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更

小说:庶长子 作者:邈邈一黍
    旧友重逢, 可这顿饭吃的确实不怎么样, 除了魏时这个饥肠辘辘的人之外,没有人把心思放在吃饭上。

    如果真的像往常一样交流感情也就罢了, 关键是恭维和讨好的声音居多。

    好像无形之间,魏时跟众人已经分成了两拨。

    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只有考中秀才,才真正算晋身士这个阶级, 而在这一众的同窗里头,魏时已然是遥遥领先,除了他以外有五个童生,秀才却是一个都没有, 更遑论是举人了。

    不得不说, 这饭吃的压抑的很, 也就黄学林待他的态度还一如往常。

    其他人, 包括先生的长孙在内,态度上都跟以往大有不同了。

    魏时倒是能够明白大家的态度转变, 只是作为当事人,这感觉实在不怎么样。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 魏时跟何志远定下了去拜访先生的时间, 这才告别众人,回知县府。

    “这是姨娘托我给您带回来的。”

    魏时把装有绣品的锦盒呈上去,这里面到底绣了什么, 他也没翻看过, 毕竟也算是姨娘同父亲之间的隐私了。

    本以为是迫于规矩的严谨之作, 肯定看不出什么毛病来,但要说心意,应当没有几分。

    分别的这几年里,姨娘很少会提到燕县的人和事儿,对父亲,他不觉得姨娘有多少感情。

    不过出乎意料,父亲在打开锦盒之后,却是有些失态。

    表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仔细瞧着,眼圈儿似乎是红了,甚至眼睛里还隐隐泛着水光。

    魏时都有些疑心自己是看错了,父亲说好听点儿,叫心性淡薄,什么事儿都不爱管,说难听点儿,就是凉薄,心里头除了自个儿,谁也装不下。

    可如今,一幅绣品竟让父亲眼睛里泛起水光。

    还真是难得一见。

    “你姨娘还好吗前段时间你大伯来信,说准备送你去京城的国子监进学,还打算让你姨娘也跟着过去照顾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哪儿用得着你姨娘千里迢迢的跟过去,还是让她回来吧。”魏仁淡淡的道。

    兄长决定了的事情,一般是很难改变的,而且他也不想跟兄长起争执,闹出些麻烦事儿来,如果时哥儿自己不乐意,那兄长应该也不会强求。

    依着为人对兄长的了解,把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时哥儿俨然已经成为了下一代的领头羊,甚至可以说,魏家能不能再进一步,就看时哥儿的了。

    可想而知,时哥儿在兄长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最起码他这个弟弟是比不了了。

    魏仁自觉在长子面前,还是有几分做父亲的威严的。

    更何况少年人大都不乐意被管着,时哥儿中了举,年少得意,就应该更不想被管着了,大概也不想带着白姨娘过去。

    魏时有些讶异的抬了抬眼,不是惊讶父亲为什么提出这种要求来,而是不明白,姨娘为什么送上这样一幅绣品。

    她知道父亲会是这样的反应,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吗姨娘送上这样一幅绣品,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也想着回燕县吗

    不不,如果姨娘想回燕县的话,直接同他讲就是了,犯不着绕这么大的圈子。

    “大伯已经在京城置办了宅子,儿子要去国子监进学,无暇分心,宅子还得有人管才是,而且儿子年纪还小,离弱冠之年还差了六年呢,怎么能算是长大了,再说了,在您跟姨娘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子。”魏时不卑不亢地道。

    到底是翅膀硬了,魏仁瞧着面前的少年,已经很难同当年那个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的小孩子,联系到一块儿去了。

    今非昔比,确实是今非昔比了。

    十四岁的解元,放到哪个家族里头,都是才俊,都是不可忽视的栋梁之材,兄长在信里说,魏时是魏家的麒麟儿。

    这话不假,也难怪这孩子跟以前不一样了,人有底气了,说话也就硬气了。

    魏仁从来就不是一个严父,他为人处事的准则就是不惹麻烦,能得清静,便得清静。

    换句话说,这又何尝不是柿子挑软的捏,硬的柿子捏了会惹麻烦,清静也就没了,只有捏软柿子,才惹不出麻烦,才能得清静。

    当年还没有任何功名的魏时,不受重视,也没有底气,在魏仁这里,可不就是一块软柿子。

    魏仁的后退,相当自然,没有一点儿愤怒和忸怩,“那便听你大伯的,去了京城,别惹你姨娘生气。”

    “儿子谨遵父亲吩咐。”魏时态度恭恭敬敬的道,甭管心里头是怎么想的,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提出的要求都被撅回去了,魏仁到底是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到后院看你母亲去吧。”

    啧啧啧,魏时在后院这边儿,同样是先把绣品呈上去。

    母亲的脸色同父亲当时一样,精彩纷呈。

    魏时这还真是头一次见,几息之间,人的脸色由青转白。

    这得是生了多大的气呐。

    也不知道姨娘绣的这两幅绣品,到底有什么样深意和渊源,让两个人见到之后都如此失态。

    李氏差点儿没压住心里头的火气,瞧着下边跟白姨娘长了有三分像的魏时,都想把手边的茶盏砸过去。

    白姨娘那个小贱蹄子,压根就没按什么好心,这上面绣着的交颈鸳鸯,不论是配色,还是样子,都跟当年她从魏仁那里查出来的荷包上绣的一模一样。

    就为这么个破荷包,魏仁破天荒头一回跟她发脾气,想起来她就一肚子的火。

    那个破荷包儿,当年早就被她扔到火里烧了解气,白姨娘居然又敢绣出来扎她的眼。

    这小贱蹄子,真是皮痒了。

    “你姨娘这躺怎么没跟过来,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家主母,怕是连本分都忘了吧。”李氏僵着脸道。

    白贱1人就是打量着她手伸不到柳州城去,所以才敢这么扎她的眼。

    但她又确确实实拿远在柳州城的白姨娘没法子,柳州城离燕县太远了,大房那边,她压根儿就插不上手。

    蓉姐儿倒是嫁去了柳州城,可自打嫁了人之后,就跟她越来越不是一条心了,完全就被孙行川给笼络去了,整个就是一没良心的。

    魏时没吭声,恭恭敬敬的站在下边,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说话,甭管是解释,还是告罪,说了话,那才麻烦了呢。

    不被损个狗血淋头,那就不是坐镇后宅数年的知县夫人。

    默不吭声,就在一边站着,反倒是容易得清静。

    李氏坐在上边,又骂又损,没有半点儿官太太的仪态,泼妇骂街,不外如是。

    魏时呢,全当听不见,修起了毕耳功,甚至还在心里头默背之前在路上看过的史记。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对魏时来说,读百遍,不如把这些东西全都背下来。

    一拳头砸进棉花里是什么感觉,李氏今儿个是体会到了。

    她坐在上边发再大的火,把话说的再难听,人家压根就不当回事儿,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冒,保不齐还乐的看她在这边搭台子唱戏呢。

    “行了行了,赶紧回吧,没事儿别出来瞎转悠,就在你院子里老老实实的呆着。”

    别让她看见,看见就窝火。

    魏时麻溜的就撤了,至于他那个三年多都未曾见面的弟弟,反正他是不想的,也不想见。

    还是原来他住的那处院子,应该是刚收拾出来没多久,而且收拾的也不精心,角落里还有枯枝和败草没收拾干净呢。

    下人更是一个都没给安排,好在,他从柳州城带了人,不至于自个儿亲自动手再把这院子收拾一遍。

    厨房那边儿就更别提了,还是老样子,别说妥帖一点了,可能压根儿就没把他当正经主子照看,呈上来的饭菜虽然不寒酸,可都是凉的。

    经不经心,可见一斑。

    左右也在燕县待不了多长时间,没必要在院子里弄个小厨房,不过这凉了的饭菜也不能吃,不光是他不能吃,他带来的这这些人也不能吃。

    这寒冬腊月的,吃凉了肚子可不是小事情。

    魏时索性让人从外边酒楼里叫饭菜,记得是知县府的账,而且是让人大大方方的把饭菜送进来,不用遮着掩着,反正这事儿究其根本,丢人现眼的又不是他。

    不用花自个儿的钱,魏时虽然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没点太多的菜,可点的菜样样都是精品,蘑菇炖鸡、清蒸鲤鱼、红烧狮子头,还有一道青菜菠菜炒蛋。

    最后一道菜,没比前边儿那三道便宜出来,大冬天里,菠菜可是个稀罕物,比鸡鱼肉都精贵。

    反正花的不是自个的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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