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城心有成算, 他按照原定计划，来到了鹏城附近惠州。
他没有直接在鹏城当地出手，就是为了防着鹏城那边人看到他生意火爆眼红截胡。姜城先是去惠州供销社和大百货公司看了看, 国产手表, 与他这个类似, 基本都是五十元左右, 有一家供销社还有一模一样, 五十块钱要票。
姜城看了心中有些明白, 这就跟他们镇供销社糖差不多。
因为镇里有糖厂, 所以不管是镇里还是县里供销社, 糖供应从来都是不缺, 而且比外地便宜一点点；而手表也是这么个情况，要是在他们洋川县出售, 少说也要六七十，还不算票。
但是本地就是五十。
姜城看过之后心中有数儿，很快就打听了惠州几个大厂子。供销社五十要票，他定价在四十, 不还价不要票。其实姜城还可以更高一点，但是他有自己打算, 他必须尽快回笼资金, 敢在暑假结束前回京北。
如果价钱不是差太大, 可能有人就可买可不买了。但是价差十块钱, 又不要票, 这样诱惑太大, 姜城相信换了他也会买。
事实证明，姜城一点也没猜错。
除了第一天卖了二十来块外，剩下两天似乎呈现了井喷状态，他几乎就没动地方，就再一个厂子门口，三天功夫就把自己进来三百块手表卖了个干干净净。许多听到消息人都过来了，根本不用姜城往别厂子门口跑。
到最后，姜城自己都咋舌了。
就这样，还有好些没买到追着姜城问情况呢。
姜城趁热打铁，答应隔一天回来，立刻快马加鞭回到了鹏城，他可没说自己上一波进货都卖光了，当然，他这么说了，人家也未必相信。谁敢相信三百块手表三天就能卖光啊
姜城只是说，他们兄弟觉得手表好，不坑人，打算再进货。
这个路数，钟表厂厂长都有点懵逼了，不过，有人送钱，何乐而不为呢。这一次姜城一口气进了六百块。他过去早，每一次都预留出检查时间，随后立刻再次赶往惠州。
虽然手表很便宜，但是在惠州出手了三百块，姜城晓得这边时常吃不下六百块，卖东西时候有意无意就问起其他一些地方。大概又卖了二百多块，眼看销路开始不行，姜城果断收拾东西，奔着广城去了。
一样套路，一样风。
再次回去，他拿货就是一千二百块了。
这个时候，厂子也看出点门道了。
如果说第一次和第二次还没看出来，那么这第三次哪里看不出来呢。
不管什么事儿，都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姜城第三次回来，已经有些不合适了。不过他这一次却更加谨慎，连副厂长看他都是欲言又止。
姜城一个人出门，虽然他虚构了“兄弟”，但是这么多钱拿货，他根本就不敢大意了。
这一次姜城拿了货，没有在本地逗留，也没有出手。反而是直接上了最早离开一趟火车，他也不管是哪里，直接坐最早一趟车走。
他在火车站买票时候果然就看到有人探头探脑跟了上来。虽说姜城已经很小心谨慎，但是有些事儿是不可避免。他在惠州和广城虽然时间不长，只有几天，但是也都被人盯上过。好在他闪避比较及时，躲得快。
没想到这一次在鹏城也有人跟他，姜城这时倒是外感谢曾经入伍经历，他凭借自己敏捷身手很快躲开，中途下了车，倒了两趟，一路也不太敢睡觉，
终于确保了安全。
不过不得不说，虽然倒买倒卖，赚个南北货物差价，但是不得不说，到底是有风险。
姜城虽然归心似箭，但是眼看几个大站，自然也没有放过，不过这一次他更加小心，只留一天，一点也不恋战。而且价提高到了四十五。
可是就算这样，等到了北京，姜城从出门时手里五千六，已经达到了手里现金一万八，还有八百只手表。
姜城这一路，整个人邋里邋遢，他几乎都是住在火车上，即便是下车，也是只留一天，洗漱什么更是不会。八月下旬天气，京北也热像是蒸笼一样，姜城下车时候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已经可以闻到馊味儿了。
他一路提着旅行袋坐公交车回家，周遭人看着他，都默默离得远远。有那大娘大婶子，恨不能用白眼球儿剜死他。姜城心里也晓得这确实是自己不对，不过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只当一只厚脸皮讨嫌黑乌鸦了。
姜城一路回家，越到家门口，越是归心似箭。
“阿诚哥”
姜城还没有进家，正准备推门，就看到唐妙一手领着小狼一手领着小棠棠。
三个人都显而易见惊喜，姜城“媳妇儿”
“爸爸”
两个小家伙儿如同小家雀儿一样，扑哧着小胳膊就奔向了姜城，一人一边儿，抱住了姜城腿
姜城难掩笑意，他伸手揉了揉他们头，说“想我吗”
两个小家伙儿使劲儿点头。
小狼是男孩子，不会把浓烈想念说出口。
小棠棠可不管呢，小姑娘认真“吃饭时候想爸爸，看书时候想爸爸，出门时候想爸爸，睡觉时候也想爸爸，我终于知道小熊找不到爸爸妈妈心情了”
姜城被她姑娘感动眼泪含在眼圈里，说“爸好闺女啊”
唐妙看着爷仨儿这个感动不行样儿，心里也是暖洋洋，不过她嘴上却说“赶紧进屋儿，在外面胡闹什么。”
一家四口进了屋，姜城把东西放下，立刻就抱住了唐妙“媳妇儿，我回来了”
唐妙感动掉眼泪，说不想他，那是假啊。
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好半天，唐妙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一股子若有似无气味儿，她轻轻推开姜城，姜城“怎么了”
唐妙“你，多久没洗澡了”
姜城“呵呵，呵呵呵”
“去澡堂子”唐妙爆发出巨大吼声，没一会儿，就看姜城领着小狼，提着洗澡小筐子出门了。
小棠棠看着他们背影，说“如果我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唐妙“嗯”
小棠棠“就可以一起去澡堂子了啊”
唐妙笑“你呀。”
小棠棠“一起泡在水里吹牛打屁，多好呀。”
唐妙“这给你能”
姜城回来，一家四口自然要去联营饭店庆祝一下，姜城将自己旅行袋放进了仓库小地窖里。这里原来没有地窖，是姜城他们住进来后挖。他们屯子习惯，没个地窖藏东西，心里不踏实。
小棠棠一路上叽叽喳喳，诉说着最近生活。
原来，唐妙已经领着小狼去办好了跳级事情，至于小棠棠，她也报名成功，只等开学就如愿成为京北一附小一年级一名小学生。这个暑假虽然他们没能回老家，但是却每天都跟着她妈妈穿梭在市图书馆，也是很有收获。
唐妙“我整理了一些比较稀罕服装样式，打算过年时候找大嫂做。”
其实如果进货，去淮国旧之类地方，那么价差异几乎没有。可是，去上海要承担路费，吃喝住，这些算在一起，价就明显高于自己做了。
而且，淮国旧东西，基本有些小瑕疵，要自己再修整一下。可是章彩虹手艺很好，没有这些问题。
当然，自己做也有自己做缺点。现在好看布料也没有那么好买。总之都是有利有弊，但是依照现在，唐妙肯定是愿意让章彩虹来做。自己这边省了钱和时间。章彩虹那边也能赚钱。完全是双赢。
唐妙可不是那种自己赚钱吃肉，眼看着亲戚喝汤都喝不上人。
况且，该说不说，两个嫂子也不是白眼狼，知道他们这边买东西都要凭票。基本上每两三个月也会邮寄一次东西过来。各家分摊，什么都有。有腌制自己种菜，也有一些咸鱼和虾仁干之类。
每次邮来东西，也都能吃好久。
其实唐妙和姜城都说过，不用邮寄，但是老家那边是不听。
感情这个东西，都是靠着相处，所以唐妙也晓得。
“媳妇儿，如果我们现在手里有钱，你觉得做什么最合适”
唐妙顿了一下，问“有钱有多少钱”
姜城笑了笑，“很多。”
唐妙失笑，说“很多是多少难道还能有人家万元户多”
要知道，今年二月全国才出现第一个万元户呢就是试点村大窑村一户养猪人家。可就这样，大窑村那位也不是净利润呀。所以唐妙还是调侃起来。只是她虽然是调侃，但是姜城却意有所指点了点她背，笑着说“你怎么知道，就不会比他还多呢也许比他还多很多了。”
他没有说具体数额，不过唐妙却一愣，随后倒是真思考起来。
“买房子买房子啊”
小棠棠蹦蹦跶跶，急切举手，她生怕爸爸妈妈看不见她，晃荡厉害“买房子大大院子，那种大大院子哦”
姜城“买大院子”
小棠棠使劲儿点头，她说“对，大院子，大大院子。”
她仰着小脸蛋儿，带着梦幻笑容“那样就可以撒欢玩了。”
姜城一下子就心疼起闺女，他们如果在老家，可不是就可以撒欢玩吗可是现在却不行。出门远了他们不放心，家里就那么大地方，孩子哪里可能像原来在向阳屯一样满村子疯跑呢。
姜城将闺女抱起来，他视线和唐妙视线对上，两个人异口同声“买”
唐妙“必须买，买最大”
小棠棠拍手“好棒呀”
小狼也扬起了嘴角，他小小人儿说“买房子是最不会亏。”
唐妙愣了一下，问“你这么觉得”
小狼点头“我们老师说，好多知青回乡了；隔壁大顺儿也说，他们家都要住不下了，他姑姑还要返城，如果返城更住不下了。那么多人都住不下。大家都没有房子，那么房子就很缺啊。东西不是越少越缺越贵吗”
他虽然才九岁，但是受爹妈影响，在这方面脑子还挺灵光。
唐妙点头，心有戚戚焉“小狼说对”
她更加坚定“买房一定要买房”
唐妙果断“这段日子你该忙忙你，我来忙房子事情。我们一定买一个又大又好。”
姜城“行。”
听说家里要买大房子了，小狼和小棠棠都高兴坏了，两个小家伙儿蹦蹦跳跳，恨不能窜上天。
唐妙叮咛他们“家里事儿不要出去说。”
小棠棠赶紧认真点头“我知道哒。”
小奶音，萌萌哒。
“对了，前几天家里来信了。”唐妙想起这事儿还没跟姜城说，说道“今年河里鱼多，大嫂和二嫂晒了一些咸鱼，给咱家邮来一些。”
姜城“家里可还好”
唐妙“挺好，爸妈还是原来那样儿。上学期期末，几个孩子考得都挺好。小猫是班级第一名；小鱼也是第一名，小虎和山鸡都排在了前五；小豹已经报名了，九月份开学就去一年级。”
这些家长里短，姜城听了也不觉得烦，他说“咱们不能经常回去，他们好比什么都好。”
唐妙颔首赞同，她好奇看姜城，问“你这次去鹏城，如何那边发展大吗”
姜城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笑，他说“其实我在鹏城没怎么转。”
他去了一趟鹏城，回来时候除了钱和手表，倒是一点礼物也没买。姜城声音沉稳中有些愧疚，他说“鹏城挺繁华，若说发展，倒是没怎么看出来大不大，也可能是经济特区刚成立关系，还没有很快发展。当然，也可能是我没怎么多看关系。我这次运气比较好，一过去就找到了机会。既然有这样机会我自然不想放过。后来你懂。我实在是不方便，没有给你们带礼物。不过等我这阵儿忙完，带你们去百货公司大采购。”
唐妙“说什么呢，我们当然知道孰轻孰重，对不对”
她拍拍两个孩子，两个小家伙“对”
姜城没在两个孩子面前说更多，但是晚上回去，夫妻二人一番快乐连连看，总算是缓解了彼此思念。
过后儿，姜城拉着唐妙去仓库把钱和东西拿出来。
唐妙亮着大眼睛好奇瞅着，就在姜城旅行袋打开那一刻，唐妙终于是没忍住，“卧槽”
旅行袋满满当当，除了钱，就是手表
唐妙“你你你”
她不可置信抬头看着姜城，说“你就提着这么多钱回来”
声音都变了
姜城点头“要不怎么不敢停下来给你们买礼物，我是真怕遇到什么事儿。”
唐妙盯着钱袋子看，她觉得牙疼，哦不，是全身上下都疼。
好半天，她视线落到手表上，姜城这袋子里手表，比她看过百货公司还多
她掐了姜城一把，姜城疼龇牙咧嘴“媳妇儿啊，我可是你最好男人，你咋下这个狠手啊，也太疼了。”
唐妙“我不是做梦哦。”
姜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不是做梦。”
唐妙伸手又掐了姜城一下，姜城坐在地上做抽搐状“你要把我掐死了。”
唐妙终于笑了出来，她呢喃“好多钱好多手表哦”
不过也就是念叨一句，她立刻就一把拽住姜城，问“这一路，是不是很危险”
她大眼睛外认真，姜城立刻摇头“没有。”
在唐妙直勾勾逼视下，姜城说“真没有很危险，不过确实遇到一些不怀好意人盯上了我。但是，这种事儿总是难免。我很小心。”
他大概讲述了一下自己从上火车一路以来经历，遇到那危险，就轻描淡写滑过，遇到轻松倒是讲很细致。唐妙哪里看不出他小伎俩不过没拆穿他罢了。
姜城“其实我之所以能那这么多货，就是靠着钱生钱。一波一波倒腾。其实如果我在鹏城附近几个城市倒腾，未必不能给第三批卖掉，再进第四批。不过第三批时候已经很危险了，我就没敢再大意。树大招风，别说是外面盯上人，就是钟表厂，也难保他们不起坏心。这一千多块手表，他就检查了将近一天。如果下一波再回去换，那么数量更大，几万块钱货。难保他们以次充好。再一个，财帛动人心。几千块许是还能控制，可是几万块，这足以让很多人疯狂铤而走险了。”
事实上，姜城猜一点也没有错。
他接二连三几乎将钟表厂所有库存都拿光了。
钟表厂那边也确实因为他接连拿了三批货，将厂子里所有库存拿光而开始加班，不过这一次，他们质检却没有那么严了在他们看来，这样私人买卖，差不多就行。哪里有百货公司和供销社挑剔多
他们肯卖就是让你赚钱
还有一些厂子里原本就爱偷懒，心思不正，也琢磨开来这样大户，又是外地来，虽说是兄弟多，但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兄弟未见得把握不住这样发财机会
再一再二，又回来第三波，已经有人盯上了他。
如果他再回去，确实会遇到厂里几个心术不正蹲守。那些人早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姜城一口吃下。他们看来，姜城能去接连去拿三次货，第四次也不在话下。
也好在，姜城果断离开，没有抓第四次机会。
也让那些心思不正人白白蹲守一场，没有做坏事机会。
其实姜城心里也了然，第一次和第二次，可能大家不会太在意。但是等第三次来时候，这件事儿量变就足以让许多人泛起红眼病了。他可以打这个时间差拿货走人，但是却万万不可去第四次。
唐妙听到这些，忍不住拥住了姜城，她低声，咕哝说“阿诚哥，辛苦你了。”
姜城笑了起来，他轻轻拍着媳妇儿背，说“我一个大老爷们，自然该是赚钱养家。再说，改革开放，这么好政策，我们不早早把握，还等什么呢不管什么机会，都是稍纵即逝。”
他们现在可以靠着倒买倒卖，南进北出赚差价。
但是他们夫妻都晓得，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日，大家会看清楚形势，跟他做一样买卖。人如果做得多了，利润必然就没有那么大了，他们现在就是抢一个时间差；也总有一日，交通更加发达，这些钱，轮不到他们赚。
好像，在这样时候，不管干什么，都有赚钱成算。
姜城“媳妇儿，我觉得我们在来回几次，钱会更多。”
唐妙看着他，蹙紧了眉头，她说“其实这样跑去南方拿货真很危险。”
姜城笑“这次是我胆子大了些，而且我想慢慢大家都能看出这条路赚钱，人多了虽然利润降低了，但是也没有那么危险了。”
唐妙摇头，她还是有些介怀。
而且，她也觉得，单纯靠这样买卖，是一点都不长久。
突然间，唐妙眼睛亮了一下，看向了姜城，她说“阿诚哥，你觉得，我们自己办厂怎么样”
姜城呆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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