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赵长瑀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应该要怎么样过下去。
他出身王府,是王爷次妃所出的庶子。而王府的正妻王妃也育有一子赵宁珏,他该叫他大哥。
他母妃的母族和他庶出的身份,便早已经注定了他和王府的爵位无缘。
而他,其实也从未想过王府的爵位。
他的大哥宁珏,品性温和仁善,总是十分照顾他。世子之位,本就应该是大哥的。
在他的记忆里,都是两个小小的人儿,可是大哥却会牵着小小的他一起走,有什么好东西也会第一时间拿来同他分享。待他好得如同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样,更加是会同他一起读书习字,还会一同睡觉。
他还记得,记忆里最好吃的味道是大哥喂他吃的桂花糕。
他常听他母妃说,王妃娘娘是个善良温柔的人,世子品性亦如王妃一般,待他们母子也这般和颜悦色。所以他们定不能仗着王妃娘娘的善良温柔就去做个厚颜无耻居心叵测的人,他们当安守本分,认清自己的地位。
那个时候,他想了的,即便是没有得到父王全部的爱,但是他还有母妃在,还有大哥的关心,这些对他来说真的很足够了。母妃和大哥是这世上对他最好最温柔的人了,他最喜欢的人就是母妃和大哥。
他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小小的赵长瑀觉得也很好。
可是,在他五岁那年,王府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世子大哥没了,一场落水,一场风寒轻而易举的要了一个人的命。而王妃遭此大难,几乎整个人都要疯了,若不是她有孕赵长瑀都不敢细想,或许若不是王妃当时肚子里的孩子,只怕王妃也没了。
王妃与父王决裂,从此脸上再不见一丝笑容,王府原本和乐的气氛一落千丈,变得像一座牢笼,困住了所有人。
他看到那个小小的棺木时,他甚至不敢哭,他怕哭了,他就真的没有大哥了。
他化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来承认会护着他,会牵着他手说别怕的大哥,没了。
可是,不管他有没有哭,他不光没有了大哥,也没有了母妃。
王府继承人死了,是大事。父王变得暴虐,当日之人多数都难逃一死。而查出来,他母妃身边人却与世子去世有着莫大的关系。母妃为赎罪,在她院中置了小佛堂,从此青灯古佛一生。
当年的赵长瑀不知道,那扇门一关,他就成了没娘的孩子。此后,偌大的王府,没有了温柔的母妃,没有了关切他的大哥,竟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样。
从那一年起,他原本幸福安逸的生活一落千丈。虽衣食无忧,身边却再也没有如母妃和大哥一样关心疼爱他的人了。
他开始学会隐藏自己,低调的把自己藏起来,不出风头,不惹事,对于外界的事情,能避则避,能躲则躲。虽然活着,却如同一个老人将行就木一般,无欲无求,甚至都不知为何要继续这样的生活。
可是王府里,不止是他一个王府庶子,还有容次妃所出的赵长恺。
那些人才是真正让世子大哥没命的人。
可惜当时他年纪太小,对于那件事背后的真相什么都不知道。
又面对赵长恺的欺辱时,他哪怕作为兄长,却毫无威信可言。
他本打算狠狠的教训赵长恺一顿,好让赵长恺也长点儿记性。他看起来温和无害,可是他却知道他从来都不抗拒用武力说话这种事,只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
而他在准备动手的时候,却没有想到会遇到一个跟他世子大哥如此相似的一个孩子广宁王妃的第二个孩子,那个名叫宁煊的孩子。
赵长瑀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就仿佛是从悬崖飞跃,脚下万里虚空的感觉,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以为他看到了大哥。只是那孩子很快就打破了他的幻觉,让他清醒的意识到这不是他心里挂念的大哥。
那个孩子,宁煊,脾气爆得很,上来就把赵长恺踹了几脚,赵长恺想还手,却被他拿弓箭对着,只要赵长恺敢再动一步,他手中的箭一定会射出
赵长恺对他言语侮辱都不算什么,嚣张任性,却叫一个小孩子生生的吓哭了。
宁煊身边有个侍卫,他让那侍卫把赵长恺摁在地上,嘴里振振有词的,一样样在赵长恺面前细说典狱司刑罚的可怕,抽筋扒皮都是小角色,狠的是把人四肢砍掉,装在瓶子里,每日浇灌。那孩子还坏心眼的戳了戳赵长恺的脑袋,嘴里嘀咕着,像赵长恺这么大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开出花来呢。
那样的话,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孩子能说出口的。
那一刻起,赵长瑀心里就承认了,这个弟弟,跟大哥是不一样的。
他大哥是个温柔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可宁煊,却是个和大哥截然相反的性子,又凶又狠,年纪虽小,却已经看得到他骨子里的一股子狠辣。
赵长恺被宁煊赶跑,他也准备走了。
可宁煊却叫住了他。
“你也是我哥哥”宁煊小小个,昂首看他,目光却很是倔强。
赵长瑀沉默了一下,这个简单的问题他居然,会觉得不好回答。
小宁煊显然很不满他的沉默,走到旁边的石头上非要站上去,同他差不多高,硬是掰着他的头过来“本世子问话,你不答,知道上一个不理我的人被我揍成猪头了吗”
赵长瑀看着小宁煊奶凶奶凶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笑出来之后,赵长瑀自己都愣住了。
他笑了
是因为高兴吗
因为遇到了小宁煊高兴
赵长瑀这几年,就不曾笑过。一是他心中有愧,二是这世上没什么值得他开心的了。
小宁煊看他笑,便更生气了,小小的巴掌就拍在了赵长瑀脸上,啪的一声,虽不疼,却很响亮。
那侍卫吓了一跳,想要拦一拦小世子的行为,哪有刚给救了人又打人的道理。
赵长瑀摸摸自己的脸,倒是不疼,他看向小宁煊,道“我叫赵长瑀,你可以,叫我二哥。”
小宁煊却哼了一声,抓起旁边的小弓箭气呼呼的走了。
小小的孩子,后脑勺是圆圆的,真的很可爱。
赵长瑀看着小宁煊的背影,嘴角还带着笑意。这样的画面,突然间就让他想到了以前,是不是大哥也这样看着他,觉得他很可爱
原本有些灿烂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紧抿的嘴角,比起刚刚的小宁煊还要倔。
只是当他慢慢的挪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刚刚那个侍卫却站在门口,看样子好像是在等他一样。
“大公子,这是世子让属下送来的。”
是一瓶药。
赵长瑀看着他,不说话,微微笑,正想拒绝。
却听得他说道,“此物是世子对方才的道歉。”
赵长瑀闻言,便伸手拿了那个小瓷瓶,紧紧地握在了手里“替我,多谢他。”
那侍卫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挨打了还谢谢世子。只是侍卫也不是多嘴之人,应下了赵长瑀的要求就走了。
赵长瑀那一夜都不曾睡着,看着那个小瓷瓶和从前大哥送给他专治跌打损伤的药,心里从平静无澜渐渐地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从那以后,赵长瑀仿佛心中找到了一个理由,他想护着宁煊长大,就像是当年大哥护着他一样。若是不能,最起码将来若是他有能力帮上宁煊半点,也是成全当年大哥对他的照顾了不是吗
若是大哥还在的话,他会和大哥一起保护这个弟弟,让他好好长大的。
那一夜,他枯坐至天明。待到日出东方的第一缕光照到他面前时,他这才起身,独自去了他母妃的小佛堂。
已经是第五年了,他每年都回来,可每年,那扇门都不曾打开。
今日去,依旧还是打不开的门。
赵长瑀也不计较,跪在门口,说道“我昨日见到小世子,与大哥五分相似,秉性却截然不同。”
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赵长瑀也不在乎,依旧是自顾自的说道“从前我得大哥亲护,如今我也只想如大哥一样,护住弟弟。哪怕我今日无用,不代表来日也无用。”
他跪在门口说了很多很多,说得口干舌燥了,也不见里面有一丝声音传来。
赵长瑀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就准备走,可跪的时间太久,他一时间还起不来。等他稍微能动一些,撑在地上缓缓起来的时候,看着这扇始终紧闭的门,想到最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来跪着,磕头,却也不见有半点回应,心里微微发苦。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母妃的自罚,可是他呢他在母妃心里算什么呢
赵长瑀不欲深究,颤抖着双腿离开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里,赵长瑀才知道整个王府其实都在他父王广宁王的掌控下。
因为他回去之后,来了两个人,一个负责教他习武,另一个负责教他读书写字。这一文一武,就好像是他蜕变的开始。
日子渐渐过去,赵长瑀一如往日低调,可他也不是全然闭目塞听。
他知道府上常常会来一个小不点,是魏相府的小千金,生得雪玉可爱,嘴巴还很甜。偶有一两次看到他,竟也会甜甜的叫哥哥,只不过是年纪太小,发音不大准确就是了。
这个小不点是唯一一个能让宁煊听之任之的人,唯一一个让他收敛浑身劣性,努力做个乖巧孩子的人。
他偶尔会偷看一下两个小娃娃,瞧着他们青梅竹马的长大,看着两个小不点变成少年少女,看着宁煊对小丫头春心萌动。
这么些年过来了,虽然宁煊几乎不曾开口叫过他哥哥,可赵长瑀心里却很明白,宁煊只是别扭,并不是不想认他。
时间一晃,宁煊都对小姑娘坦诚心意了。王妃和父王便想要替他相看婚事,他本无心婚事,又何必耽误其他人呢。况王府的庶长子,这个身份多敏感,实在是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浪费时间。
他本以为会是王妃同意,毕竟插手他的婚事,对王妃而言并无好处。可没有想到王妃却不同意,总是希望他能够成家。
看着王妃的面容,已然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总归是不如从前那么快活,眉心也有些愁容,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愁容因他而起的。
王妃同他说了许多,想要他劝劝他母妃,时间过去那么多年,她连容次妃都忍得下,又怎么会为难他母妃呢。
赵长瑀摇头,他没有那个本事劝动他母妃。
最后他的婚事以他坚决拒绝,王妃黯然收尾。
可这时候的赵长瑀手中有了一部分力量,他查到了一些东西,和当年大哥的去世有关,也和容氏有关。
嫉妒就可以毁掉一个人的一生,容氏的嫉妒不光是毁了大哥一生,也毁了他母妃的一生,甚至他和王妃,这一切本应该有更好的结局。
这是他第一次,想杀人。
教他习文的先生在教到家国之义的时候,赵长瑀的心里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他努力的学,交出的答卷也让先生满意,或者说让先生背后的父王满意。
所以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安王谋逆的证据,一是幽州,二是登州。
他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下来了,二话不说选择了幽州。幽州苦寒,想必能查的东西会更多。可他同父王说去幽州,他父王却拒绝了他,执意让他去登州。
他可以说很了解广宁王,按理来说,他应当对自己去幽州的事支持才对,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反对,且执意为他换了个地方。
赵长瑀也不愿多争执,幽州也好,登州也罢,他总归也是先为宁煊做一点事。
是了,赵长瑀知道安王一定是圣人和他父王拿来给太子和宁煊练手的人。若安王不反,便不会被标出来打个典型。若他反了,今日他去调查的东西就是板上钉钉的铁证。
确定了时间之后,他便主动去找了宁煊。
那孩子长大了,看起来仿佛更加不近人情,却又别扭的同他道别,说好了不送他,却在翌日凌晨,城门口等着口是心非的性子啊,改不了了。
他这一去,自是有凶险。
临走之前便去拜别他母妃,赵长瑀也没有想到居然真的能再见到母妃一次。
她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却变得更格外苍老了。
或许是母子亲缘难断,能看到她眼里的担忧和难过,赵长瑀竟觉得心中慰藉。
登州,也是个混乱的地方。
官官相护,民不聊生。
在他到登州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刺杀,好在他身边还有人,倒也没受伤。
登州地处偏远,民风淳朴,只是因为官员贪腐,以致百姓的日子极其难过。他整治了一番登州的风气,以铁血的手腕镇压住了地方派系官员,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交了一张漂亮的答卷。
可只有赵长瑀知道,他在登州那几年夜里睡觉都不敢放松警惕。
他在登州遇到一个姑娘,他救了她,那姑娘对他心生好感,他便不肯再接近。他既无心成亲,便不要去招惹任何女子。
只是赵长瑀也没有想到那个姑娘,居然会是晋王叔的女儿。
算是中了个善因,也得了善果吧在之后安王造反的时候,晋王叔也感念他的这一份情谊,替他安抚了不少金陵宗亲。
他从登州回来之后,把在登州的见闻都呈给了圣人,又安安静静的缩在了王府里,当个隐形人。
后来,圣人设套,安王果然中计,一路造反,却在到了金陵之时悄无声息的进了城。太子和宁煊远在巡河,他便和贺阎又指定了新的计划,既然安王不愿打草惊蛇,那就让此事悄无声息的了解更好。
在收尾的前夜,宁煊回来了,带着一身伤。
宁煊身上有着药草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只是宁煊不说,他便不问,毕竟都是跟娇娇成亲了的人,总归是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宁煊宁愿冒险也要入宫,下意识的,他问了句为什么。
却得到了宁煊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只好闭口不言。
好在安王之事很快平息,他也把当中的兵权交还。同广宁王说了,他不愿入朝。
那是广宁王第一次冲他发脾气,训儿子一样训他。
“无心朝政,又不肯成亲,你莫非将来打算一个人老死不成”
“若有用得到儿子的地方,父王吩咐就是。”赵长瑀淡淡道。
广宁王皱着眉头,不知道如何说他才好,最后拂袖而去。
也就是在这时候,赵长瑀才知道广宁王早在宁煊成亲的时候把赵长恺废了,把容氏也送到了庄子上,唯独幸免的只有一个赵一蔚。
理由也很好找,容氏勾结安王。
赵长瑀一直以为此事是广宁王找出来的借口,可在后来崔霄贤成亲的时候,他才知道确有其事。
容氏,死得不冤。
他将此事也告知了他母妃,母妃开了门,让他进去磕头,仿佛放下了心中重担。
他再劝母妃出佛堂,意料之中的又被拒绝了。
看着母妃如今的模样,他想着,等着分家吧,带着母妃隐居山林也好。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宁煊会带着太子来找他,太子请他入朝为官。他本以为告知了广宁王便可,太子的来意的确叫他意外,而他也不打算动摇。
太子给了他两年的时间,他那时还在心中暗笑太子做无用功,却没有料到,他最后还是入了朝堂因为宁煊和娇娇的孩子,小秾儿。
实在是个意外,弟妹娇娇生产那日,凑巧了,去看孩子。
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还不会睁眼睛只是在睡觉,小小软软一团,还是个小姑娘。
看着魏相如此高兴的样子,他似乎也有点能够体会到当年他连生三子的时候,得了一个小姑娘的心情,很奇妙。
他原本不大喜欢小孩儿,却总是会拐到世子院去瞧瞧小秾儿。
偏偏这个孩子与他亲近,总是喜欢攥着他的手指流着口水笑。再大一点儿,会认人的时候,有过几天认生的时候,却还是会记得他,总会想着要他抱一抱。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他去看小秾儿,听到了魏相和广宁王的话,总是想着要家中子弟多出息些,将来好护着小秾儿,就像当年护着娇娇那样。
当时抱着小秾儿的赵长瑀心头猛然一惊,看着才长了几颗小米牙只会冲着她笑的小秾儿,脑子里突然间想到了很多事情。尤其是晋王叔家的那个妹妹
任凭是谁,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也有可能危机四伏。为人父母,总是想要给孩子最好的吧
看着这个小丫头,赵长瑀第一次有了一种为人父的感觉。
或许就是这种感觉,让他动摇了。他亲自去寻了太子,不,应该是称呼圣上,毕竟太上皇已经退位了。
宁煊或许知道他入朝为官的理由,可劲儿的折腾他,借着要照顾娇娇和小秾儿的由头总是差遣他做事。为了个那个小丫头,他倒也甘之如饴。
王妃还会催问他的婚事,在他好几次忙得不见人影的时候,王妃到底也就没办法了。左右如今身边的小孩儿多,王妃也顾不上他了。
看着小秾儿一点点的长大,赵长瑀心里有养女儿的感觉。
而叫他觉得宽慰的却是小秾儿说要为他送终的事,小小的一个丫头还不懂事,就已经会替爱她的人考虑了。这一点,真是像足了娇娇。
他不想成亲,便这一生都没有成亲。
只看着小秾儿和阿霆两个孩子长大,又看着他们成亲生子,完成各自的人生。
小秾儿的夫君是贺阎的儿子,两个孩子都孝顺,什么东西都不忘往他院子里送一份,什么事都不忘带上他。生了小娃娃,也往他这扔。小秾儿理直气壮,说是他教得好,便都把孩子交给他。
他以为本该孤独的余生却因为宁煊和小秾儿多了几分色彩,可即便如此这一生竟也这样漫长。
在小秾儿长大的时候,他开始老去。在他开始老去的时候,他的长辈便开始一个一个的逝去了。
最早离开的人是太上皇,他虽退位,可身体到底已经熬坏了。宁煊和娇娇屡屡入宫探望,也只是盼望着太上皇身体能再好一些些,可娇娇更知道太上皇的心都跟着先太后走了,这样活着都是在熬日子。入冬的时候,到底是没熬到新年,在大雪纷飞的一日,溘然长逝。
紧接着就是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到三月的时间,也跟着去了。
那个冬天的金陵很冷很冷,寒风刺骨。
没过两年,他母妃也走了。走得很安详,在睡梦中就去了。
他在佛堂跪了一夜,跪坏了膝盖。小秾儿抱着他坏掉的一条腿嚎啕大哭,谁劝都没用。
后来虽然医治了,到底也没能治好,总是在阴雨天就疼得厉害。
在他母妃逝世之后,他一度不能走出来。是小秾儿拖着一群小娃娃,总来陪着他逗趣儿,到底是让他心软了。
在他六十多岁的时候,便是真心实意的,不行了。整日在府中也就是看看花,看看鸟,看看孩子们在庭院里胡闹。
宁煊也成了个老头子,却总是喜欢同娇娇腻在一处,他看了几十年了,真烦人。
赵霆那小子又来了,还带着魏家的几个小小子,把他推出来晒晒太阳,总在他耳朵旁叽叽喳喳的。小秾儿也回来了,抱着她的孩儿来寻他说话,小秾儿的孩子是龙凤胎呢。
“总是说找不到人,在这儿不就找到了嘛”
是令仪的声音啊,都成老太婆了,说话还是这么软和。
赵长瑀已经花白了头发,胡子也长长的,这会儿眯着眼睛看宁煊和令仪两个扶着手过来,他笑了一下。
“秾秾是大哥的女儿,一回来就来看大哥了。”宁煊反而越老越孩子气,尽计较这些。
“真是个醋老头”
令仪和宁煊两个精神头都好得很,其实头发也不见太多白发,瞧着可年轻了,他有点儿羡慕。
赵长瑀慢悠悠的看了这夫妻俩,又抬起手摸了摸伏在自己膝盖上的秾秾,感受到阳光洒在身上的温度,笑了笑,说道“今个儿,日子真好啊。”
赵妧点头,握住了那双苍老的手,“是呢。”
赵长瑀眯眯眼,瞧着庭院里孩子们打打闹闹,听着旁边林子里的鸟叫,眼神愈发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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