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途被拽得往后退了几步,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没什么意思。”
陈毅最看不惯他身上这股劲儿,明明家里都那鬼样了,还一副冷清绝尘的模样,看他们的时候眼底都透着一股轻蔑的意味,也不知道他轻蔑什么呢?他自己能好到哪里?
他冷笑:“还说没意思?那你把酒我裤-裆上?”
江途平静道:“一个快三十的男人了,意-淫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酒都看不过你的下流。”
陈毅眯了一下眼,还没动手,就有手下上前朝着江途腹部挥拳,江途想也不想抬脚就踹过去,他腿长,比那人下拳要快,那人捂住肚子骂了句:“操!”
很快,一群人一涌而上,江途被陈毅按着,被那人还了一拳,腹部隐隐作痛。他沉着脸挣扎,已经做好跟他们打一架的准备,唯一后悔的就是戴了眼镜。
反倒是陈毅把他们拦住了,他看了一眼急忙跑过来的酒吧经理,抬手喊:“都停手,酒吧老板跟老大有点交情,别砸场子。”
他松开江途,冷眼看他:“那杯酒就记你账上。”
江途在酒吧一晚上的工资是150块,那杯酒120块,他今晚相当于白干了。
他完全不后悔,经理黑着脸把他拉过去,训了几句:“你怎么回事?梁城说你稳重能干,你也不是第一次来帮忙了,怎么能跟客人打起来?”
江途垂眸,漫不经心地听训。
那晚几乎一夜没睡,酒吧打烊已经是五六点了,他在休息室冲了个澡,洗去一身沾染到的烟酒味儿,套上校服,骑着自行车去学校。
教室里空无一人,江途从书包里抽出那张贺卡,低头凝神了很久,握着钢笔的右手都僵硬了,都没想好写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少女熟悉的声音:“咿?”
他愣住,转头看向后门。
少女背着大提琴慢慢走进来,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来这么早?”
他不动声色地拉下语文课本,把那张贺卡压在下面,遮盖得严严实实,才反问她:“那你怎么来这么早?”也不算早了,距离早读课还有十几分钟,但大家几乎都是踩点进教室的,早五分钟的都算早了。
“我昨天背着大提琴进学校,大家都盯着我看,所以我今天就想来早一点,免得被大家围观。”祝星遥站在他面前,环顾教室,嘀咕了句,“我放哪里呢?”
江途看着她:“学校没有保存乐器的地方?”
“有的,但是我来早了,老师还没开门。”祝星遥看中他身后那块空角,眼睛微亮,指指那里,“我放这里可以吗?放一个上午就好了。”
江途回头看了一眼:“可以。”
她把书包丢在桌上,刚转身就感觉肩上一轻,江途已经把她的琴包卸下来,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提醒:“你轻点哦!那是我的宝贝!”
江途动作一僵,垂眼看她:“我知道。”
“每一把琴都是我的宝贝,以前小时候几百块的那把也是,我都好好保存呢。”她下意识解释,怕他误会,语气还有些急,“所以不是因为贵,它才是宝贝。”
江途把琴包立在角落,回头看她,嘴角很淡地弯了一下:“你急什么?我没误会你。”
冬日天亮得晚,教室里白炽灯亮堂堂地照着少年冷白的脸,祝星遥仰着小脸,透过镜片,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血丝,她抿了一下唇,小声问:“你昨晚做什么去啦?”
走廊上忽然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前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两个男生打闹着冲进教室。
他们看见祝星遥和江途站得很近,都愣了一下。
祝星遥大大方方地看向他们,笑道:“早啊。”
男生挠挠头:“早啊,女神你来这么早啊。”
“带琴来的,所以早一点儿。”
“哦……原来是这样。”
江途不动声色地坐下,也避开了祝星遥的问题。
那把大提琴放在他身后的空角,他当了一个上午的护琴使者,不让人靠近。
因为晚上有迎新晚会,学校只上了半天课,学生们早就蠢蠢欲动,期待晚上的迎新晚会,而祝星遥中午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去化妆,换衣服,做准备了。
晚会正式开始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每个班都有划分出固定的场地,摆好椅子,整整齐齐,看起来颇为壮观。
黎西西和周茜在后台陪祝星遥。
祝星遥在礼服外面套了件宽大的羽绒服,懒洋洋地窝在椅子上,咬着吸管,漫不经心地喝豆奶,“快开始了,你们还不回去吗?开场是夏瑾独舞,我看过彩排,很美。”
夏瑾是15班的班花,也是个多才多艺的姑娘。
黎西西拉着周茜站起来,笑眯眯地:“那我们先回去了啊,那帮男生最期待的是你啊,大提琴女神。”
祝星遥催促:“你快走吧。”
黎西西做了个鬼脸,拉着周茜走了。
祝星遥一转头,就看见夏瑾站在身后,脸色不太好看,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心想:糟糕,黎西西的话被她听到了……
…
晚会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晚会十二点之前会结束,现在已经过了一大半时间了,将近十一点,丁巷看着自己旁边空着的椅子,着急地挠头:“途哥怎么还没来呢?”
张晟嗤笑:“途哥个屁,他算什么哥啊?”
“又没让你叫。”丁巷呛了回去,跟旁边的男生说,“再不来,等会儿女神都要出场了。”
学校没有要求每个学生都要来看晚会,而且这种时候管理也比较松散,丁巷给江途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到后面,直接关机了。
他嘀咕:“搞什么……”
祝星遥前桌的男生说:“可能就是对晚会不感兴趣呗,你看他平时独来独往,看起来连个爱好都没有,在家睡觉或者出去玩,去网吧打个游戏都说不准……”
丁巷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但心里还是觉得很可惜,女神今晚表演的曲目还是江途选的呢,他怎么可以不来看呢!在他看来,没看到祝星遥的表演就跟丢了钱包差不多。
十一点四十分。
祝星遥提着裙摆走向舞台中间,从场务手里接过大提琴的时候,愣了一下。
临时场务陆霁低头看她,微笑道:“加油。”
他把琴递给她。
她接过,小声说:“谢谢……”
…
夜色深沉,深冬的街道冷冷清清,一道高瘦的身影飞快地跑过街头,冲到一中校门口,不等门卫放行,单手撑在栏杆上直接翻进去。
门卫愣了一下,连忙追了出去,大声吼道:“哎你个兔崽子!给我停下!让你进去了吗?校牌呢!给我停下!听到没有?”
少年没理,狂风似的跑远了。
门卫拿着对讲机站在原地转圈,要不是看他身上穿的是一中的校服,早就让人把那兔崽子给抓住了,他皱眉嘀咕:“大半夜的,跑什么呢?被鬼追呢……”
江途奋力跑向礼堂,用最快的速度。
寒风穿透胸膛,冷得透彻,他也不在意,循着沉缓的琴声往前跑,偌大的礼堂敞着,操场上浩浩荡荡的几千名学生,黑压压的一片,却是很安静。
琴声止。
那片黑压压的人群忽然沸腾起来,有个男生站起来,手做成喇叭状,高声大喊:“女神!再来一曲!”
被身后班主任一巴掌拍在后脑勺:“喊什么呢喊什么呢?安静,坐下!”
下一秒,场面逐渐失控了,越来越多的男生站起来:
“祝星遥!我爱你!再来一曲!”
“女神!祝星遥!”
“女神再来一曲!”
……
一个个青春无敌,荷尔蒙无处挥发,躁动在身体里狂欢喧嚣。
江途站在那个喧嚣的世界外,弓着背,双手撑在膝盖上,用力地喘息,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地往下掉,在寒风的吹动下,整张脸都变得冰凉冰凉的,加上脸上的伤,看起来颇为狼狈。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好,直起身,遥遥看着舞台上穿着白色礼服的少女,她站起来,款款地鞠躬谢幕。
万千灯光笼罩着舞台,舞台中央的少女精致漂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耀。
江途看着她提起琴走回后台,在人群散去之前,转身走了。
教学楼一片黑暗,人都聚集去看晚会了,这边一个人也没有,少年高瘦的身影钻进去,也没人看见。
他推开高一(7)班的后门,按亮一盏灯,走进去。
少年嘴角破了,上面血迹已经干涸,他从语文课本里抽出那张贺卡,坐在椅子上凝神片刻,在下笔之前,忽然顿住,换了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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