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了手上防水手电筒的握法,拉了拉双肩包,沈韵拉起了身上防风服的帽子,带到了头上,确认每一个必要道具都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后,她才向着幽宫的大门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做好了一切的心里准备,但是踏进幽宫的一瞬间,她就觉得眼前所见到的景象都太普通了。
就像是普通的神社
沈韵去过不少的神社,也看过不少神社内部的实景图片,虽有差别,但是招待客人的殿前风景都差不多。
有些知名的寺院,会有享誉海内外的独特景象,比如说枯山水什么的。
看照片就觉得是死一般的平静,实际上围在边上拍照的游客络绎不绝。
这就是静和动的差别。
但是这个殿前风景超乎她所想象的简单。
沈韵走进了其中,登上了在宣传手册上不被允许进入的后面部分。
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后,沈韵彻底丧失了时间的概念。
明明是夜晚,可是能清楚看清眼前的道路。
倘若将此全部称为是月光的杰作,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说法。
沈韵举起了手上的手电筒,沿着走廊一直向着里面绕去。
周围的木质结构的建筑物看上去只是陈旧,没有腐朽的气味。
这种时候就不考虑换鞋的问题了吧。
脑子里胡乱想着这样的问题,在快走到转角时,沈韵停下了脚步,举起手电筒先照了照。
我真的讨厌这种死角
尤其是亲身作战恐怖片场,如果里面跑出来一个什么
刚刚想到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就发生了。
从转角处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女性。
她的衣着打扮就像是穿着黑色婚纱的新娘。
她的头发上插着长长地发饰。
她的双眼被黑布蒙住。
这不是人
沈韵瞪大了双眼。
她太清楚活人和死者之间的差别了。
这不是活人,那么就是死人。
但不是活尸,没有尸体的沉重,而是轻盈的如同月光下在屋脊上行走的猫咪。
她伸出手,摘下了脸上的眼罩。
“让我看取你吧”
她那双黑色的眼眸看向了沈韵。
沈韵抿起了双唇。
她认得这个穿着黑色婚纱的“新娘”。
“白石南香。”
“言音老师,”白石南香向着沈韵低头行礼,“许久不见。”
沈韵没有说话。
“我不想说客套话。”
“您背负着这么做沉重地过去”白石南香喃喃自语,“何等的”
沈韵理解了她说的“看取”是什么意思。
“你能看到我的记忆吗”
“啊。”已经死去的白石南香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怎么会这样您死了那么多次也无法死去”
“不,”沈韵纠正道,“我是为了求生而选择去死。”
她已经知道“看取”是什么了,也知道白石南香看到了什么。
“我没有死掉一万次。”只是,为了终结一个循环,所以才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案。
“南香,你已经死了。”沈韵毫不犹豫地说着似乎是禁忌的话,“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呢”
“言音老师,”白石南香喃喃自语,她的双眼中滑下了血泪,似乎是承受不住沈韵所遭遇的一切而落泪,或者是为了她所遭受的一切而感到难过,“我想保护那个人”
“南香,”沈韵去掉了姓氏,直接呼唤了对方的名字,南香的名字读音并不是常见的念法,所以称呼她的名字,比称呼她的姓氏更加罕见,“你喜欢滕秀星吗”
“啊。”白石南香脸上的笑容让沈韵都忍不住难过了,那是和皇北都一样的笑容,是沉浸在恋爱中的少女的笑意,但是两者之间的差别,是生与死的差别,“言音老师,我好喜欢他。”
如果不是喜欢的话,怎么会帮他那么多次呢
难道是因为烂好人吗
当然不是的。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爱人。”
“他不能理解爱。”白石南香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再见他一次。”
“我想确认他的心意。这就足够了。”
沈韵听了这话后,沉默了一会儿。
她手上握着的防水手电筒的灯光,透过了白石南香的身体,照在她身后的地板上。
真是可怜啊。
沈韵想。
太惨了。
“南香,”沈韵询问道,“那些黑色的箱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呢”
“言音老师,”白石南香依然注视着沈韵的面容,“您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被当做人柱的巫女们”沈韵叹了口气,“她们全都被埋在了箱子里面吗”
在那些在狭小的黑箱,那些箱子里面,埋着身为人柱的巫女们。
那么小的箱子
一个大活人,要怎塞到那么小的箱子里面
打断骨头,把人变成了小小的一团,塞进了箱子。
“言音老师,请不要同情我们。”
白石南香说,“牺牲是必须的。”
“没有这种道理。”沈韵坚决的拒绝了这个说法。
就算是女王,也不会让人做这种程度的牺牲的。
君主要接受自己国家的人命只是一个数字,一枚货币,但是君主的职责,就是让数字不要白白浪费,不要让货币被肆意挥霍。
用好每一枚货币。
用好每一条人命。
“这种牺牲没有意义”
沈韵太高了音量。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牺牲”
白石南香很难过的冲着沈韵笑了起来。
她转过身去,轻盈的跃入了转角的黑暗里。
沈韵握住了手电筒,气得半死。
“一开始,我明明只是想写个论文而已。”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救急的信号弹,拉掉了引线,
一枚橘色的烟花出现在了山顶。
随后,沈韵丢掉了只能用一次的信号弹,握着手电筒,向着山顶迈开了步子。
自从在京都一别后,滕秀星继续了自己的流浪生活。
他在前不久到了日下山附近小镇上。
以店主包食宿的代价,在旅馆后厨帮忙清洗碗碟。
好巧不巧的是,他发现了言音老师和她的同学们入住的情况。
“麻烦了啊。”
滕秀星暂且不是很想见言音老师。
于是,他完全回避了这件事情。
但是在他们晚上离开旅馆后,滕秀星出于帮忙,替他们关上了没关好的门。
但是在门的里面,在昏暗的房间桌子上,放着一本相册。
摊开的相册,那一页上有一张照片,让滕秀星不得不做出旅馆三令五申的“禁令”
禁止进入客人的房间。
滕秀星看清了相册里的一张照片。
是穿着白无垢,镇定地对着镜头微笑的白石南香。
滕秀星取走了照片,顺应着照片上的“因缘”,前往了日上山所指引的地方。
在踏入山中之时,他看到了照亮天空的橘色信号弹。
“在那个地方吗”
滕秀星喃喃自语。
整个日上山,为这个拿着冥照上山的男人打开了一条通往山顶的道路。
白雾散去后,夏目贵志发现自己站在形代神社里面。
几名身穿不同年代衣服的小孩子正在玩游戏。
他们手上拿着一个人偶,嘴里念着歌曲的声音,然后,四散开来。
一名穿着黑色洋裙的小女孩冲着夏目跑了过来,然后穿过了他的身体,消失在了他的身后。
夏目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见到了那个小女孩身上的记忆。
小女孩是来这里玩的游客,她见到了几个穿着和服的小孩子在玩游戏,觉得很好玩,就追了上去。
然后,被神隐了。
她消失在了日上山,和这些小孩子们永远的玩着游戏。
永远不会长大。
也不会有机会长大了。
她已经被渡往了“彼岸”。
但是,身在此岸的夏目,毫无疑问的,看到了彼岸之灵的记忆。
“玲子的孙子,你为何要难过”
穿着黑色和服的白发女孩站在了夏目的面前。
她没有向着夏目伸出手,而是对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夏目觉得,如果安原修在这里,一定能说非常妥当的话,但是让他现在想安原修会说什么话,他也只会说
“我们只是想来写大学作业。”
“”白发女孩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随后,她才说“不愧是玲子的孙子啊。”
“因为我和玲子很像吗”
“不,”白发女孩说,“你和玲子一样,都会说出出人意料的答案。”
“这样啊。”
“你的同伴”白发女孩脸上露出了困扰的神情,“为什么麻生会和你们在一块呢”
“”
检索记忆,夏目贵志也只知道一个姓麻生的人。
“麻生邦彦”
听到这个名字时,女孩有些羞涩的笑了起来。
她向着夏目伸出了手。
她的手指碰到了夏目的肩膀。
夏目看着她的双眼,坠入了另外一份记忆之中。
黄昏之时,女孩和年龄相仿的男孩做出了约定。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女孩说,“如果不成为永久花的话,我活不过七岁。”
“我希望和他缔结婚约,永远的活下去。”
夏目瞪大了双眼。
他感觉自己心底又涌上了一股力量。
“原来是这样”
他呢喃着真相。
“那冥照相册,是挑选冥婚对象的相册。”
“来这里的人,都被杀了吗”
女孩只是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看着夏目。
“不,不是这样的。”夏目没有注意到女孩的神情,他自言自语的否定了这个残酷的说法,“你们也是受害者”
他感觉这就是残酷的命运螺旋。
女孩子们被当做人柱献祭。
对照片上的她们一见倾心的男人们被迷惑的步入死亡。
但是,这不是真相。
“以前,安原和我说过,人们会结伴自杀,哪怕是在网上认识的人也好,都不想一个人自杀。因为一个人赴死是很悲惨的事情。这里,也是这样吧。”
“来日上山的自杀者,会和冥照上的巫女缔结婚约,这样就不是一个人赴死。这样,不是一个人孤独的离开人间了。”
但是
“但是,这太残忍了。”
“为什么要牺牲那么多的女孩子”
“夏目,你有解决办法吗”
白发女孩问道,“日上山是镇压黄泉的地方,日上山的下面,是黄泉的入口。
人们会选择来这里自杀,可是就算是死亡之时,也有没有告知他人的秘密。一个人带着秘密去死,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巫女们镇守黄泉,压制黄泉的夜泉黑水,她们也看取死者的秘密,分担了他们不得不隐瞒的秘密,不让他们一个人被秘密折磨痛苦,然后,他们也不需要孤独的死去。”
“那你呢”
温柔的夏目,痛苦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她看上去只是年幼的小孩子,就已经被做成了人柱。
太残忍了,太悲惨了。
太痛苦了。
“我想活下去,”女孩说,“我想活下去,等麻生的到来”
她说“你的同伴是麻生”
“不,”夏目说,“我的同伴,是个普通的工薪阶级的学生,有车贷没还完,有漂亮可爱的女朋友在热恋,有难缠的小舅子要对付。他才不是麻生邦彦。”
他感觉自己把安原修自我介绍全部整合了一遍,听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现充大学生。
然后,夏目笑了起来。
“本来,我们只是想来写论文的。”夏目站起了身,他掏出了口袋里的烟花棒,拉开了引线,“结果,镇压黄泉,替自杀者分担同样痛苦的巫女”
绿色的信号弹射向了天空,指出了目标的地方。
手握短刀的僧衣少年花开了雾气,在孩童的惨叫声中,走进了形代神社。
“死去的灵魂,应该被超度去彼岸,而不是被困在这里。”
短刀付丧神,真的如同神明一样,注视着已经成为了“永久花”的白发女孩。
“我不会走的。”女孩说,“在他到来前,我是不会走的。”
她摇了摇头,坚持等着一个早就死去的人。
小夜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的的话”
“猫咪老师,我感觉要吐了,拜托你别这样咬着我的衣领了”
安原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变成了巨大的白色野兽的斑,嘴里咬着安原修。
皇北都骑在他的背上。
安原修双脚落了地,就从嘻嘻哈哈变成了冷静的学霸。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安原修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是因为这个麻生邦彦制作的相机,让你把我错认为了麻生邦彦吗”
他拿着相机的瞬间,一个灵出现在了空中。
那是一个垂垂老矣的死者。
他看着白发的女孩,向着她走去。
每走一步,都变得年轻了一些。
等走到她的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
“啊,”白发女童的双眸里留下了眼泪,眼泪在她的面颊上淌下,“你来了啊。”
她说“我怎么会舍”
她的双手抚上男孩的面颊。
“不,你就一个人,慢慢地死去好了。”
小夜握住了手上的念珠,念了一段经文。
白发女童消失在了形代神社。
安原修问道“超度成功了”
小夜摇了摇头。
“不,日上山镇压着黄泉”付丧神露出了焦急地神情,“是没办法超度这里的亡灵的。”
实际上,在这里死去的灵魂,是否能够真的渡往彼岸,也是个疑问。
毕竟,这里已经可以说是“彼岸”了。
“还有昴流和言音老师”皇北都说,“必须,要把他们都找回来。”
“找回来之后呢”
并没有抬杠意思的安原修只是说出了众人心中不想说出口的疑惑,“逃跑吗”
“逃跑虽然可耻,”斑看着安原修,就觉得他是杠精化身,“但是谁能和黄泉女神为敌呢”
毕竟,就连她的前夫,也是落荒而逃。
根本没有一敌之力。
“又不是要和黄泉女神为敌。”安原修换了个思路,“我们只要封锁这个入口就行了吧。”
“要怎么做呢”皇北都已经习惯了安原修“局外人”瞎发表办法,毕竟他的办法有时候总能派上用场,“日上山是用巫女当做人柱镇压黄泉,防止夜泉这些黑水溢出,碰到黑水的人,除了巫女,都会死”
参考那张施工事故的新闻报道,就能推测,碰到黑水的人都会死亡。
“说到这个,”安原修发挥了自己越后屋的聪明才智,“交给擅长这个的神明不就好了”
皇北都说“道反大神只有一个。”
安原修挥了挥手,拿出了一个护身符。
“求神吧。”
他喊出了给自己护身符的神明名字。
“拜托了,夜斗大人。”
他向着空中丢出了一枚五元硬币。
在硬币落下前,一只手抓住了硬币。
“如此,”穿着运动衫,有手汗的黑发少年,笑嘻嘻地拿住了硬币,“结缘成功。”
安原修松了口气。
“啊,看来我每个月的会员费没白交啊。”
“闭嘴啦,越后屋。”夜斗气呼呼地把钱收好,“你们居然把我叫到日上山这种地方”
“我们只打算封印住黄泉入口,解放巫女,处理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安原修掏出了支票簿,搂住了夜斗的肩膀,“怎么样,我给你这个数如何”
“没问题”
夜斗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闭嘴啦夜斗”
“祝器”雪音变回了人形,对着夜斗就是一顿叨叨。
“虽然钱是不少啦,但是夜斗你真的有处理这种东西的经验吗”
夜斗反驳“我看毘沙门天处理过很多次的,放心,放心。”
神器和神明在前面探路,而走在后面的几个人却各有心事。
夏目冷汗流了出来。
“这个钱”他小声的问着安原修,“安原,你还有钱吗”
“我已经拿到了赤司财团的内定名额。大不了提前预支二十年的工资。”安原修冷静的说,“何况,那位赤司家的大少爷为了言音老师,应该不介意多花个一两亿日元的。”
“你还真是个越后屋啊。”猫咪老师看着安原修,颇为佩服的说道,“你可别栽在水户黄门的手上了哦。”
皇北都拉着安原修的手。
“阿修,钱的事情,我这边会想办法的”
猫咪老师翻了个白眼。
安原这个小白脸到底怎么回事
小夜走在最后,他冷静的看着安原修的身影。
还在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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