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追捕逃妻七

    房间中窗门紧闭, 封闭的环境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气。

    阿善是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那扇房门闭阖, 后退时妙月的面容在门缝中一点点消失, 那冷漠冰冷的目光不带丝毫愧疚, 刺的阿善头疼眩晕。

    眼前陷入黑暗的片刻间, 阿善感觉房间塌陷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是后面的那双手臂将她紧紧拥着支撑住她的身体,缓了一会儿, 阿善恢复了些力气, 她看不到抱住自己的人,只看到那人一双有力的手臂。

    “救我”身后的人身形高大,他在抱住阿善的时候, 也在一点点下压阿善的身体。

    破碎沙哑的声音中似乎还在压抑着什么, 阿善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捞入了火炉中, 她本身就热, 这会儿更是快被烧晕了。

    “玉、玉清”阿善试探着喊了一句。

    此时她被身后的人箍的太紧, 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力,阿善只能凭借他的声线判断来人, 在察觉那人将脸埋在她的肩膀想要亲她的时候,阿善浑身战栗奋力挣扎,她大力拍了拍环在她腰上的手。

    “玉清是你吗我是顾善善”

    顾善善。

    身后的人动作停了,他身体变僵像是忽然回了神, 在松开阿善后退的时候, 他没注意到腿边的桌椅, 匆匆扶住桌子时,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你是、你是世子妃”

    阿善总算能回头了。

    眼前的人的确就是玉清,他面颊烧红眼睛中布着血丝,因为挣扎,身上的里衣敞开露出一片胸膛。他此时大口喘着气,额上的汗水顺着他的侧脸一路往下流,沾湿了他的头发。

    “你怎么了”

    阿善察觉到玉清的不对劲儿,她正要上前查看,玉清就厉声制止她“别过来”

    过分沙哑的声音变得有些狰狞,玉清呼吸越发艰难,他紧抓着桌布从牙缝中挤出字句“世子妃快走,属下中了、中了烈性唔。”

    他话还没说完,阿善看着他的情况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郁了,这种缥缈的香气勾人缠绵,阿善循着香气看到桌角燃着的熏炉,她走过去赶紧将炉中熏香掐灭,去推房间的窗户时,她发现窗户一动不动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房门与窗户一样,也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你忍耐一下。”阿善见逃不出去,颤着手去帮玉清倒了杯凉茶,毫不犹豫对着玉清的面门浇了下去。

    这里是玉清的房间,整个空荡荡的房内就只有他们二人,如今玉清中了烈性春药神志不清,妙月推她进来打的是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绝不能再把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阿善其实慌得厉害,但她现在只能强迫自己冷静。

    眼下关系的不仅是她一个人的处境,还有因她被陷害的玉清。若是妙月的计划成功,那么她同玉清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就如同容羡之前同她说的那样,她可以利用身份救人,也会因为自己的身份不经意毁了一个人。

    “唔”耳边是玉清痛苦挣扎的声音。

    妙月下手足够的狠,她利用玉清对阿善的信任,直接把药下入他需要喝的药中。

    这种药一旦服下,就算是意志再坚定的汉子也会神志不清,但妙月终是低估了玉清的心性,他虽然难受的厉害但并未靠近阿善一步,为了控制自己,他还打碎茶杯划伤了自己的脚腕。

    哪怕是亲手挑断手脚筋,他也不会纵容自己犯下背叛主子的滔天大罪。

    “等等,你等等”

    空气中的血腥气逐渐掩盖房中诡迷的异香。妙月千算万算一定想不到,她特意为阿善准备的异香对她根本起不了影响。

    不仅如此,她也并不知道阿善的血可以缓解毒性,所以当妙月一边哭跪着阻拦容羡、一边悄悄开了房门的锁助容羡进房捉奸时,她得来的只是阿善带血的一巴掌。

    屋内,虚弱无力的玉清横倒在地上,他手脚被绑身上染了大片的血。

    阿善手腕上的血还没止住,她身形晃了晃扶住门框,指着妙月先发制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

    在妙月原本的计划中,这次的事情应该会被闹得很大,但没曾想她最终招来的人只有容羡和修白,甚至她话还没说一句,就被阿善率先开口咬了一口。

    “奴、奴婢冤枉”阿善那一巴掌打的力气不大,但她手上有血,糊了妙月整整一脸。

    妙月懵了一瞬噗通就跪倒在地上,她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流,拽着阿善的衣摆道“世子妃这是何意,奴婢早就说过您这样一次次与玉清侍卫私会早晚会出事,这次奴婢也不是故意走漏风声的,奴婢真的拦了,但拦不住啊”

    阿善本就晕的厉害,被妙月这么一晃,她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从头到尾,她为了能够率先出击没来得及看容羡一眼,其实她也不敢去看容羡的,她怕看到容羡眼中的杀意怕看到他的不信任,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是容羡伸手抱住了她。

    “没听到世子妃的话吗把她抓起来。”妙月想象中本该发怒杀人的男人这会儿冷静的不可思议,他眼波平平面容淡漠,在拦腰将阿善抱起来时,妙月察觉到不对。

    “世子爷,奴婢是冤枉的”妙月扑腾着想要上前,却被一旁的修白一脚踹在地上。

    在被两旁的守卫抓着往外走时,她厉声大喊“世子妃与玉清侍卫私,会奴婢有证据,世子爷不要被她骗了,奴婢真的可以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

    明明容羡还没拿她怎么样,但妙月已经被吓得一直尖叫了。容羡被她吵得头疼,他皱了皱眉抱着阿善脚步不停,只留下一句“你所谓的证据,可以等到世子妃醒来同她当面对质。”

    妙月一喜,她以为自己是得到了生的希望,却不知自己迎来的是何等残酷结局。

    这里是南安王府,每个人都有手段。

    你可以作恶,但你作恶的同时一定不能忘了,在你不知道的暗处,一直有人在监视着你。

    妙月以为她可以瞒天过海,其实她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

    阿善刚才只是太急,缓了一会儿她就醒过来了。

    她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清波园,手腕上传来痒痒麻麻的触感,容羡将她受伤的手腕搭在了自己的腿上,正坐在榻旁帮她仔细包扎着。

    “你把你的血喂给了玉清”见她醒来,容羡抬眸扫了她一眼。

    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停顿了一会儿,感受到她的体温已经正常,他挑了挑眉道“总算是退烧了。”

    阿善的记忆还停留在刚才与妙月的对质上,她匆匆从榻上坐起来抓住容羡的袖子,张口就解释“你不要听妙月胡说,我和玉清都是被她陷害的”

    容羡从容不迫将她的手臂从衣袖上扫落,“可妙月却说,她有你和玉清私会的证据。”

    “私会”

    阿善不敢置信,“难道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容羡薄唇染着分笑意,“如今玉清昏迷不醒你们二人又各执一词,我相不相信倒是不重要,不如你先亲自听听妙月对你的控诉”

    他相不相信怎能不重要呢

    阿善刚想再说什么,容羡就拍了拍手让修白把人拎了进来。

    妙月还是之前那副样子,除了被拖出去时衣裙脏了些,她的情绪已经恢复稳定。大概是因为容羡将她拖走后不仅没有难为她还给她水喝,她以为容羡是站在了她的这边,在见到阿善时不由硬气了不少。

    “求世子爷替奴婢做主”噗通跪倒在容羡面前,刚刚还颤巍巍的人瞬间就哭了出来。

    妙月抹了把眼泪偷看了阿善一眼,她抽泣着对阿善磕了几个头。“世子妃,奴婢是真的没办法了,您与玉清侍卫的私会奴婢哪次没有帮着掩饰,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奴婢就算用再多的钱也堵不住那些人的嘴啊。”

    阿善一直都不知道,自从她在彩霞口被玉清背过后,有关她与玉清的传言就已经有了。

    一开始只是几句话,后来就渐渐多了起来,原本这话也就是在私底下传传,实际上也没几个人信,直到在华府鬼宅,阿善被玉清救下,妙月回来后偷偷拿钱去堵那些说闲话的嘴。

    她表面上是拿钱堵传言,实际上妙月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那群人,世子妃就是与玉清侍卫关系不寻常。

    “奴、奴婢这里还有世子妃写给玉清的情书”妙月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容羡面前展开。

    阿善从未对玉清写过什么,妙月又从哪儿得来的情书,在修白接过递给容羡后,容羡还没扫上两眼就被阿善抢过去,“我看看”

    容羡皱了皱眉,只是按住她受伤的手腕“你激动什么。”

    阿善怎么能不激动,她都被人扣了一盆又一盆的黑水了。

    微抖的展开纸页,因为用力不当还被撕开了一个小口,在阿善看着那张纸愣住后,容羡凑上前问“是你写的吗”

    阿善喉咙发干,“是。”

    白纸黑字整整齐齐,凌厉的字体笔锋微柔,这的确是阿善写的字,是她在彩霞口无事时写下的,却不知在何时被妙月摸了去。

    十字成一行,这纸上的诗是阿善抄的书上的原句,因为那整首诗都是阿善抄的,所以当末尾多了两个不是她写的玉清二字时,没人会在意,更何况,妙月模仿的这二字足够简单,混在几行字中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你还有什么证据”容羡在听到阿善的回答后点了点头,仍旧是极为平静的样子。

    妙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她还是说道“世子妃有次去见玉清时带了副朱红耳坠,但回来后那坠子就落了一只,如果不出奴婢所料,那坠子应该就在玉清的床榻之下。”

    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

    容羡按住想要反驳她的阿善,他懒洋洋靠在榻边问“你如何得知那坠子在玉清榻下”

    “这”妙月脸色一白,失去了声音。

    好在容羡也并未追究,他只是笑了笑,招修白去玉清榻下去搜,没一会儿修白回来,果然从玉清房中搜到一只朱红耳坠。

    “还有呢”

    容羡将那耳坠勾在了手中,微微坐直身体垂下了眼眸。

    他这情绪忽然的淡下,明显就让人感受到压迫感,妙月以为容羡是信了自己的话,她再接再厉,将早就准备好的污词流畅说了出来。

    “自前几日世子妃从玉清房中哭着出来,她就一直命奴婢出去搜买药材,今日玉清药中的春日烈正是世子妃命奴婢放的,这药还是由世子妃亲自所配,想必此时她药房中还留有证据。”

    “世子妃说,既然玉清无情就别怪她无义,今日的事情全是她一手安排,她是想通过这个方式陷害玉清说是玉清想要玷污她,同时、同时”

    妙月扫了容羡一眼,低了低声音回“她一直想离开世子爷,所以也想通过这个方式,让爷休了她。”

    多么狠毒的计谋啊,阿善因病身体虚弱,激动之下身体乏力,从最开始强撑着想要说话,到现在已经不想在说什么了。

    “妙月。”阿善平静唤了她一声,不准备在辩解。

    她从榻上坐起身体看向跪在地上的人,问她“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妙月眼眸微闪,她假装擦了擦眼泪,“奴婢不知道世子妃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难道世子妃还想反咬奴婢一口,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奴婢身上”

    阿善笑了笑,她试探着往容羡身上靠去时,容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推开她,于是阿善就明白了,她伸出手臂抱住容羡的胳膊,将脸往他肩膀上埋时,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这南安王府中,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吗”

    其实阿善早该发现的,在容羡将她从玉清那里抱回来时,这个男人就已经看穿一切。

    所谓的他相不相信不重要,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知道真相,如今他把妙月拎到她的面前,无非就是想告诉阿善,任何事情都逃不出他的眼睛,而她阿善若是没有他的庇护,就只会陷入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妙月明显动摇了,但她没有了回头路,就只能死咬着阿善不放。

    容羡本就是做给阿善看的,见一切已经明了,他皱了皱眉轻啧,“太吵了。”

    修白明白,练武之人几个巴掌过去瞬间就把妙月的脸颊扇肿了,阿善别开头没有看,她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当初妙灵妙月是忠勇侯亲自挑来送给她的,按理说最为安全。

    阿善很快想起那次在长公主府的落水,她有些明白了,“是顾惜双对不对”

    妙月虽然背地里使尽手段,但对她背后之人极为忠诚,哪怕是修白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都没有招供。容羡见她不开口,就吩咐修白,“断她一只手。”

    耳边是剑声呼啸,只是眨眼的功夫,妙月的尖叫声起,她抱住自己的手臂道“我说,我说”

    “是顾惜双,一切都是顾惜双指使的”

    “当初是她拿钱收买了我,让我跟在世子妃身边随时向她汇报情况。”

    “这次的事情也是她让我做的,她是看不惯世子爷对您好,想要让您身败名裂啊。奴婢受她逼迫没有办法,除此之外,奴婢跟在世子妃身边忠心耿耿,从未想过要加害于您。”

    “是吗”这话不是阿善问的,而是容羡替她问的。

    妙月的半边衣衫都已经被鲜血染湿,她摇着头道“没有了,奴婢真的没有了”

    话没说完,容羡就又道“再断她一只手。”

    “啊”女人的叫声开始变得尖锐,妙月失去支撑扑倒在地上。

    阿善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就算在锦州城时,容羡命人血洗府邸时她都只是在隔间听着那些人的尖叫,并未直观感受到那些画面。

    满地的血中,妙月就倒在其中,她就像是吓傻了般开始说着她做下的一件件事,当阿善得知她能通过墨找到柳三娘也是她的暗自指引时,阿善同时想到自己装失忆的事情也被她看穿。

    一股寒意从深处蔓延开,她对这里的人有了深深的惧意,原来从头到尾,她一直都是被算计的那个人。

    “杀了吧。”

    病中的人受不得过多刺激,但阿善今日遭遇的事情实在太多,到了现在几乎是连自己的世界都颠覆了。

    没什么力气倒在容羡身上时,耳边妙月的声音也在减弱,阿善眨了眨眼睛意识逐渐迷离,在眼前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容羡没有感情的声音横穿而入,阿善强撑着抬头,看到妙月沾满鲜血的面容。

    咔嚓。

    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眼前这一幕逐渐与锦州城的场景重合,阿善恍惚又看到容羡单手掐歪男人脖子的画面。不太一样的是,他掐死的人变成了妙月的脸,她瞪圆眼睛直勾勾望着阿善,满目的不甘与怨恨中,微张的嘴巴中是未能说出口的求饶

    容羡此人无心冷情视人命如蝼蚁,他这样的人天生与阿善合不来。

    若不是阿善昏了,她此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他狠狠给他一巴掌,然后再发了疯似的离开他。

    再和这种人在一起,阿善如果不离开他,早晚有一天会被他吓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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