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审神者总是不开心。

    用餐会不开心,锻不到自己想要的刀时会不开心,竞技时输给别的审神者也会不开心。

    一天里能训狐之助四顿。

    一日三餐,一餐训一顿,锻刀时训一顿。有时候超常发挥,搓出装的时候再训一顿。

    搞的狐之助每天都很颓,每天都想换个本丸开始新生活。

    所有的审神者都带着护神纸,用作遮挡面容之用。他们审神者自然也不例外,紧跟潮流。不光是护神纸,那些金羽华衣,巍峨殿宇,他也要一个不落的全安排上。

    倒是比一些女性审神者对这些东西更加趋之若鹜。

    狐之助愁云惨淡的看着今月的本丸支出,果然,毫不例外的又是个【赤】。

    审神者的工资其实很丰厚。

    平日里付丧神们出阵所获得的小判也可以在现世兑换成钱币。

    按理说他们的财政应该尚有许多富余,可谁让审神者偏偏爱极了珠光宝气,富丽堂皇。

    其实有些东西他并不喜欢,仅仅是喜欢那昂贵的价格。

    如果他不拥有,似乎就失去了骄傲的资本。

    狐之助将审神者的心理活动看的分明,奈何它只是个〔狐之助〕,就算心中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消弥一空。

    对,它只是个助手而已。

    无论这个本丸穷也好富也罢,和它都是没有关系的。

    等这本丸的审神者卸任,它立马就能奔赴下一个本丸继续职业生涯。

    所以...

    再忍忍吧。

    这忍啊,忍啊,就忍了三个秋冬。

    “咣——!!”桌子被掀倒,盛着饭菜的盘子哗哗啦啦的碎了一地,极为刺耳。

    狐之助一脸后怕地蹲在门边,差一点,那桌子就实打实地砸它身上了。

    它抬眸望去。

    只见审神者此时状若疯癫,双手不住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上华美的金羽衣凌乱不堪。

    “不知好歹!不知好歹——!!”他疯狂的大叫。

    全然看不出平日极力演绎的端庄。

    至于这不知好歹指的是谁...狐之助其实也是知道的。

    ——那位天上明月。

    审神者爱极了那副华美高贵的容貌和姿态。

    这一直是他梦寐以求,却又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是在前一年的冬天锻出了这俱至美之刃,为他耗了无数材料,甚至鲜有的足有一个月没买奢靡之品。

    图册上的画像完全比不上见到真人的震撼,几乎是一瞬间,人类就被这不属于人间的美丽摄去心神。

    明明知道时之政府所下禁令。

    他仍开始了堪称疯狂的追求。

    送昂贵的珠宝,送精致的衣物,甚至送华丽舒适的殿宇。

    而明月始终是明月。

    任凡者如何努力,也不能将其揽入怀中。

    永远冷静,永远理智。

    而人类越挫越勇,坚信只要努力总能打动明月,让明月向他奔来。

    直至今日。

    被审神者自以为深情的追求搞的不胜其扰,三日月宗近没吱一声就跟着远征队出去远征,已是两月未归。

    这两月,审神者从刚开始的阴郁到现在的狂躁,变化那是相当的大。

    这不。

    今天又掀桌子了。

    计算着桌子和这些精致的盘子所产生的费用,狐之助更加憔悴。

    我是造了什么孽啊,被分到了这本丸。

    “狐之助。”

    正当狐之助暗自神伤时,已经平静下来了些的审神者突然传唤它。

    “怎么了,审神者大人?”尽管内心极为抗拒,却还是不得不屈服,狐之助颠颠上前。

    “从今天开始。”人类的声音极为平静。

    说出的话却如地狱恶鬼,让狐之助如坠冰窖。

    “我的月亮一日不归,一日就碎一把刀!”

    狐之助以为自己听错了。

    它不可置信的后腿了两步,怀疑自己刚才是幻听。

    人类却仍在说话。

    “先从谁开始呢...啊,我想起来了,”他似乎是笑了,喉咙里发出一阵阵颤音。

    ——“那个叫今剑的短刀,是和他同一刀派的吧?”

    狐之助颤抖着身体,俯首道:“审神者大人,那个,我觉得,您现在还是再考虑一下...”

    “考虑?”人类嗤笑。

    明明隔着护神纸,狐之助却感觉自己看到了护神纸下那张疯狂而扭曲的脸。

    “既然你那么为他们考虑,那这事儿,你来做。”

    “他不死,你死!”一字一字。

    不可理喻,分外荒谬。

    “狐之助?”八岐戳戳从刚才开始就定住了的狐之助。

    这才回神,狐之助有些茫然的看着八岐。

    “啊,大人...”

    “我刚才的提议,你考虑一下。”

    轻轻应了一句,狐之助陷在刚才的回忆里,仍有些出不来。

    那原来...已是那么久远的事了。

    远到那个男人已经永远的沉眠在地底,腐烂成一堆枯骨。

    狐之助曾以为自己早就抛弃了那些过往,今日八岐的一席话,却让它如梦初醒。

    ——它从未忘记。

    ——这所本丸也从未忘记。

    那些孽与血,早就融入了这座本丸的骨,昭示着那些荒谬绝伦的罪恶。

    明明那么畸形可笑,却偏偏发生在现实,铭刻成历史。

    它头一次那么安静,习惯了狐之助聒噪的八岐倍感惊讶。

    看着这事儿对它打击蛮大。

    于是八岐也没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草草带过,把时间留给狐之助自己。

    “我去演武场了。”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拿起墙壁上挂着的刀,八岐像模像样的把它别在腰上。

    甭管别的。

    第一把刀,得有排面!

    见他作势要走,狐之助连忙跟上,“大人,等一下我。”

    却被八岐伸出手比了个拒绝的手势,“不要,今天我要自己去。”

    “哎?”

    “放心吧,这次不会闲逛的。”

    狐之助眨眨眼,想说它不是这个意思,却又被八岐先行止了话头,“好了,我走了。”

    说完,就真的走了。

    狐之助四只爪全速前进都跟不上的那种。

    被留在原地的狐之助:“...”欲言又止。

    但转而它就明白了八岐的意思,那一瞬间,狐之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就是...

    暖洋洋的。

    凭借超凡的记忆力,在又一次走过七拐八拐的路后,八岐再一次到达了演武场。

    鹤丸国永靠着墙站着,似已等待多时。

    而今天的演武场,除了鹤丸国永,三日月宗近也在此。

    八岐一进门,就受到了来自他们二位的微笑攻击。

    好看是挺好看,就是挺费眼。

    好看的脸连笑起来都是金光闪闪的呢。

    “哟,吃完早餐了吗?”鹤丸国永道。

    点点头,八岐道:“嗯。”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的接道:“早餐要好好吃才能身体健康。”

    八岐撇了他一眼,一瞬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站直身体,鹤丸国永伸了个懒腰,一旁的三日月宗近也随之向前了一步。

    “那么,开始今天的练习吧。”鹤丸国永脸上是和三日月宗近如出一辙的笑眯眯。

    八岐:“...”我觉得有些不妙。

    前面已经说过了,八岐有些肢体不协调。

    因为习惯了和其它几个头用脑袋攻击和嘶吼,乍一让他手脚并用,那身姿着实不雅。

    僵硬的和鹤丸国永两刀相碰,八岐觉得手脚甚至都不是自己的。

    就像俗话说的那样,脑子学会了,手没学会。

    教程陷入了僵局。

    饶有兴味的看着场上两人过家家般的你来我往,三日月宗近歪歪脑袋,抽出了腰间的太刀。

    “真热烈呢。”

    “嘛,我也加入一下吧。”

    话音刚落。

    他的身影如疾风般消失在原地,眨眼间就出现在了八岐的背后。

    三日月宗近抬高了刀,毫不留情的向下劈砍。

    “唰——!!”这一刀带着破空之声,直直砍向八岐的后背。

    只见在八岐即将被砍到的刹那间,他动作极为迅速的转过身,手中木刀往上一拦,完美的格挡了三日月宗近这出其不意的一击。

    而与此同时,那把木刀对上三日月宗近,瞬间便应声而断。

    稳住身形,三日月宗近海豹式鼓掌:“好棒呀~”

    而八岐:“...”

    刀...

    我的刀...

    断掉了。

    我的第一把刀!

    太过分了!

    这简直就是欺负人!

    鹤丸国永:“...”不愧是三日月...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嗯,优秀。

    眼尖的看到八岐微微在颤抖的手,鹤丸国永一愣,在事态没有发生成不可挽回之状时,连忙上去缓和。

    “嗯!你刚才那一击,很漂亮!说实话,惊吓到我了!”上来就是一通彩虹屁。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八岐手里攥着的木刀拿了过来,一脸欣慰的把自己的刀放到对方手上。

    “所以,我们现在不用木刀了,你可以用我的刀来练习。”

    “木刀砍不断的东西,它可以哦。”

    怔怔的看着手上被塞过来的太刀,八岐眨眨眼睛,道:“...可这是你的刀。”我用了,你用什么?

    “嗯?嗯...这是刚才那一击的奖励。”鹤丸国永笑了笑。

    “在练习的时候你先用着,要好好对它哦。”

    三日月宗近悄悄揪了揪鹤丸国永的袖子,视线询问【你怎么了?】。

    却被后者一瞪,那一眼,三日月宗近可以从里面看出一个扇形统计图。

    又无奈又心酸又生气。

    三日月宗近无辜的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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