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强挽逃妻三

    阿善重回药庐的时候, 子佛正在看她放在桌子上的叶迦神物记。

    长长的白色袍子坠地, 没有了斗篷帽子的遮挡, 他整张脸都沐浴在阳光下。阿善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将房门关好后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它”也幸好阿善只卖的子佛平时送她的小物件,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都没敢当。

    打开包袱在里面翻找了一番, 阿善从里面拿出串挂着红玉的手珠递给子佛看。

    “是它。”子佛将那串珠子接过,随手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叶迦神物记我也要带走。”

    阿善啊了一声,虽然有些舍不得这本书, 但这毕竟不是她的东西,如果子佛想带走,她自然也不会挽留。

    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子佛有关独情蛊的事情,子佛就将那本叶迦神物记阖上, 似无意般询问“怎么忽然又研究起独情蛊了”

    刚刚子佛来的时候, 阿善正在翻看叶迦神物记上与独情蛊有关的记载, 既然子佛都主动提起了,阿善也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服下独情蛊后, 阴阳蛊会不会影响宿主的感情”

    “你说什么”子佛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玲珑双神佩, 应该是没听懂阿善的表述意思。

    阿善只能再次解释“我的意思是问, 当一个冷心冷情原本不喜欢我的人服下独情蛊后, 会不会受阴阳反蛊的影响,忽然就喜欢上我了”

    子佛手上的动作 一停, 他黝黑的眸落在阿善的面容上, 神情不明的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善不太敢和子佛说自己给容羡服用了独情蛊的事情, 她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 子佛却忽然问她“你把我给你的独情蛊用了”

    “我”阿善有些接不上话,但紧张的小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子佛狭长的眸子轻垂,将手臂搭在了身后的木桌上,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兀低低发笑,长睫掩盖住眸色看不清神情,他喃道“我就说那容羡为什么会娶你,原来是你给他服用了独情蛊。”

    “阴蛊还是阳蛊”若是阳蛊的话,恐怕阿善如今早就死在容羡手上了。

    缓慢动了动右手,子佛看似极为平静,然而双睫颤的越来越厉害。阿善已经看出了子佛的不对劲儿,但她还是如实回答了子佛的问题。

    她说“是阴蛊,我给容羡服用的阴蛊。”

    “所以说,你服用的是阳蛊”子佛抬了头,妖异的眸中阴影乍现,整张脸要比以往还要艳丽。

    阿善迟疑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询问“我把阴阳蛊反过来用,会有什么问题吗”

    “主要是当时的情形太紧张了,他要杀我,我没有办法的,就只能用”

    阿善的话还没说完,子佛就看着她沉笑出声,他笑得很厉害,低低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药庐中,他站直身体笑着摇了摇头,嗓音因笑意变得有些沙哑,“你是阳蛊。”

    一字一顿将这四个字又念了一遍,子佛笑够了朝着阿善靠近了一步。

    他脸上笑容彻底消失后,随之露出的就是冷戾杀气。

    阿善只看到眼前白影一闪,她整个人就被掐着脖子撞到了墙壁上。子佛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去抚她的脸颊,眸中黑冷氤氲,他看着她柔声唤她“善善。”

    “这次我是真的留不住你了。”

    “唔”随着子佛话音落下,他掐住阿善脖子的右手开始收力。

    根本就没有缓冲的时间,阿善只觉得体内氧气迅速截住。她喘不上气的同时整个身体也在腾空,阿善不由用双手抓住子佛掐着她的手臂,她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子佛要杀她

    阿善眼睛睁的大大的,呼吸困难之时她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的她只能一眨不眨的盯着子佛看。子佛眸中的温情不再,他看着阿善的神情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哪怕阿善眼眶中的泪滴落到他的手背上,都没有让他松懈力道。

    砰

    阿善眼前一黑,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在子佛手中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撞开。

    阿善被丢到地上的时候看到容羡踢门闯了进来,与此同时子佛身上的白色斗篷扬起,只是瞬间他就用蓬帽遮住了半张面容。

    “保护世子爷世子妃”

    容羡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了玉清等数十名暗卫。刚才他走到半路就察觉到药庐周围的不对劲儿,与此同时心脏被人勒紧的感觉令他得知到阿善的危险,见她此刻倒在地上,他几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抓住他”扶起阿善的时候,容羡看到了她脖子上出现的深红指痕。

    子佛并没有和他们纠缠的打算,见大门被人围住就从大敞的窗中跳出。在所有人往外追的时候,他还回头往药庐内看了一眼,阿善吃力睁开眼睛,刚好与他的目光对上。

    风中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寒光逼近时阿善闭上了眼睛。

    噗嗤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洒到阿善的脸上,再次睁开眼睛时,子佛的身影已经消失。容羡白色的袖袍上开出一朵朵血花,很多血液顺着他握着匕首的指缝流出,滴落到阿善的胸口。

    就在刚刚,若不是容羡反应够快抓住了它,那把破空而来的匕首就狠狠的刺穿阿善的心脏。哪怕是容羡此时抓住了那把匕首,匕首的尖端仍旧是贴在了阿善的衣服上。

    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阿善保住的却是一条命。

    “差点就害你咳咳,陪我一起死了。”阿善被掐的喉咙发痛,断断续续出声时她笑着把脸抵在了容羡的怀中。

    笑着笑着,她眼眶中的泪聚集的越来越多,最后低声抽噎浑身发抖。

    容羡五指皆被匕首割伤,他像是感受不到痛般将阿善从地上抱了起来,他本来是极为愤怒的,但此刻受独情蛊的影响,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不是他赶来的及时,阿善的脖子在被子佛掐断的同时,容羡也会因心裂而亡,这就是独情蛊的威力。

    “”

    容羡把阿善抱回寝房后,她昏睡了两个时辰才再次清醒。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容羡站在院外低声和玉清交代着王府的事情,妙灵端着煎好的药送进寝房,她本来是想一勺勺喂阿善喝的,阿善却摇了摇头,咕咚两口闷下了肚。

    睡醒一觉后,阿善仍旧觉得自己脖子疼的厉害,原本深红的指痕如今已经变得青紫,它们布在阿善白皙的脖颈间极为明显,可见当时下手者有多么狠辣。

    容羡进来的时候,阿善正坐在镜子前扒看自己的脖子,她将头发撩到了一旁,一身软软的白色衣衫宽松柔软,衬的她比以前还要柔弱纤细。

    “还疼吗”走至阿善身后,容羡抬手想要碰碰她脖子上的指痕。

    才把手指落下,阿善就闷哼一声喊了声疼。可能是喉咙受了伤,她的声音不如以往软绵好听,容羡抿了抿唇拿起桌上的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出抹在指腹上,帮她轻柔按压脖子。

    “那个人是子佛”既然阿善如今醒了,那么有些话总是要问清楚。

    阿善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低了低头,她手指收拢轻轻嗯了一声,睫毛垂着面容苍白,如同无家可归的猫。

    容羡的指腹沿着她脖子上的指痕一点点涂抹着药膏,他声音淡淡的,“不是说他在山上养了你十年么,为什么忽然要杀你”

    “我、我不知道。”阿善声音发哑,因为紧张薄唇发干失去光泽,握的过于紧的拳头有些发抖。

    她怎么敢承认呢要是让容羡知道她把他中独情蛊的事情告诉了子佛,她一定会被关进暗阁,绝无再出来的可能。

    可能是阿善表现的太过紧张害怕,容羡也并不觉得她敢把独情蛊的事情告诉子佛,所以他看了她片刻后没有再追问,而是低声嘱咐她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出去。”

    子佛白日里想要杀她的欲望有多强烈所有人都看的清楚,他一击不中在逃跑时还不忘再给阿善补一刀,如今阿善没死,他一定还会再次出手。

    先不管这子佛究竟是为什么要杀她,容羡如今要做的就是在他离开后,找人保护好阿善的安全。原本这次他是要带修白修墨一起去南方的,如今看这情形,他只能把修白留下,让玉清随着他离开。

    “早些休息吧。”容羡将药膏涂抹完后,见阿善像是被吓傻般坐在镜子前不动,就将人抱回了榻上。

    可能是今日阿善受危险时阴蛊发作的太狠,明明今日没有阴雨,他从回来后头就隐隐疼着极为不舒服。让阿善躺在自己的臂弯中,容羡抱着她没一会儿就缓解了头疾。

    意识逐渐陷入睡眠,容羡闻着阿善身上浅淡的香气,忽然就生出一丝丝不舍。若他离开后,哪怕他的头再疼也不能抱到她了

    当耳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后,阿善躺在容羡的怀中还没有睡着。

    她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目光落在容羡被匕首割伤的五指上,此时那上面已经包缠好了纱布,仍旧有一抹红色映出。

    子佛想杀她是真的下了狠心,哪怕容羡已经帮她抓住了匕首,但那匕首贴在阿善薄薄的衣服上,尖端仍旧是扎到了阿善的心窝,留下一点如针尖大小的伤口。

    她想过子佛知道独情蛊的事情可能会生气,但从没想过他会因为这件事要杀她。

    十年,阿善在佛岐山上陪了他十年,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肆意挥霍。

    阿善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就算她恨子佛困她在山上十年,也正是因为这十年让她对他有了感情,她同情他也心疼他,同时也将他当成自己的亲人,可也是这个陪了她十年的亲人,在杀她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或许。

    阿善在闭上眼睛时眼眶又有些湿润,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厢情愿把子佛当成亲人,而在子佛的眼睛,她只是一个想杀就杀想留就留的宠物。

    就如同子佛当初将她从林中救出去时,他不是好心,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说话的玩具,而阿善又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了罢了。

    大概是阿善白日受到的惊吓太大,所以睡着后她又梦到了子佛杀她的场景。

    梦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唯独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刺破梦境,真实的仿佛能焚烧万物。不同于现实中子佛没能杀了她,梦中她浑身鲜血染红了他的右手,被子佛亲手推入了火海中。

    冷,很冷很冷。

    在浑身被火焰吞噬时,阿善忘不了子佛那冷漠的表情。他眼看着她从高处掉入火海,身形笔直一动不动,甚至就连拿剑的手都不颤一下。

    “不,善善”

    梦中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那声音与梦境中满目的火光冲撞,阿善浑身一哆嗦,吓得直接从梦中醒了过来。

    轰隆。

    睁开眼睛时,空气中涌动的是潮湿的气流。阿善喘着气耳边是闷雷滚滚,从榻上坐起来她才发现天亮了,外面正下着大雨,而她身边的人已经离开。

    “容羡走了”阿善走到了窗边,推开半扇窗门任由凉风吹入。

    妙灵从一旁拿了披衣罩在她的身上,点了点头道“世子爷半个时辰前刚刚离开。”

    “姑娘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吹进来的凉风很快让阿善变得清醒,她勉强笑了笑道“没事,只是做了场噩梦。”

    无论现实还是梦境,她其实都是在做一场噩梦,不同的是如今她的梦已经醒了,而现实的噩梦还未结束。

    缓慢将身上的衣服穿上,阿善轻轻道“陪我去药庐待一会儿吧。”

    “”

    雷雨天,嘉王府中。

    青鹤轻轻敲了敲紧闭的佛堂门,“主子,容羡已经出发去南方了。”

    佛堂中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声音,青鹤不由又敲了敲,“爷,咱们还要不要派人去伏击”

    啪啦啪啦

    佛堂中依旧没什么回应,但突然传来东西掉落的东西。

    “爷”青鹤一惊,匆匆推门进去时,发现他家主子正安安静静的坐在蒲团上,宽大的刺花华袍随意铺散在地,容迦墨发披垂手中拿着恶鬼面具,周围是跳动散落的小叶紫檀珠。

    “爷,您的”这小叶紫檀珠是嘉王的母妃留给他的,平时他拿在手中从不离手,今日怎么会无故断裂

    容迦面上冷冷清清并无什么不对劲儿,他不曾理会周围散落的佛珠,而是缓慢摩擦了下手中的面具,低声问青鹤,“容羡行至何处。”

    “已经经过青山。”

    滴滴哒哒的珠子弹跳声逐渐消失,容迦眨了下眼睛重新将面具戴好,从蒲团上起来,他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往外走,青鹤赶紧跟了上去 ,“主子这是要去哪儿”

    “湘口镇。”容羡想要早日到达南方水患区,走湘口镇这条路最近最方便。

    雨还未停,青鹤撑着伞匆匆追出去时,容迦的声音隔着面具又冷又闷的传出,“这次本王要亲自动手。”

    唯有容羡死了,他才能彻底放心。

    容羡离开皇城的前两日,阿善基本都待在药庐中。

    第三日司云芳再喊她出去逛街时,阿善看了眼窗外坐在树上的修白,将妙灵拉到角落问,“你曾经说过,侯爷把你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这话还算不算数”

    妙灵茫然点了点头,“侯爷既然把奴婢给了姑娘,奴婢自然就是姑娘的人。”

    阿善又问“你曾经在彩霞口还说过,你不气我逃跑,但气我逃跑时不带着你,如果”

    妙灵反应很快,她睁大眼睛看向阿善“姑娘又想逃跑”

    “嘘”阿善赶紧捂住她的嘴巴,生怕她声音太大被别人听了去。

    “我可以信你吗”

    阿善没敢放开妙灵的嘴巴,再看到她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后,才又道“这次我的确还准备走,不得不走必须要走。而且这次我要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妙灵你愿意跟我走吗”

    妙灵扒拉开阿善的手,眸中惊讶只闪过一瞬,很快点头表忠心“不管姑娘去哪儿,妙灵都愿意跟着。”

    “好,那你先跟着我去药庐一趟,一会儿把我交给你的东西偷偷带出去,趁着我绊住司云芳和暗卫的时候,去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把它们藏起来。”

    妙灵点了点头,整理好情绪很快跟着阿善去了药庐。

    这两天中,阿善待在药庐中并不是在研究草药,而是在偷偷调配更好用的易容膏。一会儿她让妙灵带出去的就是她新调配好的易容膏,这次的逃跑计划她已经规划的很完整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她决定靠自己逃出这里,还要带着妙灵一起走。

    在这之后的两天,阿善都会带着妙灵和司云芳出王府游玩,修白虽然也跟着她们,但他主要看着的是阿善,并不会过多关注妙灵。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阿善那天主动邀司云芳出来玩。

    四人路过一间成衣铺子时,阿善拉了拉司云芳道“咱们去里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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