势起身,她见其余贵女尚还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唯独庄文筠,敷衍地比了个姿势,不等叫起,便直挺挺地站在那了。

    她疑惑道“庄姑娘怎么不行礼,可是眼睛长到天上去了,没瞧见郡主”

    昌平郡主循声看去,不悦地冷了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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