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四点, 哨声在操场吹响, 期末前最后一次得高三统考顺利结束。
这周不补课, 卷子一收，整幢教学楼地动山摇。
考完全身轻松, 脱缰“野马们”冲到走廊里尬舞狂欢。
林倩随波逐流地把复习资料往上抛，没控制好力道, 咻地一下落在栏杆上, 风吹地资料唰唰翻页，重力偏了，它摇摇欲坠，林倩推开人群挤过去, 来晚一步，见证了它的自由落体运动。
“我操。”她惊呼, 趴在栏杆上急吼吼地望楼下望。
复习资料是她妈考前特意给她整理的，别说，还真的挺有用的, 最直观的, 就是好几道题都没有让她像无头苍蝇般乱选了，林倩从中受到了鼓励，出考场前还翻着眼掐着食指细细打算着将其好好珍藏并列为传家之宝, 结果，突然给她来了这么一出。
传家之宝丢失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被砸的同学, 捡起复习资料, 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两遍, 他有眼有珠，发现了宝藏，于是，咬着牙摒弃了拾金不昧的好品德，头也没抬地就将其塞进了书包，心满意足地占为己有，挥挥衣袖消失在人群中。
林倩“”
心碎成了渣。
林倩缓了两分钟，想到自己这次考得不错，瞬间将自己从怅然若失的情绪中抽出来，甩着笔袋，转过身，踮起脚尖去找林嘉衍的踪影。
林嘉衍在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名。
挺好，当姐姐的有理由对他苦口婆心一回了。
回了家，张婶做了一桌的好菜，四个人上了楼放下书包，闻着菜香，饥肠辘辘，没敢耽搁地赶紧又下楼。
林晔东出差了，许穗招呼着他们洗手上桌。
统考的事情她是知道的，等孩子们入了座，她眼里就放了光，急不可耐地询问起这次考试的情况。
她开门见山，目光主要集中在林嘉衍和林倩身上。
热闹的饭桌霎时变得沉寂。
童瑶眨眨眼，放下筷子，带头打破沉默“正常发挥吧，题目还是很简单的。”
许穗“哦”了声“你说的简单，不算。”
童瑶“”
林妄洲夹了块红烧肉，替童瑶说话“确实挺简单。”
童瑶弯起了眼，侧了侧脸，仰头，笑眯眯地看他，半晌，凑到他耳边，压着声音“晚上要不要对答案”
“可以。”他没什么意见，顿了顿，又对许穗说“我也是正常发挥。”
许穗剜他一眼“没问你。”
语毕，又满含期待地看向林倩。
林倩腰杆挺得直，这回相当有底气，“我超常发挥。”
“噗。”童瑶笑出了声。
林倩脸红，摸了摸滚烫的耳朵，想了想，不管怎样也要给自己拉个垫背的，“反正我考得肯定比林嘉衍好。”
童瑶看了眼林嘉衍，想到林嘉衍在课堂上的表现，立刻敛了笑，绷紧唇角煞有其事地点头“嗯。”
林嘉衍“”
林嘉衍轻嗤，“鄙夷”地看着沾沾自喜的林倩。
许穗盯着他们一家四口瞧，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索性，闭了嘴，提前结束了饭桌上的絮絮叨叨。
她给林倩夹菜“多吃点。”
晚饭后，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林嘉衍本来想着他爸考后总能放松了，拿着手机刚挨着林妄洲坐下时，双排组队的邀约才冲到喉咙口，就见他爸锁了手机起了身，走到他妈跟前，轻轻踢了她一脚，“时间到了，走吧。”
童瑶迷茫地从消消乐中回过神，“啊哦。”
随即，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两道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林嘉衍收回视线，愣了会儿神。
这他妈也太争分夺秒了。
他忍不住啐了声，再看可以随机匹配队友的游戏里，突然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就怕匹配到骂骂咧咧的小学生。
林嘉衍面无表情。
林倩咬着苹果对上他阴郁的眼，“刺啦”一声咬下脆脆的果肉，她捧着手机坐到他身边，以为他是因为没考好而黯然神伤，她伸出手，拍拍林嘉衍的肩，“没什么的，没考好爸爸妈妈不会骂你的。”
“有我在，他们已经习惯了。”
林嘉衍“”
林嘉衍笑了，神色散漫又慵懒。
他低头，后背稍稍弓起，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捂住额头，笑得直发抖。
“不是。”他舔舔唇，“我考得真还行。”
林倩“唉”地一声长叹“行了，别硬撑了，想开点，这又不丢人。”
林嘉衍眼睫动了动，笑够了，扭过头，眯起眼上下扫视着她，须臾，嘴角一勾，轻笑
“爱信不信。”
周末的时光很安逸。
林嘉衍大部分的时间都跟他姐林倩呆在一块儿，他姐怕他想不开，三番五次地过来开导他，告诉他，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开心。
“”他可太开心了。
星期天下午，四点，返校上晚自修。
林嘉衍等到童瑶从他房间出来，他才准备进去，碰到面时，他敛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站得笔直“妈。”
童瑶愣了愣，抬头看看她的帅儿子，一时间有些局促和无措，她抿了抿唇，讷讷地“啊”了声。
就听见他帅儿子轻飘飘地笑了下，然后，揉揉她的脑袋“走了。”
“哦。”童瑶晕晕乎乎，等回了房间，满脸通红。
她坐到床上，顾不上去整理书包，掏出手机啪啪啪地给林妄洲发微信。
我发现，帅儿子很撩
林妄洲嗯。
林妄洲他说他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了。
童瑶“”
我的儿子是个花花公子
妈哟，脑壳痛。
那边，林妄洲回了微信后，把手机丢到一旁，折上试卷，夹进错题集里。
这错题集还是童瑶买来送他的。
蓝色的封面，封面上就印刷着“错题集”三个字。
林嘉衍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书桌上的错题集，他眉眼倦懒，垂眸看着它，被窗外的光线照拂着的侧脸的线条利落干净，半晌，他明白了。
噢，他爸的年级第一都是靠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努力得来的。
说起来他到学校，都还没有去注意他爸的成绩呢。
手指敲着桌面，林嘉衍敛起了眉，扯了扯嘴角，脸上带上了淡淡的笑意，眼底划过丝光，若有所思。
他们到学校不算晚。
踏进校园，穿梭操场时，就听到说统考成绩出来了。
“这么快”林倩撇撇嘴，挽着童瑶的手臂。
童瑶眨眨眼“可能老师们周末没休息吧。”
林倩点头“也是。”
空气定格了几秒。
快到教学楼时，远远瞧着，公告栏那边确实挤满了查看成绩的同学。
林倩摸摸下巴，放开童瑶，转过身走到林嘉衍身边，迎着夕阳的光辉，仰着小脸，眉头皱起，一脸担忧地望着他，瞧着已经走到前面和她妈并肩而行的她爸，他俩径直前行，看轨迹，似乎是要往公告栏方向走去的。
“”
林倩倒吸一口气，猛地抓住林嘉衍的胳膊“老弟，去超市吗，姐姐请你吃辣条”
突然冷场。
林嘉衍冷冰冰地睨着她“你干什么”
林倩满脸慈爱“我怕你哭鼻子。”
林嘉衍“”
“你要相信，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闭嘴。”
林倩“”
她有心帮他，他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林倩真情实感地委屈了。
被生拉硬拽地扯到公告栏前，她还噘着嘴，一副“我正在生气你不要惹我我也不想去看成绩了要看你自己看莫挨劳资”的冷酷无情的表情。
林嘉衍扯了扯嘴角，看了他姐一眼，半晌，“呵”地一声轻笑，没再勉强他，转过身拨开又聚集起来的人群，插着兜懒洋洋地站到前排，他爸他妈身后。
抬眸，眯眼。
林嘉衍，724，高居榜首。
傅景睿，718，位列第二。
童瑶，716，以两分之差排在了第三。
童瑶难以置信地眨眨眼，扭头看了眼同样目瞪口呆的林妄洲，顿了几秒，伸出手戳戳他。
林妄洲回了神，下意识地爆了句脏话“靠。”
两人回头，发现林嘉衍就站在他们右后方，他没什么表情，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所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抿着嘴，神色淡淡。
童瑶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指着榜首“这是你”
林嘉衍挑了挑眉，低声回“是吧。”
“”
“”
说完，垂下眼，往旁边走去，一目十行，寻找他爸和他姐的名字。
他姐的名次好不好，林嘉衍其实隐隐有点预感，倒是他爸，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童瑶双眸闪了闪，心情依稀有些复杂，就好比看电影看到了最后，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惊天大反转。
刺激，过于刺激。
她比自己考了第一还激动，跺跺脚，拽紧了林妄洲的衣袖，劲儿使大了，没注意，“哗啦”一下，林妄洲身上的校服褪下一半，半个肩膀露出了里面穿的衣服。
林妄洲看她“啧。”
面面相觑数十秒。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童瑶咻地收回了手，仿佛触碰到了烫手山芋，须臾，咬咬唇，又踮起脚尖主动把他的校服披好，拉上拉链。
林妄洲盯着她的动作看了许久，眼眸内的颜色逐渐加深，他舔了舔唇瓣，突然笑了。
“呵。”
这时候的林嘉衍总算在排名榜上找到了他爸的名字。
林妄洲，514，校排名两百四十二。
林嘉衍垂着眼，盯着这数字看了两分钟，沉默了。
眼底的讶然闪了又闪，好半晌，摩挲着指腹接受了现实，他没来得及去看他姐的成绩，余光瞥见他姐按捺不住钻了进来，他又折回，走到他爸他妈跟前。
“我有个问题问你。”他开门见山地看着他爸“你说的年级第一是骗人的吗”
这他妈离年级第一十万八千里吧
林妄洲没想到经历过的羞耻现在还要再经历一遍，他老脸一红，绷紧唇线，没说话。
而刚钻进来的还没来得及看她小老弟成绩的林倩乍听到这么一句话，抬起头，特惊奇地“咦”了声。
她小心翼翼地瞅瞅林妄洲，再求生欲极强地靠近林嘉衍，压着声音“老弟，爸爸也是这么骗你的吗”
林妄洲“”
童瑶“”
林妄洲抿着唇，下意识地去看童瑶。
童瑶歪着脑袋迟钝了几秒，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这姐弟俩话里的意思，她“呃”了下，仰视林妄洲。
看见林妄洲脸涨地通红的刹那，突然就萌生出了恻隐之心，她眨眨眼，当机立断，把林妄洲拉到了她的身后，替他挡在前面，颔首“以后会的。”
停顿了一下，握紧拳头，莫名地也烧了耳尖“他进步很大，进步空间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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