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市第三。
这又是一个很好听名头了。
顾市长他们自然不是空着手来, 这年头不兴着奖励钱。但是暖壶茶缸笔记本，这样东西又是奖励了不少。更夸张是，市教育局还奖励了一面锦旗。
唐妙收到那个全市第三锦旗, 嘴角抽搐了一下。
荣誉是大荣誉, 但是就是觉得, 好像哪里怪怪呢
因为读书收到锦旗, 这是第一次呀。
相比于市里搞这些华而不实噱头, 像是县里就实惠多了, 他们送了米面
这让唐妙真是欣喜极了
唐妙高兴要上天, 而县里领导也是高兴要上天啊。
唐妙虽然不是市里第一名, 但是却是县里
她是县高考状元, 而且，她还是全市高考前五中, 唯一一个女同学，唯一一个不是市里，也是唯一一个已经毕业很多年。其他四个，都是市里考生。只有这么一个是出自于下面县城。
全市七八个县呢
她这分量真是太大了
以至于他们县里人去市里开会, 都会收获其他人嫉妒眼神，因此十分与有荣焉。
这种事儿就是一层一层下来。市里高兴, 县里更高兴啊；县里更高兴, 他们镇里更更高兴, 三大队更更更是高兴这是大荣誉, 以后不管过了多少年, 都能拉出来吹牛逼
所以, 唐妙七七八八收到了不少奖励
唐妙把东西分了分，有是可以带去京北；有点是留在老屋那边用；还有，唐妙将市第三奖励热水壶送给了大队。
上面刻着全市高考优秀第三名字样。
不是她傻大方，如果没有大队动员，她还在迷茫呢。
而且，这里是她老家，队里对她也算是可以了。
知恩图报，总是优秀品质。
谁也没想到唐妙会这么做，大队人真是要高兴疯了。这不仅仅代表荣誉，本身，也真是很实用啊。
大队原本有个暖水壶，但是自从不小心摔了之后，他们就只能大冷天喝凉水。动用大队钱再买一个，也担心说出去难听，队里人不理解。不得不说，唐妙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大概是看唐妙大方，有些人也想趁机来沾点便宜，只不过，唐妙可没给他们一点脸面。别看她一张笑面儿，怼人可是从来都不客气。
想占便宜，那更是别想
该给，她从来不抠门。
但是不要脸，她也从来都不吝于把他们脸皮扔地上使劲儿踩几脚
什么玩意
这样风潮，一直延续到了年底，眼看快要过年，大家总算是打起精神去准备自家过年东西。老姜家再牛逼，跟他们也是没有关系啊。
眼看这段日子人少了，唐妙立刻就把她打猎小分队再次组织了起来，几个人干了几天，收获倒是相当不错。
天冷了，动物虽然少了点，但是却也反应慢了点。
当然，一如既往，每次最多依旧是兔子。
那就没办法了，不是唐妙存心针对兔子，而事实上，兔子繁殖太快了它们就是多啊
短短日子，唐妙攒了两件兔毛大衣了。其实，是三件来着。唐妙和姜城卖了一件，要价三十。果真是顺利要命。剩下两件因为卡着年根儿，唐妙也暂时不打算卖了。
他们一直忙碌到腊月二十八，最后一批腊月二十八晚上交给了老花。
这边打猎小分队，也就彻底解散了。
解散时候，唐妙还是严肃跟他们说了进山危险。她这人在关键时刻是直白，就像是他们进山，如果没有她，他们好多次不可能化险为夷。
野猪群是一次。
他们还遇到过两匹狼。
这都是十分凶险
赚钱当然是好事儿，但是赚钱同时，总也得要命不然，赚钱给谁
唐妙是不反对他们进山，但是却还是希望他们明白，他们之所以敢走更深一点，是因为她熟悉。他们没有这样经验，也没有她“力大如牛”，最好还是在下面转悠，半山最好都不要去。
太危险。
因为唐妙严肃，又有章荷花在一旁帮腔。
这话，倒是人人都记在了心里。
毕竟这么多次，许多事情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没有唐妙，他们过去还真不行眼看人人都记在心里，唐妙也就放了心。她起头，就得有始有终。
各家又分了一百三四，而唐妙他们就更多了。总之，这个年，算是老姜家这十几年来过最肥一个年了。各家分到手总钱数都有个二百三四。
姜林因着之前替工多，加上这次分，手里有个五百来块。
姜老大姜老二手里加上原来积蓄有个四百来块。
而那些小动物又是自己，家里兔子野鸡都攒了一大堆呢
为此，老姜家顶着这样大冷天费力巴拉在屋里挖了一个小地窖藏东西。
不管咋说，这天气再冷，心里都是热热乎乎。
而在年前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姜城领着章荷花也办好了顶替手续。从此，章荷花正式有了镇里户口，成为一名工人。而因着姜城活动，章荷花也如愿去了保卫科。
怎么说呢
要是换了两个哥哥，或者他爹，姜城还要担心一些。但是如果是他老娘，那么他就真完全不用担心了。他觉得，他老娘处事儿虽然混了一点，但是却是个干脆能干。
一点也不差。
正是因为他娘彪悍，他才推荐他娘顶替，而不是他爹。
1978年春节，姜老憨和章荷花穿着儿子儿媳给买超奢华小牛皮靴，哒哒哒走在村里路上，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要飘起来。大概是两个人都对外将这双小牛皮靴吹天上有地下无。以至于人人都期待着看一眼，这一看，眼睛都黏在上面拔不下来了。
好，这是真好。
农村还没见谁穿过，想一想姜老憨和章荷花这就穿上这样好东西了。怎么不让人嫉妒啊
再一想人家红红火火日子，更嫉妒了。
但凡嫉妒，就忍不住发酸，有那婆子忍不住便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穿这么好看小皮靴有啥用啊还不是在村里来回多嚯嚯东西啊。”
一说完，心里有点胆怯，谁不知道章荷花最能撕逼呢。
大过年，招惹她干嘛
一瞬间，有点后悔。
只是，这一次章荷花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骂人，淡定一笑，缓缓说“可不是吗不过，以后我就去镇里上班了。既然是上班，总归不能穿太差。”
此言一出，周遭大姑娘小媳妇儿老太太全都静了下来。
她们惊呆看着章荷花，好半天，不知道是谁问了这么一句“你去镇里不是吹牛吧”
这声音，几乎是带着歇斯底里不可置信了。
章荷花扫了一眼，哦，是陶老太。
陶老太不可置信看着章荷花。
两个宿敌闹了小半辈子，陶老太不敢相信章荷花现在能压过她。
可是事实就是，让人觉得不信都不行。
章荷花微微一笑，轻描淡写装逼范儿“老三媳妇儿不是考去京北了吗我们老三这次也跟她一起去。所以他就把工作让给我了。”
“”
这个消息，就像是晴空万里一道雷。
噼里啪啦劈下来，给人砸个外焦里嫩。
以至于，章荷花什么时候走了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想是，章荷花要去镇里当工人了就她那个老太太都能去
凭什么怎么可以怎么能
许多不忿与郁气挤压在胸口，好半天，这才缓过神。
凭什么
凭人家有个好儿子。
凭人家儿子愿意。
凭人家媳妇儿不闹。
他们都不需要问别人，只自己一转念，就想过来。
这样热闹大过年，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加让人震撼得了。
谁都看得出来，姜城日子过得好。他过得好，他媳妇儿也有能耐。可是若说就这样放弃了工人身份放弃现在一切去外地拼搏。他们是完全不能理解。
那可是工人身份啊
而且，去了京北，连个地都没有，咋活指望媳妇儿吗
他们都听说了，出去念书不仅不要钱，还给吃给喝。可是，向女人伸手是那么回事儿吗
村里但凡是个人，都觉得姜城这个决定做不好，太莽撞。可是姜城自己愿意，并且已经做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又是没有
他们现在知道，只是结果。
结果就是，姜城一家要离开。
而章荷花接了她儿子工作。
你看看人家养儿子
谁看不出来，这活儿给了章荷花，对章荷花和姜老憨就是个巨大保障啊就冲着这个工人身份，其他几个儿子也得对他们好。还等着接班呢而且，只要章荷花还在糖厂干，每个月钱啊票啊还能少了
之后又听说姜城把自己自行车和收音机也留了下来，交给了章荷花和姜老憨。
这下子，村子里但凡是有儿有女，都恨不能当姜城爹了
谁家养了这样一个儿子，那才是真正开了天眼，八辈子修来福气啊
有时候，嫉妒到极致，那就不是嫉妒了。而是仰望和羡慕，浓浓，化解不开羡慕。就连章荷花宿敌陶老太跟自己知心小姐妹都要感慨一句。
章荷花是几世大善人啊，能修来这么好儿子和儿媳。
虽然她因为他们家小丫死不待见唐妙，可是要让她说，他们家小丫可不会如同唐妙这么大方。
谁家儿媳也做不到啊
外面是议论纷纷，但是唐妙和姜城两个人倒是并不怎么在意别人说法。
各人过各人日子，谁也不能代替谁。
他们总不能扛着自行车和收音机去京北吧再说家里老人都在呢。
他们接受老人暗中帮助好几年，现在回馈一点，其实都是很应该。
就算没有，那也是姜城父母，更不要说，两位老人偷偷攒钱接济他们。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太难。
唐妙打小儿就见惯了许多风雨与冷暖，她很珍惜这样帮助。
“多少钱”姜城问。
唐妙一个走神，数错了。她索性钱交给姜城，说“你来数一数。”
姜城笑着说了好，他又数了一遍，说“两千一。”
唐妙露出大大笑脸，说“真好。”
她压低了声音，说“你不知道，我前一段都想，如果实在不行，就把东西倒腾一点卖掉。毕竟穷家富路，我总不能明明有却还让孩子们跟着我们吃苦。不过好在打猎成果还是很斐然。”
姜城握住唐妙手，摇头说“别乱来。”
他低声“老人总是有老人智慧，你还是遵守你爷爷遗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媳妇儿啊，我们其实一点都不强大，别为了可以生活更好。就给自己惹来别麻烦。”
唐妙柔和起来，她看着姜城，低声笑“我知道了。”
她搂住他，说“阿诚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姜城揉了揉她头，说“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安全，仅此而已。现在虽然结束了。但是总归没有想象那么稳当。再等一些年再看吧就当是从来没有这些东西。好不好”
唐妙点头“好。”
两个人腻在一起，姜城问“你真觉得，我可以参加一次高考”
唐妙问“为什么不可以不管考不考上，试一试啊难得有这样机会。现在是刚恢复高考，情况特殊，你看过一年半年，肯定就会严起来了。”
姜城想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你说得对，我也该努力起来。”他可不能比她媳妇儿差太多
就冲他这话，唐妙就忍不住，奖励了他一下。
夫妻两个人觉得简直如鱼得水。
虽然，前方情形都不知晓，但是两个人却又觉得，好像光明就在眼前。
这个春节，三大队最热门话题都是老姜家了。人人串门都要说一句“你知道老姜家”
这样那样，巴拉巴拉
他们不羡慕章荷花儿媳妇考上大学，但是却羡慕死了章荷花可以有姜城这个儿子。
而眼看过了年，章荷花很快就去了镇里上班。姜城专门把人送过去，还没咋地，就发现章荷花已经和人家打成一片。
很好很好果然是他老娘。
至于老姜家，唐妙他们收拾了好些个东西，七七八八也准备差不多，没几天就要奔赴新城市了。随着时间邻近，小狼和小棠棠倒是都有点舍不得自己堂哥堂姐。
大家在一起玩了那么好多年呀。
可是再多不舍得，他们也不会留下来，因为他们更加不舍得离开爸爸妈妈
“妈妈，我可以把我连环画送给哥哥姐姐吗”这两年，小棠棠也攒了不少。
唐妙“当然可以呀。”
她心里清楚，来回一趟，路途远车票贵不说，还未必有那个时间。所以以后，他们肯定会回来很少，与其让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倒是不如交给有用人。
唐妙说“把其他书，也整理一下送过去吧。你小叔叔都用得上。”
这一次，姜林似乎是下了狠心，要学出个所以然来，最近变得刻苦许多。
要说这个刺激，那是从二大队传来。据说二大队那个二狗子大哥，人家就比姜林多了五分，也就是差这么五分，人家就被市里中专录取了。
而且，中专录取分数线，和姜林就差三分。
就差这么，三分。
这么三分就足以改变一个人一生。
如果说这是第一个刺激，那么第二个刺激就是来自于杨凤语杨凤语高考成绩下来，她只比姜林多一分。只多那么一分。所以，杨凤语也没有考上。
可是杨凤语考不考得上也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姜林发现，自己如果努力，不会比那些知青差，也不会比杨凤语差。
这么一来，他好像就更加奋起了。
人啊，有时候变化只是一个瞬间。
姜林成绩也让知青点那些人刮目相看，大家都没想到他能考出这样成绩。不过很快，他们又生出一股子不甘。为什么姜林考不差，因为人家有足够时间复习。他就算不去地里干活儿，他们家人多，总归也能养得起他。
可是他们不行，不干活儿就没有吃。复习时间有限，哪里还行
不过大家也看出来了，只要足够努力，姜林那样混子都能行，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他们这一次，也该下更多功夫，更努力才是
别不说，最近三大队学习风气，那一下子真是好了太多了。
知青点因着姜林而发飙努力，而其他人则是被唐妙奖励看花了眼。
唐妙一个农村妇女都行，他们自家优秀大儿子大孙子有什么不行
冲鸭
虽然还有半年才考试，大三队却已经进入了疯狂学习模式。也就在这个时候，唐妙一家也收拾妥当，到了出发日子。
这一次，老姜家全家出动，他们借了村里驴车，一家人，浩浩荡荡往镇里走。
等到了镇里，他们还会跟着坐车去县里。
姜城他们坐火车，在这里有一站。
而老姜家所有人都觉得，既然是送他们，就得给他们送上火车。除了姜林，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第一次来县里，也是第一次来火车站。
可是，并不觉得多么害怕。
听着火车气鸣声响起，他们终于知道，分别就要来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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