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禾匆匆将儿女放到一块,顾忌着外头的动静也没时间细细哄他们两个, 只将两只小萝卜头的手叠在一起便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容决早就不在厅中, 门外还隐隐传来了惨叫痛呼声。
薛嘉禾顿觉不妙,举步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容决的高大身影就三两步倏地堵到了她面前, 将视野遮了个严严实实, “外面我来,你哄孩子就好。”
薛嘉禾险些撞到容决胸口上,停了脚步看他一眼,有些头疼。
绿盈不在,赵白刚才跟着绿盈一块去林中了。若是只有薛嘉禾一人在, 她这时自然也有办法圆滑地让这几个纨绔子弟吃点暗亏离开, 偏生好用的都不在身边, 留了容决这个不好用的。
一双儿女还嫌事不够大似的,在后头扯着嗓子比谁哭得更响亮。
薛嘉禾犹豫再三,道,“别闹大了。”
“放心。”容决立刻将门重新在她面前合上了。
薛嘉禾往回走了两步, 听见了外头惊恐的求饶声,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
等薛嘉禾熟门熟路地将两个孩子哄睡的时候, 院中早已经安静了下来。她停下摇晃摇篮的手臂, 起身喝了口水, 推开窗向外望了眼。
院子里倒没有薛嘉禾料想中的惨状。
如果不是有个侍卫模样的人正将一名穿着绸缎衣服的纨绔从门口跟个布袋一样拖出去的话。
想来那几人还能哼哼唧唧喊痛, 就应当伤得不重。只是这之后该如何平息风波, 薛嘉禾想想便头痛。
几个纨绔之所以能放浪形骸成这样,家中自然不缺钱不缺势,又纵着他们犯错。
薛嘉禾不想惹麻烦上身,向来只同他们周旋打太极,这次怕是不会那么善了了。
许是时候去见一见崔老爷
“想什么”
突然隔着窗杦出现在面前的脸叫薛嘉禾吓了一跳。
“你不用挂心,我去一趟长明镇。”容决一手按着窗顶,微微俯身道,“既不给你带来麻烦,也不暴露我的身份,就行了吧”
没想到容决还能突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薛嘉禾定定看他两眼,“你在这儿等等。”
容决哦了一声,看着薛嘉禾转身回去抱起个安安静静的襁褓,又走回来递出了窗口,“替我抱一会儿。”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容决动作快速,稳稳地接过了薛嘉禾递来的孩子。
他心情复杂地凝视那粉嫩的团子,手臂动作十分僵硬,生怕摔了磕了捏疼了小东西,“是姐弟还是兄妹”
“姐弟。”薛嘉禾倚在窗边淡淡道,“你抱着的是姐姐。”
“正因为如此,你才将孩子留下了”容决心急火燎四处寻找薛嘉禾时,边算着萧御医说过的临产日子,边又担心薛嘉禾一根筋不顾月份将孩子落胎,谁知道等终于寻到她时,发现不仅孩子没丢,居然还多了一个。
薛嘉禾嗯了一声,她看着容决笨拙的动作,笑了起来,“这个把月下来我也确信了,即便没有你,我应当也不会变成陈夫人那样。”
容决看看薛嘉禾,把自己是怎么找到长明村来的缘由咽了下去。
“我仍旧不会和你回汴京。”薛嘉禾伸手,将女儿探出襁褓的手轻轻裹了回去,“但孩子的话,只是这么让你看上一眼也不是不行。说到底,尽管是意外与错误的结果,我也还是要谢你的。”
“错误”容决皱眉。
薛嘉禾没再接话,她退了半步,看容决虽然僵得有些傻气,但一身武艺高超,想摔孩子都难,便将窗关了道,“我一会儿就出来,她要是醒了,你哄一哄。”
容决腾不出手,眼睁睁看着窗在自己面前合上,又低头端详怀里软得没骨头一样的小不点,轻吸了口气。
这恐怕是他一生中第二难的事了。
赵白和绿盈一前一后回来时,院里横七竖八的纨绔小厮们早被全拖了出去,一字排开放在了外面的石板路上。
绿盈一眼扫过去点了个数,发现一个没少,松了口气便越过他们往里跑去。
赵白慢了两步,他对一旁的侍卫道,“这些人都送回长明镇去交给崔乡绅,这几日守住林道。”
“是。”
院子里带着血迹的泥巴便不说了,绿盈一跨进院子里,视线便落在了容决的身上。
听见动静的容决半侧过身,皱着眉往绿盈投来了一瞬的注意力。
绿盈“”这是抱着个孩子呢,还是抱着个滚烫的炉子呢
她上前几步想要进入内屋,又纠结地在门边停住脚步,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王爷,孩子不是这么抱的。”
容决冷冷道,“我第一次抱。”
绿盈紧皱着眉隔空指导了容决半晌,方才觉得这大男人抱孩子的姿势顺眼了些。
也罢,孙威带孩子时恨不得将虎儿单手提着抡两圈,容决至少比孙威好。
绿盈安慰着自己进了内屋。
看了半晌的赵白道,“王爷,连我都跟着学会了,以后要是有机会成亲生子,我便不用再找人教了。”
容决森然看他,“没事做就去一趟附近军营,拿了他们的牌子去长明镇。”
赵白面无表情地领了命,“王爷要借用陕南军营的名字”
“对。”容决点头,“我和薛嘉禾的身份都不要透露出去。”
薛嘉禾要隐居乡间,容决是来追人的,当然不能跟她对着干。当地军营里走一遭,借个他们的名头肃清乡间纨绔便很足够了。
见了虎符,营中将领自然知道该怎么替容决的身份保密。
容决两手都忙着,好容易才单手将虎符拿了出来,随手抛给了赵白,“速去。”
赵白接住虎符,应了声是,刚要往外走,容决臂弯里传出奶声奶气的一句“哈”。
小家伙被容决的动静闹腾醒了。
容决“”
赵白“属下这就速去”他拔腿就往外跑,拿出了暗卫的看家本领,倏地一下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容决没空管赵白是不是落荒而逃,他悄悄屏住呼吸低头看着那个似乎一整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家伙砸吧砸吧嘴,而后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已经准备好了听她响亮的哭声。
然而小不点掀开眼皮,却不哭不闹,只好奇地盯着容决,乌黑的眼睛在他的五官反复巡视片刻,“呀哈”了一声,张嘴吐了个泡泡。
容决木然地学着薛嘉禾的动作轻轻地晃了她两下。
小不点啊啊地叫唤两声,笑了起来。
于是容决又晃了晃,觉得自己迅速掌握了要领。
偏就在他渐入佳境时,屋内毫无预兆地传来了嘹亮的哭声。
容决“”要糟。
他在薛嘉禾院子里留了这几日,也早就摸清楚了规律。这对同胞姐弟要么不哭,要么就一起哭。
下一刻,原来还笑眯眯的姐姐嘴角一瘪,闭着眼睛也哇哇大哭起来。
容决还没想好该怎么办,薛嘉禾不久前关上的窗户又在他面前打开了,薛嘉禾的声音响起,“有劳了,我来吧。”
容决松了口气,上前两步,薛嘉禾便将孩子接了过去,单手抱在胸前,另一手将开了半扇的窗就这么合上了。
手中没了那几斤的重量,容决还有些惊魂未定,那感觉说是解脱又好像还有点舍不得,十分复杂。
抱过自己的亲生骨肉后,他才终于切切实实地意识到,薛嘉禾是真有了他的孩子,又真将这两个孩子带到了世上。
年轻的摄政王长出一口气,抵着窗杦倾听里头传出哼唱小调的声音,心中更是笃定。
他离开长明村时,必然要将薛嘉禾和孩子心甘情愿地带走。
薛嘉禾边哄孩子,边听绿盈说了今日那些纨绔的事情,眉眼带了些森寒。
崔公子便罢了,他那几个扶不上墙、心怀不轨的狐朋狗友却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来时看了,那几个被摄政王教训得不轻,回去伤筋动骨都得躺上好一阵的,倒是能清闲上一段日子。”绿盈道,“夫人没受着惊吓吧”
“我都没见着人,”薛嘉禾拍着女儿的背,她轻声道,“容决就都给打出去了。”
绿盈欲言又止,“夫人,摄政王他”
“我能将他怎么办”薛嘉禾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困扰地叹息着道,“赶也赶不走,说得明明白白他也不死心,若说他逾矩,这人现在却比在汴京时却讲道理听人话得多,他铁了心当个邻居,我也没资将人从长明村赶走。”
绿盈嘟嘟囔囔,“这是温水煮青蛙。”
薛嘉禾无所谓道,“那也得先将青蛙放进锅里才能煮。等柴烧光、水烧干,他自然就会自己走了。”
她从来就没跳进容决的锅里过,他能煮出个什么来
如今二人之间比拼的,不过是谁的耐性更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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