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第0章第五十章

    闻擎的确吃醋。

    他面无表情, 给自己倒了盏酸梅汁, 没加蜜。

    虞华绮笑得东倒西歪,差点没弄洒闻擎的杯盏。

    她软倒在闻擎怀里, 夺手抢了那盛着酸梅汁的琉璃盏,“我替你尝尝,酸不酸。”

    这盏酸梅汁没加蜜,虞华绮喝得太急, 被酸得一激灵, “唔, 好酸”

    她说着, 仍是满眼调笑。

    闻擎神色淡淡, 看着自己怀中胡闹的姑娘,倏而弯腰,狠狠摄住她的樱唇。

    好半晌,才放过她。

    “的确酸。”

    虞华绮眼尾染着绯色, 那滴美人痣艳得惊人,她听到闻擎这般评价,略微失神的乌眸一转, 笑得宛若偷吃了蜜的小混蛋。

    “闻擎哥哥, 你真吃荣王的醋啊”

    闻擎见这小混蛋没心没肺, 不欲提起荣王曾是她未婚夫的话头, 在她眼尾那滴泪痣上, 轻轻吻了一记, “方才在昭阳宫, 你们都说了什么”

    回想起方才荣王的疯话,虞华绮笑容微敛。

    她坐在闻擎怀中,裙摆下的腿轻晃了晃,快速将昭阳宫内发生的事,完整复述一遍。

    闻擎虽猜到荣王没安好心,但听虞华绮复述完,心底杀意仍是止不住地翻腾。

    周身气势陡然凌厉起来。

    虞华绮见他这般生气,担心道“闻擎哥哥”

    闻擎低头,见怀中的少女不安,抚了抚她乌黑的长发,“无事。”

    他不欲过多解释,见虞华绮仍担心,只好伸手道“我的伤口似乎又渗血了,车内有药,你帮我上药”

    虞华绮闻言,注意力顿时转到他的伤上,赶紧解了缠在他伤处的白帕,取来伤药,给他悉心涂抹。

    齐王府的马车,朱轮华毂,钉头磷磷,光明正大地驶入虞府。

    虞老夫人听闻此事,忙换上诰命服,赶至前院,参见齐王。

    她知道今儿皇后传召孙女,定没有什么好事,在家中提心吊胆了半日,得知虞华绮好端端地被齐王送回后,心中既欢喜,又担心。

    喜的是孙女无恙,忧的宫中出了变故。

    若皇后处没有变故,孙女怎会由齐王送归

    闻擎先下的马车,他见虞老夫人凤冠霞帔,端立在一旁,正要下跪,立时上前扶住虞老夫人,“祖母不必多礼。”

    他唤得这般亲近,虞老夫人不由有些惊讶。

    待扶起虞老夫人,闻擎转身,从马车内,扶下虞华绮。

    虞华绮怕伤着他的右手,不让他扶,侧了侧身,要自己下去。

    闻擎不与她争,只是伸手,虚虚环在她腰间,见她安稳落地,才收回手。

    虞老夫人虽然年纪大,眼神却雪亮着,一眼就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同寻常。

    她没戳破,只是慈蔼地笑笑,请闻擎去前厅喝茶。

    闻擎自然不会拒绝,往日板着的脸蕴着笑意,谦逊得宛若寻常后生。

    虞华绮知道自己坐闻擎的马车归家,不太合规矩,她担心祖母会因此对闻擎有偏见,见没人赶自己,便亦步亦趋地跟在闻擎身后,试图悄悄跟去前厅。

    虞老夫人见状,不赞同地看了孙女一眼未出阁的少女,要矜持些。

    “阿娇累了,先回掌珠苑梳洗,休息会。”

    虞华绮收到祖母的眼神,又听祖母这般说,只好福了一礼,先回掌珠苑。

    她换下华服,松了发髻,穿着家常的茜红衫裙,坐在妆镜前,慢慢篦着头发。

    良久,虞老夫人亲临掌珠苑。

    虞华绮披散着头发,去迎虞老夫人,“祖母。”

    虞老夫人见她形容急切,显然是想问齐王的事,慈和地一笑,道“先坐下。”

    虞华绮殷勤地给虞老夫人端了盏茶,才落座,她期待道“祖母,您快说。”

    虞老夫人明知故问“说什么”

    虞华绮桃花眸微眯,狭长的睫羽一颤一颤的,撒娇道“说说您喜不喜欢齐王呀。”

    今日一见,虞老夫人对闻擎,是很满意的。

    尤其是闻擎向她许诺,娶了阿娇后,绝不会纳妾。对这番话,虞老夫人虽心存疑虑,却也颇为动容。

    这证明,齐王很喜欢他们家阿娇。

    皇家妇难为,有了齐王如今这份真心喜欢,阿娇往后的路,会走得顺畅许多。

    虞华绮见祖母对闻擎评价颇高,便着意,又给闻擎说了许多好话。

    初时,虞老夫人还听得津津有味。

    但听了一下午,她难免就有些腻味,尤其是孙女只一味地赞好,半句齐王的不是也不提。

    “行了行了,我知道齐王什么都好。我还是离了你这院子吧。念叨得我老人家耳朵疼。”

    虞华绮娇嗔“明日我还说,追去存谨堂说。”

    虞老夫人拿最疼爱的孙女半点法子也无,摇头失笑,“你呀。”

    离开掌珠苑后,虞老夫人眼底,却流转过一丝忧虑。

    纵使这桩婚事有诸多好处,但皇家媳妇,又哪里是容易当的

    偏偏阿娇看上去用情至深。

    深情,在皇室中,未必是件好事。

    次日傍晚,虞华绮和祖母父亲等聚在一处用饭。

    虞父提了一嘴,说起皇后被禁足,还被剥夺宫权等事。

    虞华绮早在闻擎那里听过这些事,令她意外的是,皇帝似乎有意封柔贵妃为皇贵妃。

    柔贵妃刚滑胎,皇后就受了重罚。即便是虞父等不明就里的人,也隐约能猜出,是皇后谋害了龙胎。

    事发后,最尴尬的,便属荣王。

    皇后是他的生母,失了宠,又被夺了权,对他是不利的。偏偏柔贵妃又姓庄,如今柔贵妃势大,靖国公府跟着沾光,对他又极有利。

    皇城中,许多人家都在等着看笑话,赌荣王会不会背弃生母,转而讨好柔贵妃。

    可惜无人知晓,柔贵妃早与靖国公府分道扬镳,仅维持着表面和睦,她才不会因为庄文筠与荣王的婚事,而搭理荣王。

    皇后失势,对荣王只有弊,而无利。

    时如逝水,闻擎生辰将近。

    虞华绮想给他好好过个生辰,并将此前为他备下的舞,跳给他看。

    偏她的长兄,虞翰远的婚事近在眼前,耽误了她许多时间。

    原来,前世虞华绮与荣王的婚期定于明年春,虞翰远身为兄长,婚事刚好可定在今年年尾。

    而今生,一切都有了变化。经钦天监演算,虞华绮和闻擎的婚期,定在今年初冬,比荣王的婚期更早几日。

    虞老夫人思量着,虞翰远的婚事,最好还是比虞华绮早办,因而特意与钟家商议,将婚期定在八月初,中秋之前。

    钟家自然都依虞府的意思。

    毕竟虞翰远和钟仪的婚期原定在两年前,是因为钟仪的母亲突然急病去世,才生生耽搁了两年。虞家就虞翰远这一个嫡子,香火迟迟无法延续,钟家哪能不愧疚

    两家议定婚期,便着手开始准备婚礼事宜。

    虞老夫人思及孙女即将出阁,虽平日也会帮着自己主持中馈,却还未经历过婚丧大事,有心想历练历练她。

    因此,长孙婚礼的大半事项,虞老夫人都放开手,交由孙女处理,自己只帮着掌掌眼,偶尔提点几句。

    前世周氏虽不受宠,但大体上还过得去,虞翰远的婚事,便是由她一手操办。

    故而,虞华绮对婚礼流程并不熟悉。

    偏偏时间很紧。她只能在其中多花心思。

    闻擎的生辰在八月十七,她既要为哥哥的婚礼操心,又要暗中筹划闻擎的生辰礼,这段时日,怎一个忙字了得

    这日晌午,虞华绮用过午饭,坐着小轿,去往彩云坊。

    她想亲去瞧瞧,近日时兴的织金妆花缎。

    据说那绸缎经了改良,除却金线,还织进了孔雀羽毛,灿烂辉煌,华美非常。

    虞华绮打算先去彩云坊置办些时兴贵重的布匹,给兄嫂成婚用,顺便定制件舞服,再去钟府,同刚出孝的未来嫂子见一面。

    谁知虞家小轿刚在彩云坊门口停下,虞华绮一出轿,狭路相逢,便遇着了贺昭。

    贺昭见到虞华绮,瘦削的面庞陡然生出几分亮色,“虞姑娘”

    虞华绮不欲理会他,朝出来迎接自己的掌柜笑了笑,便要进门。

    贺昭见状,亦跟了进去。

    暗卫见贺昭如此行事,都有些紧张,唯恐贺昭做出不利虞华绮的事。

    但闻擎曾吩咐过,若无大事,不许他们出面,打扰虞华绮的正常生活。除却荣王,其余人等接近虞华绮,他们只能静观其变,不好轻举妄动。

    虞华绮往彩云坊楼梯处走。

    贺昭跟在她身后,明明已经功成名就,形容却十分憔悴。他低哀地请求“虞姑娘,我只问一句话。”

    谁不知道这位英俊潇洒的少年,便是近日正春风得意的探花郎

    彩云坊内,众人见贺昭在虞华绮面前如此卑微,纷纷侧目。

    虞华绮停下脚步,不耐地道“你做出这番姿态给谁看”

    贺昭苦笑,“我做错过事,我认。但虞姑娘,天香楼那件事,并不是不可挽回。敏敏她一时冲动,未必真心怨我,或许,她还等着我去寻她。若虞姑娘知道她的下落,可否请你告知”

    虞华绮不料他这般无耻,眸光凛冽,怒道“并不是不可挽回你倒真敢说。”

    “敏敏永远不会原谅你,你若还有廉耻,就休要再纠缠。”

    贺昭被骂得怔怔站在原地,眼睁睁看虞华绮走出彩云坊,没有追上去。

    他倒不是被虞华绮骂醒了,而是见着虞华绮犀利嘲讽的神情,恍惚间,想起前世的一些事,心底的一些疑惑,顿时豁然开朗。

    虞华绮定也记得前世之事

    贺昭的心渐渐沉下去。

    敏敏呢,敏敏是不是也记得

    虞华绮厌恶贺昭,不耐烦与他纠缠,径直进了小轿,吩咐道“先去钟府。”

    钟仪刚出孝,听闻虞华绮来看望自己,难得打扮得端方明媚。

    两人关系原就不错,只是因着钟仪守孝,近两年见得不算多,今儿聚在一起,相处得极融洽。

    虞华绮与钟仪畅聊许久,临走前,将哥哥托自己带的同心结交给钟仪,完成此行的使命。

    她重新坐上轿,回到彩云坊。

    谁知走了贺昭,又遇见卢曼宛和楚云岚。

    虞华绮对她二人无甚喜恶,虽曾醋过卢曼宛,但如今闻擎已经与其再无瓜葛,她并非小肚鸡肠之人,自然不会再将此事记挂于心。

    她只是有些意外这两人怎么凑到一处去了

    相反,卢曼宛见到虞华绮,眼角眉梢瞬间凝起浓浓恨意。

    常山伯家家风不严,她被连累,遭齐王退婚。如今坊间都在传,她同那董彤儿一样,是因为德行有亏,才被退婚。

    最近月余,连四十余岁,与她父亲一般大的官员,都敢请媒婆上门,给她说续弦的婚事。

    卢曼宛自矜侯爵嫡女,身份高贵,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她满心恨意,无处发泄,见着虞华绮,便恨得更厉害了。凭什么自己遭遇横祸,而虞华绮却能好端端嫁入王府,安享荣华富贵

    虞华绮察觉到卢曼宛阴暗的视线,却并不在意,转身上楼,命掌柜将时兴的妆花缎呈上。

    走在楼梯间,虞华绮垂眸,意外瞥到卢曼宛正俯首,在楚云岚耳侧说着私密话。而楚云岚则时不时地抚着后腰。

    虞华绮蹙眉楚云岚这是又生了什么病

    未及片刻,卢楚二女,也跟着进了二楼的雅室。

    卢曼宛命掌柜出去,待雅室内只余她们三人,才上前,低声对虞华绮道“那日,荣王去寻你,许诺许你为皇后。我都听见了。”

    说到一半,卢曼宛顿了顿,笑得艳丽又恶毒,继而又道“勾引了齐王不够,又勾引荣王,果然是个贱人”

    楚云岚站在一旁,似乎不适得厉害,抚摸后腰的动作愈发频繁,她苍白着脸,冷冷看着卢曼宛口出恶言,却仿佛已经习以为常,雅致安静的眉眼毫无波动。

    虞华绮朱唇勾起,反问卢曼宛,“你说了这许多,究竟有何用意”

    卢曼宛仍是笑,宛若阴暗的蛇,“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把柄在我手里。只要我想,随时都能将你勾引两位皇子,妄图引得皇室内乱的消息捅出去。你说到时,陛下还容不容得下你”

    虞华绮眉梢微扬,“那要如何,你才肯替我瞒下这个消息呢”

    卢曼宛以为她怕了,自信笑道“我要做齐王侧妃。并且,在我诞下庶长子之前,你不许有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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