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二八零章

小说:玉玺记 作者:石头与水
    第二八零章

    穆安之给蓝太后写报喜折子, 通报他媳妇怀双生的喜讯,李玉华知道后也给蓝太后写了封信,信中充满迷信思想。从她在天祈寺连续抽中三次大牡丹签开始, 一直说到她做的麒麟和大海的胎梦, 从各方面证明她是一个多么有福气运道旺的女子,旺夫旺子旺家, 基本上属于隐形大吹大擂, 而且, 就李玉华写的那信, 穆安之二十多年的教育看着都有些脸颊发烧。李玉华在灯下意犹未尽的搁了笔, 扶着有些酸的腰说,“暂且先写这些吧, 不好写的太露骨, 以免有人嫉妒。”

    “这已是很好了。”穆安之指尖不轻不重的给李玉华按着腰后, “是不是酸的厉害”

    “一点点, 就是坐久的缘故。”李玉华指指隐囊, 穆安之给她倚在腰后, 李玉华问,“咱们麒麟和大海的大名儿想出来没有”

    “想好了, 取了三个字, 麒、麟、淼。麒麟为瑞兽,雄为麒, 雌为麟。玉华妹妹你不是还梦到大海了, 淼为三水, 这字男女皆宜。”

    李玉华学着穆安之的话,把穆安之给儿女取名儿的来历告诉大家伙儿。白木香都说,“三殿下这名字取的真好,既应了胎相,还很吉利。”

    “我说也是。”李玉华也觉自家三哥给儿女名字取的好,她看着院里跌跌撞撞还跑的跟风火轮似的龙凤胎说,“我要是跟红梅姨似的生对龙凤胎就好了。”

    白木香道,“双生子也好。我听说三殿下身边的两位长史一起到庙里给你烧香,保佑你生下世子。”

    “真的我的天哪,我都以为他们说笑哪竟然真去了”李玉华在圈椅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生儿子是我跟三哥的事,他们急什么呀。”

    坐在冬日暖融融的阳光里,郡王妃依旧身姿笔直端正,“当然急了,不论民间还是皇家,子嗣都代表传承。皇家亲贵又有不同,譬如我膝下只一女,郡王府没有嫡子,便会有庶子相争。再譬如咱们殿下,莫说没有庶子,便是有一百个庶子,也不及嫡子贵重。每一位嫁进皇室的正室,都会面临嫡子的压力,却也不只是因子嗣传承,更关系到江山稳固。功高如明圣皇后,当年辅佐三代帝王,以太皇太后之尊时,犹有曹氏之乱。虽有曹氏悖逆,幽帝糊涂的缘故,可若文皇帝是明圣皇后亲后,曹氏安敢有犯上之举”

    郡王妃道,“当年曹氏悖乱,明圣皇后未曾大作追究,可因此牵连入狱的犯官及家眷人口也多达万人之众,受此影响的家族更不知凡几。所以,有时皇家盼嫡子,更是为了江山稳固,天下太平。”

    红梅姨听的直咂舌,想着真是什么事到了皇家就格外不一样,这要小华生不出儿子,都影响天下太平了。不行,赶明儿我也到庙里给小华儿烧柱高烧,保佑小华儿头胎生儿子才好。这没儿子的生活,简直吓死个人哪。

    信安郡主也说,“嫡子天生贵重,娘娘与殿下情分好,多生几个才好。”

    李玉华拿着银签子挑酸杏干吃,边吃边说,“嗯,我跟三哥说好了,要生五男三女的。”

    郡王妃笑,“娘娘这话,定能应的。”

    白木香瞧着李玉华吃酸杏有些嘴馋,也挑了几个含在嘴里,顿觉口舌生津,十分痛快。郡王妃见表姐妹两个争相吃酸杏干,心说李家果真运旺,竟出了这么能干的一对姐妹。

    大家伙儿正聊些生孩子的事,就见内侍小凡进来回禀,“娘娘,帝都楚世子府上送来年礼,这是礼单与给娘娘的信件。”

    云雀上前接呈礼单与信件,李玉华笑着展开信,随口对小凡道,“阿瑶跟惜今出去了,穆庆将军正当值,先将来人安置了,待阿瑶回来,再让他们过来请安吧。”视线已是将信看了大概,李玉华当时就一声讥笑,“见过痴情的,没见过这么痴情的。”把信递给郡王妃,“姨妈也看看,我真是开了眼界”

    转身把信上楚世子妃说的事跟大家伙说了,当时就藩途中,穆庆带着个乐伎就令穆安之极是不喜,穆安之一向规矩严,让穆庆把人送回去了。这才刚在新伊安置下来,穆庆竟然又打发人把乐伎接来了新伊。

    估计楚世子妃写信时都憋着一口老血,再三托李玉华照顾孙媳妇萧瑶萧姑娘,给李玉华送的礼自然厚重。

    白木香听完这事前因后果道,“这狐媚功夫可不容小觑。”

    只要是正室,没人会喜欢侧室,更何况这种连侧室都算不上的乐伎。红梅姨说,“有这么个人忤中间可怎么过日子要我说,不如给这狐狸精找个人家。不过,这也不是咱家的事,华儿,你别一片好心倒落不了好儿。”

    “要这么容易,楚世子妃跟楚家大奶奶早处置了,听说穆将军把这乐伎当半条命,但动这乐伎一根头发丝,穆将军便不能活的。”李玉华道,“这可是楚世子的嫡长孙,难道真因个乐伎要了嫡长孙的命”

    郡王妃信安郡主皆是无语且不屑的模样,郡王妃说,“楚王因楚王妃刚强,便给楚世子寻了这样心慈意软的世子妃,倘楚王妃尚在,楚王府出不了这样的儿孙。”

    信安郡主亦道,“当年天下诸藩王府,楚王藩以规矩肃穆为名,如今竟有这样的荒唐事,简直贻笑大方。我听安黎说穆庆文采武功都不错,怎么在女色上这般糊涂。”

    “我只可怜阿瑶,多好的姑娘偏遇到个瞎子。”李玉华说。

    郡王妃道,“有娘娘怜惜她,她便也不可怜了。”

    李玉华可不这样看,李玉华性子要强,离了男人也不是活不了,倘是遇着穆庆这样的男子,倒不如一人过日子清静。可李玉华非常清楚,女子一人在世不易,夫妻二人相互扶持、恩爱到老才是好日子。

    穆庆出身好,人也本事够,李玉华还听穆安之夸过穆庆当差仔细,虽说女色上有些不检点,可用穆庆用的是他的本事,只要穆庆差使上稳妥,穆安之也不可能去管到穆庆后院。李玉华就很惋惜萧瑶,这样既温柔又端庄的女孩子,一路上话语不多,从不抢旁人的风头,跟穆惜今、大姑娘、江珣之妻何氏都相处的好。

    郡王妃那里有大姑娘的消息,对此事格外清楚,私下都跟李玉华说,“如今真是妖孽横生,我听大妞说那乐伎一来,穆庆就在新伊城自己置了宅子,却是不说把阿瑶接去,而是把乐伎安置下,如今那乐伎正头娘子一般张罗起家事来。”

    李玉华好奇,“大妞怎么知道的”

    “穆庆置了宅子,相熟的总要请一顿安宅酒,安黎去吃安宅酒,大妞每天都陪努尔汗到练兵所去,可不就知道了。回来跟我说,真是气的慌。她们几个丫头想去替阿瑶出口气,阿瑶倒是把她们拦住了。”郡王妃道,“我看阿瑶不是个没主意的性情,娘娘不妨问一问她是个什么意思。”

    “是不是阿瑶跟穆庆相处的时间短,才生疏的”李玉华自己是个很主动很会创造机会的性情,她同郡王妃道,“亲卫将领在府中都有居所,穆庆的院子就与江珣的院子挨着,我听小琪说,平时看他们相处还和睦,也看不出穆庆是这样的昏头货色。”何琪,江珣之妻何氏闺名。

    郡王妃心说,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说不得都是跟九五之尊学的。

    李玉华道,“姨妈看,要不我让殿下赐给穆庆一套宅子可若引得别的官员不明就理争风吃醋就不好了。要不我出银子借楚世子妃的名儿,给他们置处宅子,有这名正言顺的,那套自然只能算私宅外宅了。”

    “这也是个法子。”郡王妃说,“娘娘真是受楚世子妃之托,倒要为她家事这样费心。”

    “我主要是看阿瑶性情好。”跟在李玉华身边的年轻女子,大姑娘有郡王妃这样的生母,还是穆安之正经嫡亲表姐,再加上大姑娘性情直爽宽阔,爱交朋友,穆安之对这位表姐也很不错。穆惜今是正经宗室女,兄妹俩都跟在穆安之李玉华身边,全将前程交托夫妇二人,自然是心腹。何琪出身大族,丈夫江珣年轻位显,自然也无人小瞧。萧瑶则是父母早逝,孤女出身,娘家全无依靠,才投奔到姑妈楚大太太那里。倘不是穆庆的事闹的太大,楚世子妃想给这位嫡长孙寻个门当户对的亲事难上加难,实际上就是降一等,略疼闺女的人家也不愿意嫁给穆庆这种痴迷女伎的宗室。

    更难得的是,遇到穆庆这种眼瞎的丈夫,萧瑶不悲不怨,将生活料理的很好,与众人相处的也好。

    李玉华就难免更疼她一些。

    不过,待李玉华问及萧瑶此事时,萧瑶眼中透出感激,“让娘娘为我们的事劳神了。”然后大大方方道,“如今我与阿琪姐是邻居,日子过得很好。至于那乐伎之事,既是相公的心爱之人,便由相公去吧。我有件私事想跟娘娘商量。”

    “你说。”

    “当初家父尚在时,颇爱医术,我那时年纪还小,家父就抱我在膝头讲解医书。我后来也读过几本医书,只是没人指点,都是纸上谈兵。如今裴大夫正在城中义诊施药,这几天我时常过去帮忙,不瞒娘娘,我想拜裴大夫为师,学习医术。”比起提及穆庆时的云淡风清、不争不怒,说起医术的萧瑶反是目光灼然,面露期冀。

    李玉华心说,看来阿瑶也没把穆庆放在心上,李玉华道,“什么时候多门手艺都不是坏事,何况医者济世活人,无上功德,你要愿意学医,自然是好。”

    萧瑶笑着施一礼,“那我就跟师傅商量正式拜师之事,到时娘娘不必亲临,我也给娘娘送帖子过来。”

    “咱们府里小章太医的医术也是好的,你怎么不找小章太医学,离得还近哪。”李玉华说。

    “我问了,章家医术是祖传,而且,章家没有收女弟子的先例,小章太医与相公都是殿下属官,他觉着我跟他学医术称呼上也有些别扭,我就去跟裴大夫学了。”萧瑶眼眸含笑。

    “穆庆那里我帮你提一句还是你自己跟他说”

    萧瑶温柔如水的说,“我体贴相公对那乐伎一片痴心,他怎会不体贴我学医的诚心呢”

    穆庆初听到萧瑶要学医是有些皱眉的,“学什么医术,纵是学了,女子还能抛头露面给人问诊抓药不成何况你是宗室女眷,倒惹人笑话。”

    萧瑶翻着手中医书道,“那也成啊。不如我学学怎么调教外室,正一正嫡庶规矩”

    穆庆的脸色当时就不大好看,萧瑶放下书卷,自发间拔下簪子挑了挑烛心,她肘间撑着小炕桌看向穆庆,烛光映得她双眸明亮,“相公,听说你书读的不错,怎么相敬如宾的道理都不懂了。我让你痛快,你就得让我痛快。我给你面子,你也得给我面子。我敬你三尺,你就得还我一丈这才叫相敬如宾”

    穆庆看向萧瑶的眼神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般,“你,表妹,你从前可不这样”

    “从前寄人篱下,难免得谨小慎微,装个样子呀。”萧瑶起身,挽起他的手,扶他坐在炕沿,“我原也没想嫁你,觉着你为着个乐伎要生要死,简直有病。后来表姑妈有了这意思,三天两头在我耳边说这些年府上对我的养育之恩。表姑妈待我不错,只是为了你,她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何况,表姑妈的确待我有恩。我想了想,嫁你倒不错。你门第好,除了对乐伎犯病外,读书习武都称佼佼,咱们只要相敬如宾,我一辈子不愁生计,还能清静过日子。可清静日子也不容易,你要拿我当木头人软柿子,我一辈子就艰难了,谁会把个窝囊人放眼里呢表哥,我替你在外充个牌面,该我的责任,我都会担起来,但你该给我的面子也要给我,要不然,我就让你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备好了礼,明天表哥就去师傅那里,禀告师傅后去庙里请大师算个皇道吉日,我拜师那天,表哥要陪我一道过去,做足我的面子。”萧瑶拍拍穆庆的手,问他,“如何”

    穆庆觉着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位一向温柔少语的表妹,他此时方知什么叫“女人心海底针”,几乎是提心吊胆的抽回手,“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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