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家三儿砸回来了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向阳屯儿。
姜城和姜林离家一年, 终于回来，过来看热闹人也是不少。
姜城说“娘，我买了江米条, 你抓给大家尝尝。”
一年不过回来一次, 这样小事儿, 姜城不怎么在意。章荷花许是在镇里做工人久了, 身边有了固定钱, 人也多了许多见识, 倒不像是以前斤斤计较。儿子常年不在村里, 哪里需要这样, 还不是给他们留下人做脸面。
不过, 她仍是戳着儿子额头说“你个混小子，还指挥起你老娘我了我也是你能指挥让几个小子干。”
姜城笑着讨饶, 叫“小猫，你赶紧过来救救三叔我。”
小猫赶紧过完年就要十一了，别人家这么大男孩子都下地了，他还在读书, 现在是四年级，成绩很好。小猫一人分了一小把江米条, 好些稀罕着捏着, 问京北情况。好像他们每一回回家, 都有人来问, 大家百听不厌。
大家坐了一会儿, 章荷花摆手“赶紧散了吧, 晚上不吃晚饭喝风啊。”
她嗓门大，引得大家都吃吃笑。不过都是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了。
章荷花指挥“老大媳妇儿、老二媳妇儿，赶紧准备做饭，不用太好，清淡点就行。”
几次往复，章荷花也看出来三儿子一家晚饭习惯了不丰盛，所以也不客气。
章彩虹倒是没想啥，那可不光是她婆婆，还是她姑咧。
倒是王巧缩着脖子仔细干活儿，婆婆那么得意老三家，也没看给啥好吃，她可得夹着尾巴做人。
章荷花搂着小棠棠说“哎呦我孙女儿跟那画里人儿一样，咋越长越好看了咧。京北真是养人啊。”
唐妙笑“那娘也去京北养一养”
章荷花一愣。
“砰”王巧水舀子掉到了水缸里。
章荷花眼睛一瞪，腰一掐就掀开门帘“王巧，你是要作妖啊”
王巧赶紧“娘，我不小心，真不下心。”
她赶紧麻溜儿干活儿，也不知道想个啥了。
唐妙这话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在乎不是章荷花走不走，而是她走了，糖厂活儿咋说啊
这一顿饭，别说王巧，章彩虹吃都有点迷糊。不过他们心里有想法，几个小孩子却不知道那么些，一年没见，几个孩子都叽叽喳喳凑在一起，十分快活。
更让他们快活是等一下活动，他们都知道，三叔三婶回来后晚饭固定项目就是分礼物
最高兴事情莫过于此。
果然，吃了饭姜城就拆了自己礼物，说“我和我媳妇儿今年在京北还做了点小生意，收成还行。”
他一一分拣“爹娘一人一件大衣，我估摸着买，您看看成不成。”
“那咋不成”章荷花立刻穿上，真是一秒钟就觉得自己势不可挡，周身贵气。
她立刻说“老头子也试一试”
姜老憨“这得多贵啊，这得多贵东西啊，花那个钱干啥”
说话功夫，动作十分麻利十分言不由衷。
姜城笑“不错。”
他继续翻“我给大哥二哥一人带了一块手表。”
姜老大姜老二“”
姜老大“啥啥啥那玩意儿、那玩意儿也是我能戴”
姜老二疯狂点头“大哥说得对。”
王巧顺势掐了姜老二一下，姜老二“嗷”，回头瞪她媳妇儿“你掐我干啥”
王巧“”她男人咋这么蠢呢
章荷花一个眼刀扫过来，说“你给我老实点，怎么着是觉得我拿不动刀了”
王巧疯狂摇头“没”
她不想死
章荷花“呵呵。”
姜城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什么都缺时候，自然一丁点都要算计。但是若是过得好了，一些小事儿就不在意了。而且，他家兄弟跟旁人家比起来真是太好不过。
他说“这是毛线，唐妙给两个嫂子准备，一人一斤，应该能织一件毛衣。”
章彩虹与王巧激动颤抖着手“给我们”
“几个孩子一人一件大衣”
孩子们得了新衣服，高兴抱着衣服笑。
每一次三叔送衣服，都能得到小伙伴们嫉妒与羡慕，只是他们在镇里都买不到。
姜林“来来，四叔给你们买是好吃，一人两盒。”
他也不管谁家，反正从上到下，一个人两盒。
随后又把自己袋子里帽子拿出来“爹娘，我给你们一人买了一顶帽子。”
东西不分贵贱，都是他们心意，一家人其乐融融。
姜城眼看所有人都在，说“小狼，你跟哥哥姐姐出去玩儿。”
几个小孩儿立刻就窜到了隔壁屋，一年没见，其实有一点小生疏。不过到底从小一起长大，稍微说一说，就热络起来。屯子里那条河，树林里小池塘，还有杨树林野菜都成为大家共同回忆。
姜城打发走了几个小崽崽，说“娘，正好大家都在，我有点事儿，想跟你们商量。”
章荷花大概也知道儿子想说什么了，唐妙刚才试探那么一句，她心中就有了些猜测。现在儿子正式说起来，她抿抿嘴，看向当家。别看家里处处是她当家，姜老憨没个啥主心骨儿，但是老两口能过和睦，也是有自己相处之道。
姜老憨“你说说。”
姜城“我想求着爹娘帮衬一下儿子。”
他是个嘴甜，自然知道怎么说讨爹娘欢心，他说“我跟妙妙不是在京北开了一家店么又要开店，又要上学，早出晚归，两个小家伙儿实在是没人照看。要说外面那些人，我是实在不放心。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不怀好意。让他们自己瞎窜，我又担心遇见拐子。思来想去，实在没有法子，这才想着求爹娘帮忙了。”
“你想让我们跟你去京北”
姜城“对。而且，儿子也想了，我跟姜林都不可能再回来生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您说对吧您跟我们去京北，不是正好吗”
“可爹娘哪儿能不跟着我这个老大生活”姜老大插了一句嘴。
农村里，除非儿子大不孝，不然可没有不跟着长子生活。说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
姜城“这就是我要说第二件事儿，我想问问大哥二哥，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就在这向阳屯儿了。”
姜老大姜老二“哎哎哎”
“向阳屯是我打小儿长大地方，我当然喜欢这里。不过人总是要发展，咱们向阳屯儿还是太小了。现在和早些年不一样了，外面日新月异，翻天覆地。如果能出去，吃苦耐劳一点，不会过不下去。”姜城带着笑，继续说“我大老爷们心粗，也是媳妇儿提点我。我想着，这事儿真是有道理。”
“外面啊”姜老大呢喃，不敢想啊
姜城继续说“当然，我也晓得这不是小事儿，总归得好好商量一下。出去有出去好，如果不出去，自然也稳妥。还是看你们。不过如果是担心钱事儿。这个我们夫妻也商量了，我们可以先借你们一些，你们寻摸个小买卖开起来。慢慢还。”
说到这里，他笑更灿烂“不过可不是给你们哈，不还我就找咱娘收账。”
章荷花“我呸你个混小子，拿老娘开涮。”
不过因着这一出儿，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笑够了，姜老憨说“咱们这儿明年就要分田到户了，这要是走了，地咋办啊”
而且，他们过得属实不错，换一个新地方，还是有些忐忑。
“对对对，这可是要分地大事儿。”
姜城看看两个哥哥，他们都是比较守成人，不爱走也是理所当然。
姜城“要不这样，这几天你们都好好商量一下，反正真要去，也不可能是立刻扔下一切跟我们一起走。你们多考虑一段时间，这不还有暑假吗暑假时候，你们带着孩子来京北玩。我这当三叔招待他们。正好你们也看看京北情况。说不定见识了大城市繁华，你们就宁愿在那边打拼，不想着这一亩三分地了。当然，你们要是觉得自己不想留在京北，也当做旅游一趟。不亏。”
“去京北”
姜城“咋地二哥，你一个大老爷们还不敢领孩子上路”
姜海“没得没得。”
姜城笑“反正大家都想想吧。”
姜城和唐妙又坐了一会儿，领着两个孩子回家睡觉，姜老大和姜老二已经提前过来给这边炉子引着了，家里暖洋洋。一年没有回来，再次回到久违家，这感觉还挺奇怪。
不过到底是他们夫妻起第一个房子，也没有什么见外，一家很快洗洗涮涮就睡觉了。
姜城一路风尘仆仆，沾了枕头就睡。可是老屋那边可没有一个大人睡得着。
哦不，有点，姜林。
姜林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了。
姜老憨和章荷花睁大着眼睛看着棚顶，好半天，章荷花问“老头子，你咋看”
姜老憨“你不都决定了吗”
他一眼就看出他老伴儿想去。
章荷花“那我不是看老三求着我们吗”
话是这么说来着，求不求，还不是老三小伎俩。
姜老憨嗫嚅嘴角，说“我们也没啥钱，去那边不是给孩子添乱吗再说，咱们走了，别人咋说老大你那工作我娘咧对啊，你那工作让给谁”
章荷花“”
而此时，大房这边也在说“咱们去京北能干啥啊倒是不如留在家里守着田地吃饱穿暖。也不知道这工作”
同样，二房也不例外，他们也想着这糖厂工作呢。
一时间，这可更是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城拎着礼领着媳妇儿崽崽去了五大队看望舅舅一家。
姜城和唐妙除了带了吃，剩下便是一房一斤红毛线，他们剩不多了，唐妙索性也没想怎么卖。过完年很快就暖和了，索性当做年礼提着，这东西从京北带回来不沉，当做礼物又外体面。
果然，不管是舅妈还是表嫂表弟妹都欢喜紧。
女人家，就没有不爱这大红毛线。
姜城他们一家也不客气，留下吃了午饭，下午才走。
只是等到下午回家，姜城和唐妙倒是吓了一跳
喝
一家子，黑眼圈
姜城“卧槽，你们半夜干啥了”
这话一出口，又觉得好像不那么妥当果然，章荷花一扁担就拎过来“小混蛋，你还敢说，就你昨天提搞得我一宿都琢磨这事儿。”
姜城笑着闪躲。
小棠棠扬着嘴角，说“奶果然还是奶，中气十足。”
章荷花手里拎着扁担，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了。
唐妙把小丫头夹起来，笑着说“别闹。”
章荷花“行了，你们回来了，就给我进来。”
她敲敲桌子，说“早点说了，大家也别顶着黑眼圈过年。”
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章荷花，章荷花“我跟你爹商量了，既然老三那边确实需要我，我这也不能不去。总不能看着儿子为难。再说，我这活儿本来就是老三让给我，不干了也没啥可惜。”
姜城笑了笑，嬉皮笑脸“谢谢娘。”
章荷花又戳他“你净给我出难题，你说就一个工作，我是给你大哥还是给你二哥啊”
姜城淡定“谁留在老家就给谁，还是大哥二哥都决定留在老家”
两个人确实都没有勇气踏出第一步。
章荷花“行了，这边没有你事儿了，你边儿去吧。”
她刚才那话可不是让儿子来当坏人。她得让大儿子和二儿子知道，这工作，是姜城留下来。
“这个工作，我跟你爹决定留给老大。”
所有人都抬头，章荷花不管老大夫妻狂喜和老二夫妻落寞，认真说“按理说，我给谁都不用跟你们交代。但是我还是得说一说。让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个工作是给老大。”
章荷花虽然没有发火，不过这个气场也是很吓人，她说“首先，老大是长子，就算我跟你爹去了老三那儿，老了也是要跟老大过。我们不能让旁人戳老大脊梁骨。既然我们老了跟他过，那么这工作理应给他；其次，想来你们知道，几年前老大上山伤了腿，虽然好了，但是下雨坏天还是疼，他要是老了岁数大了没个安稳工作，不像老二那么容易过；第三，小猫打小儿就有先天哮喘病，这病每年都要发作，太费钱，他是咱们家长孙，我不能不考虑。最后，王巧，你就说我偏心吧，毕竟老大媳妇儿是我外甥女儿。”
王巧红了眼。
姜山和章彩虹也红了眼，这一桩桩一件件，说他们心里发酸。
“不过既然这工作给了老大，那么我跟你爹分田就交给你们了。”
王巧霍抬头。
章荷花“当然价值是不能比。但是谁知道你们半年后会不会改主意去京北啊咱们这都是权宜之计，也不是什么都说死了。如果老大一家想要去京北，工作就让给老二。如果老二去，那么老大就在家。如果你们都想走，把工作让给你舅舅，他打猎还很辛苦咧。不过就算真决定去京北，你们也不能想着占别人便宜，还是自己得勤劳。老三愿意借你们钱，我不能说儿子好，是我儿媳好你们可不能寒了他们心，如果借钱不还，我可真一锄头敲死你们。”
章荷花说这个话前提，好像默认了两个儿子就是会去京北。
王巧鼓足所有勇气，她抬头，说“娘，我们要去京北”
章荷花“”
她也是这么一瞬间下定决心，既然工作不是他们，那么他们去大城市闯一闯，也许就有条路
“我们去了找工作”
豪言壮语一出来，人就怂了肩膀都耷拉几分。
唐妙“你们找不到工作，知青大小伙子大姑娘满街都是都没有工作，你们上哪儿找工作我跟姜城提出让你们去京北也不是让你们去找工作。我们愿意借你们两千块钱，你们摆个小摊做生意。吃苦耐劳一点，抓住机遇，我相信一定可以站住脚。”
“卧槽”老姜家再次集体瞠目结舌。
在这个工人才赚三十多块年代，你要不要这么轻松就说出了两千块字样
这是要吓死人吗
王巧一瞬间缩成小鹌鹑，觉得自己刚才多余开口，她她她这么多钱，她不敢借啊
王巧怂里个怂
“两、两千”王巧吞咽口水，结巴“真是两千”
唐妙“嗯。”
“我观察过了，你们可以弄个小摊子卖早点。也可以去乡下收菜回来卖。当然具体干什么，要看你们擅长什么但是你们得自己决定自己努力，如果混吃等死，我这做弟妹也不客气你们是知道我当然，你们也别担心什么，政策变了。现在不能用过去老眼光看事儿了，更没有什么投机倒把了。想赚钱，得努力。”
王巧被唐妙说心动了。
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她就觉得唐妙说话不会错，选路也不会错
“去”
姜老二“媳妇儿，你你你，你咋就这么下决心了呢。”
王巧“拼了”
只是一秒之后，她说“咱们等分田到户之后再走，嘿嘿。”
老姜家人“”这给你鸡贼
章彩虹“弟妹，这样，你把小虎和小豹放我这儿，你们夫妻走，就半年功夫，我一并就养了。半年你们站稳脚跟，稳定下来再让他们过去。免得手忙脚乱。正好暑假我们过去，就一起带过去。”
王巧迟疑起来，不过很快，她拍板“行，那我和姜海田地，给你们种，抵了他们伙食费和上学费用。”
两个人很快成交。
唐妙“那你们也要早早准备一下，等去了之后，少不得要忙碌起来。”
“我懂我懂”
几个女人就这样讨论起来。
老姜家男人老姜家男人是个啥
他们面面相觑，好像这边已经没有他们什么事儿了呢
号外号外
老姜家又出大事儿了
天大事儿，姜老憨和章荷花要跟儿子去京北了
章荷花把糖厂工人工作让给大儿子了
什么什么，听说姜老二夫妻这次也要一起去京北
翻了个天了，老姜家要干啥
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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