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要军训。
这个消息让大家有些措手不及, 甚至有点迷茫。他们都是读书人，虽然谈不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但是大部分人是没有想过, 自己与军营能扯上什么关系。
一时间, 大家都有些微怔。
不过许多同学里, 唐妙又截然不同了。
她高兴显而易见, 不用说都能看得出来。
而唐妙高兴, 自然有自己理由。且不说她少女时期会听祖父讲起当年读书事情；就说姜城都曾经在部队历练过。她一个女, 现在已经没有这样合适机会了。
可是即便是没有这样机会, 感受一下, 也是好。
学校可不给他们消化时间, 很快，等他们反应过来, 人已经在操场上了。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带着几分迷茫。
“大家好这一次，由我担任你们教官, 我姓王，我对你们要求是, 更好更强”
教官年纪不大, 但是却冷着一张脸, 黑成炭。大概是因为大家在下面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他眉心蹙紧紧, 几乎能看到川字纹“所有人都闭嘴”
果然, 他怒了
当然，他们班这样也不是特例，几乎每一个班级都是类似情况。虽然今天上午不是正式训练，但是各个教官却一点也没给他们脸面，光是训话，就持续了很久。
后来还有长时间站军姿。
三月初天气，太阳还不是那么足，在室外站一会儿就觉得风吹到了骨头里，凉凉。
等到结束，唐妙寝室人一起往后勤走，去领各自训练服，宁秀兰抱怨“我脚都要冻木了。”
“冷一点，等下午开始军训就好了，我们活动起来自然就暖和了。其实，我们这个时候入学还挺好。”唐妙感慨“我们三月军训，这个天气不难熬啊。但是等下一批学生，可就要八月末九月初军训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很快，宁秀兰这个本地姑娘实事求是说“那个时候可热了。秋老虎可不是盖。”
人啊，就怕对比，往好了对比会嫉妒；但是往差了对比，就觉得，哦，自己其实也还好啊像是这个时候，今天上午那些小小抱怨，好像就不存在了。
大家领了迷彩服，一个个穿在身上，少了几分女孩子娇憨，却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唐妙看着衣服低头碎碎念“如果可以拍照就好了。”
不过，这想都不要想了。他们可没有这样机会。
“你们去食堂吗”陶红红问了起来，她可有些饿了。
大家纷纷起身，唐妙摇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所有人视线都齐刷刷看她，大概是刚刚凑到一起，又是同班同学，一个寝室，所以大家都不好意思脱离大部队。即便是有些个性人也是能和大家一起就不会分开。
如同唐妙这样真不多。
唐妙笑着说“我想我家孩子了，打算去他们那儿看看。”
这么一说，大家更惊讶了。
陶红红“你要出去来得及吗”
唐妙点头“我跑着过去，来得及”
她没跟旁人浪费太多时间，很快就窜出了门。
宁秀兰低声感慨“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啊。”
陶红红是有孩子，她点头“那可不。哎，你们去吃吧。我也不吃了。我有点想我俩儿子了。”一声叹息。
众人“”
唐妙不知道她在寝室里引发小议论，咚咚咚跑到了后门，快像是一阵风。
学校负责后勤领导领着几个教官一起往食堂走，正准备给他们介绍介绍，一行人就看到唐妙飞快跑了出去。他们甚至连长相都没看清，只看到女孩子长长头发甩来甩去。
转眼人就不见了
这次军训负责人感慨说“果然天之骄子啊京北一学生不仅学习好，看来体力也不弱。”
校领导笑着附和“德智体全面发展嘛”
军训负责人问身边一个小伙子，说“你觉得她这个速度怎么样”
“比不上我”这是一个耿直又自恋人。
“你是我们连短跑第一，她当然比不上你我是问，她这个水平，在咱们连能达到什么水平”
这位小教官想了想，中肯说“咱们没有计时，说不准，但是我目测，我觉得她速度超过咱们俩三分之二大老爷们。或者，更多吧。”
后勤处领导“”
哦，你们这个连这么弱哦
不是说挺牛挺厉害才派给我们吗
原来，你们也虚了冒套吹牛哦
后勤处领导内心活动十分丰富，而这次军训带队负责人则是摸着下巴，缓缓说“那么，我觉得我们原定强度不太行啊”
所有人“啥”
不过很快，大家纷纷点头“他们这么强，我们对他们要求这么低，这是对他们不负责，也是对他们看不起加码必须加码”
后勤处领导“”
不过，军训不是他，他也并没有太大感受，只说“军训这方面，我们是不懂还是听你们。”
“加码”
唐妙哪里知道哦，自己这么奋力一跑，给自己这些同学们带来了多大伤害。她当然不知道，她此时已经到了家，这就是住得近好处，她一进门，就看到小棠棠拎着小水桶站在院子里，小脸蛋儿脏脏。
小棠棠也听到声音，她一抬头，呆了一下，随后立刻叫“爸爸哥哥，妈妈回来啦”
家里两个男人立刻冲了出来，小棠棠也扔掉自己小水桶，咚咚咚冲到了唐妙怀里。
“妈妈”
唐妙将闺女抱起来，摸摸她小脸蛋儿，说“这小脸儿怎么弄这么脏”
她心疼掏出手绢给她擦脸，眼看擦不掉，说“来，妈妈给你洗脸。”
小棠棠撒娇求表扬“爸爸和哥哥种菜，我浇水。”
小丫头语气骄傲极了。
唐妙“小棠棠这么厉害呀。”
小棠棠点头“对呀对呀。”
她好奇看着唐妙身上衣服，说“妈妈衣服真好看。”
唐妙“真吗”
她高兴扬了扬下巴，又看姜城“我好不好看”
“好看”姜城果断很，而且他眼睛几乎黏在唐妙身上，撕都是撕不下来了。
这个时代人对军人都是有种迷之尊敬与仰望，而这样一身绿也是大家最喜欢衣服了。唐妙看着姜城痴痴眼神儿，问“那我穿这身好看，还是当初你们部队里那些女兵好看”
姜城“我们那边没有女人。但是，我觉得就算有也肯定没有你好看。”
唐妙高兴笑了出来，好听话，真是人人都爱听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入了学校，周遭也有很多年轻人，所以唐妙多少受了点影响，也跟着活泼了一些。
她说“你看我多好啊，抓紧所有时间，跟你们啊啊啊快吃饭，我下午还要军训，时间不多”
姜城“我做饭了”
他蒸了馒头，焖了咸鱼。
“你去洗洗手洗把脸，我在窜个蛋花汤。”
这伙食相当不错，唐妙咬着馒头，说“你知道我军训吧”
姜城笑，点头“知道，我上午出门去买菜种子时候看见部队车开进去了，我就顺便问了一下。其实不仅仅是你们学校，各个学校都军训如火如荼。”
他想着媳妇儿十有八九要回来吃午饭，所以才做比较实在，也希望唐妙可以吃好一点，多一点力气，不至于军训难熬。
“那你们今天上午都在家做什么了除了种菜，还做了什么”唐妙看着乖乖吃饭两个小家伙儿。
小狼“上午还有学习。”
唐妙点头“对，学习是不能落下。下半年你就要去读书了。”
小棠棠大眼睛眨巴眨巴，扭着小身子蹭唐妙，唐妙笑着问“这是干什么”
小棠棠小脑袋靠在唐妙身上，软绵绵“妈妈，我能穿你这件衣服吗”
唐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捏捏他们家闺女小脸蛋儿，说“你个小坏蛋，你这么小不能穿啊等你好好读书，长大了上学了，你就可以穿自己得了。你看，这件衣服这么大这么肥，你你怎么穿呢穿了也不好看。对不对”
这么一说，小棠棠歪头想了想，点头“对吼。”
小可爱耷拉下了脑袋。
唐妙当然不舍得小棠棠失落，她揉了一把闺女头，说“不过，等妈妈军训完看有没有机会，如果有，就让小棠棠穿一次试一试。就算是不合身，也穿个稀罕，好不好”
小棠棠眼睛一下子亮了，大眼睛黑黝黝，嘴角扬着，露出小小梨涡儿，甜都能腻死人。
“好”
唐妙吃完饭，缓和一下，说“我们现在因为要军训，中午午休时间不是很长；傍晚也不知道几点结束，所以这几天如果实在来不及，我就不回来。你们也别等我吃饭。不过只要来得及，我都会跑回来。反正我们军训就七天，等我们开始正式上课，课程规律很多。我应该中午和傍晚都有时间回来。”
姜城“我知道。”
他说“下午我会带小狼和小棠棠去废品收购站和书店看一看，我想看一下这边参考书。另外家里也确实缺东西，我把差东西买齐。”
“好。”
夫妻二人有商有量，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唐妙没在家久留，刚吃完饭实在是不好跑太快，索性是提早点走回去。
姜城领着小狼和小棠棠锁门一起出来。他说“正好我们直接出门去买东西。”
唐妙笑了起来，点头“好。”
一家人走到门口，他们没有进校园，在学校门口跟唐妙摆手，目送唐妙走远。姜城才说“我们走吧。”
虽然来京北才几天，姜城来来回回已经把周边都摸熟了，他领着两个孩子一同去了新华书店，他说“就是这里了。”
几个人进了门，这家新华书店足有三层。
姜城从来没有想过，一家书店会这么大。吃惊之余有明白，首都和他们那样偏远小山村总是有着天壤之别。
“漂亮大姐姐，请问，高考参考书在几楼呀”糯糯小奶音响起。
姜城这边还因为被震惊到而有些发呆呢，小棠棠竟然就已经迈着小短腿儿凑过去搭茬了。
售货员是一个二十来岁姑娘，不算多好看，但是生生被小棠棠这句“漂亮大姐姐”给唬住了，脸上几乎是笑开了花，她说“高考参考书吗那些都在二楼。一楼是童书，还有连环画及小学课本。二楼是初高中还有大学参考书；三楼是世界名著还有一些小说、杂志，社会读物。”
虽然小棠棠只问了高考参考书，但是她却细细把一切都告诉了小棠棠，又说“一楼有小朋友们很喜欢连环画哦。”
小棠棠抿着小嘴儿笑，软软说“谢谢漂亮大姐姐，但是我们今天是来看高考参考书就不买连环画啦”
她可懂事儿了呢。
小家伙儿萌萌哒对着售货员笑，说“漂亮大姐姐，再见哦。”
“哦哦哦。再见”
姜城来新华书店主要是看一看参考书种类，其实他是打算过后儿再去废品收购站找一找。如果只在这边买，他们票实在是太少了。而且，也费钱。
其实姜城完全可以把当初唐妙书留下来，但是想到姜林其实更需要，他最后把那套书和练习题都留在了向阳屯。毕竟，他们那边才是真真正正缺少那些资料。而他们来到京北，资源肯定是更丰富。
如果说那边，那可能是有钱都买不到什么像样。
姜城转了一圈，说“我放下太多年了，看来还真不怎么行。要是你妈在就好了，还能帮着我选一选。”
小棠棠张开手臂“爸爸抱我。”
姜城“好。”
他这种宠孩子没有极限可不会问闺女为什么要抱抱，自家闺女要求，当然是要满足她呀。
小棠棠被抱了起来，小手儿立刻伸向书架，她翻了翻，眉毛蹙紧，小白牙要在粉嘟嘟嘴上，说“好难”
她眉头皱更紧“我没怎么看懂。”
姜城微笑“小棠棠还小，看不懂是很正常。”
一边另外一个正在选书人看到这小姑娘举动，推推眼镜，有些不虞“这里不是孩子玩地方。”
小狼可见不得别人说妹妹坏话，立刻说“学习才不分年纪大小，你能在这里选书，我妹妹一样也可以在这里选书”
小眼镜诧异看向了小狼，就见少年干爽头发，白净小脸儿，衣服也不算差。只看外表，不是什么胡闹人家。而且，这话多少有几分道理了。
一个孩子能说出来，也是有些不容易。
他又推推眼镜，没言语，转头去找书。
小棠棠到底是个小孩子，淘气对他做个小鬼脸。随后认真起来，她声音低低，软乎乎“爸爸，我们不要选书了。我们选不好，等妈妈放假，叫妈妈一起来。这样盲目选，就是浪费时间。”
人小小，道理倒是一套一套。
姜城想一下，确实是这样。
其实这样道理他也是想得到，但是毕竟是陌生地方，又是他不擅长领域，因此倒是有些迷糊了。
小棠棠这么一提醒，他们倒是都清明起来，三个人索性放下了书，很快一同离开。
新华书店对面就是供销社，京北跟他们那里可不同，光是一个地方，就有好几家供销社，爷三个进了门瞎逛。品种倒是多种多样。姜城专门去看了手表。
他觉得唐妙总这么来回跑，全是靠感觉，要是有一块手表方便很多。只是这么一看，最便宜国产表也要一百多，姜城就歇菜了。也不是拿不起一百多，但是他们路费加上来了一些花费，还有买房子事情，原本两千一存款已经只剩一千三百多了。孩子还要念书，他们还要生活。姜城不是一个鲁莽人。
看过了手表，他们又往楼上走。
这边是卖成衣柜台，花色品种都更多，可不单单是什么黑蓝灰。
他们正看呢，就看一个柜台售货员提着袋子出来，在柜台里补了一个雪白毛茸茸兔子毛瓜皮型儿小帽子，几乎就是她刚一放下，就看供销社里好几个都跟姜城一样闲逛样人嗷了一下子就冲了过去，动作最快那个都不喘口气“同志，开票。”
价钱都不问一下，不过那售货员似乎也习惯了，木着脸报价“十五块钱，六张布票。”
“给”
买到了人喜气洋洋犹如过年，没买到一下子垂头丧气，埋怨自己实在是太慢。
姜城“”
小狼“”
小棠棠“”
我们，不是很懂。
姜城假装也有兴趣，故意叹息说“真好看，你动作也太快了，要知道有这么好看小帽子，我还想买给我闺女呢。”
小棠棠机灵配合亲爹，她嘟着小嘴儿，说“好好看，没有了。”
买到帽子那个得意一笑，扬长而去。
另外一个没买着看了姜城一眼，说“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姜城笑“刚搬来。”
那人指点“这样好东西，都是每个星期一放出来，上下午倒是不拘着了不过量特别少，要是你想要买这种难买，得早早蹲守。”
姜城恍然大悟，他又说“这么贵东西，买人还这么多”
那人嘲弄扫了姜城一眼，有种看乡下人感觉，他说“好东西哪有便宜你看这十五还不是这么多人买吗抢都抢不上，你觉得贵，有人觉得不贵啊别说这帽子，年前来了一个兔毛大衣，九十块钱，十五张布票呢就这还好些人来抢。”
姜城“”
这个时候，姜城真是有一种大城市感觉了。
他们市里三十五时候，他们都觉得真是太他妈贵了
可是现在，九十十五张布票
姜城觉得他果然是见识浅薄了。
再看眼前这个男人，他倒是觉得，这男人也不怎么像真正想买东西人，他正琢磨呢，眼看另外一个柜台不知道放了啥，他嗷一下子又冲了过去。
这次，喜滋滋
姜城看着他行为，若有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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