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流程都准备好, 不打招呼突然就变卦,为这我都奔波快半个月,成天到处飞”
许寄柔边和身旁的人说话边往前走,正烦着, 被前面一群人挡住路。
眉头登时皱起来。
“麻烦让让”
聊八卦聊得欢的一群人忙着吹捧赵茜, 而赵茜被捧得飘飘然,心里正痛快,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不客气的声音。
回头见许寄柔那张微蹙眉头的脸,一群人噤声, 互相看眼色让开路。
说得太起劲, 忘了站在桌旁,挡了人家的去路。
许寄柔不认识这些人, 同个交际圈子的哪怕再不熟也见过, 多少认得脸。她一向脾气大, 又为个人品牌的事烦着, 难免没有好脸色。
嘴角不悦地扯了扯,许寄柔和身旁同伴继续提步, 小声吐槽“聊天站在路当中,一点礼貌都不懂。”
声音不大不小, 被那群人听到, 纷纷脸上一热,她不客气, 但也是她们自己礼数不周在先, 没人还嘴。
赵茜前一刻还被她们捧着, 下一秒就受这样的挂落,心里不舒坦,忍不住冷哼“摆什么臭架子,自己不也是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她的小姐妹吓得一惊“茜茜”
“干什么”
赵茜不服气,白眼一翻,就见前面的许寄柔蓦地停住脚步。
许寄柔回过身,盯住她“你说谁”
周围人大气不敢出,赵茜眼里慌了一瞬,强行镇定“谁对号入座就说谁。”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唐纭和她的桃花在角落谈情说爱,路秾秾只得和其他几个比较熟的待在一块,喝酒聊天,慢悠悠地打发时间。
不远忽然传来动静,路秾秾朝那边看了一眼“什么情况”
一座人都看过去。
疑惑间,闺蜜之一匆匆从那边过来“寄柔和人吵起来了”
“吵起来怎么会”
“和谁啊”
“”
喝酒的也不喝酒了,纷纷放下杯子起身。路秾秾闲着无聊,便随她们一同过去。
许寄柔几个和一群女生分两了边,倒没占下风,她眉眼冷然,唇边微带不屑,而她对面为首的那个女生则像是气哭了。
路秾秾知道许寄柔那张嘴,也就对着她们这些玩在一起的有点分寸,对其他人,尤其是她看不上的,简直比淬了毒的刀子还可怕。
这不,一近前就听见她牙尖嘴利讽刺人的声音
“不懂礼数就好好听人教,有胆子叫板就要有胆子受着,你以为全世界都是你爹妈要不是你上赶着往枪口装,本小姐才懒得在这看你这张痛哭流涕的丑脸脏眼睛”
路秾秾“”
和几个朋友到许寄柔跟前,路秾秾闻声问“怎么回事”
见是她们,许寄柔火气稍有克制。
“好好走这过,一群人非要堵着路聊天,让她们让开还跟我叫板。叫板那就叫呗,说两句哭得跟流泪青蛙似得。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面前装什么纯啊”
她说着,一点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晚上一碰面,路秾秾就知道许寄柔心情不好。怕是她说话难听,这才吵起来的。
对面那群人面露惧色,路秾秾打圆场“好了好了,出来玩,发什么脾气。我们都等你半天了,过去坐。”
许寄柔本意还想再损两句,奈何路秾秾开口,只好卖她这个面子。
路秾秾拍拍她胳膊,同她一块转身。
赵茜一点便宜没占到,逞了一时口舌之快,然而却被许寄柔骂了个狗血淋头。路秾秾一来,更是没怎么看她,眼神轻飘飘在她身上扫过,一个字都没和她说。
鬼使神差地,她张口“路秾秾”
路秾秾一顿,疑惑转头“你叫我”
她全然一副陌生模样,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赵茜觉得她摆谱,气道“你你交的什么朋友,这么嚣张跋扈”
许寄柔脸色一变,路秾秾拦住她,开口道“你是在,质问我”
赵茜哼了声不作答。
路秾秾道“我交什么朋友,朋友如何,与你何干,轮得到你管”
赵茜前不久才在这群小姐妹面前吹嘘,将路秾秾贬得一文不值,此刻被她这样轻慢对待,脸上挂不住,还嘴“你成天惹是生非,交些嚣张跋扈的朋友,霍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路秾秾觉得好笑“霍家的事跟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你哪位啊”
“我姑姑是你婆婆”赵茜咬牙道,“霍观起是我表哥怎么没关系”
她不说还好,一听是赵家人,路秾秾的眼神立刻冷下来。
赵苑晴
呵。
路秾秾松了拉住许寄柔的手,刚刚还拦着说要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下自己反倒忘了。
“我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表妹,你少在这乱攀亲戚。”
“你”赵茜不料她竟然这么不给面子,气急,“你得意什么,我姑父都没你这么嚣张,你不过是嫁给我表哥才”
最先和许寄柔一道的那位忽然开口打断“刚才我和寄柔经过这的时候,我就听到她们在说秾秾坏话。”
赵茜身边围着的人脸色一白。
“哦”路秾秾饶有兴趣,“都说我什么了”
朋友咳了声,道“说你作威作福,又给自己脸上贴金,其实霍观起根本懒得理你”
许寄柔嗤笑“背后骂人的时候倒是不哭呢,嘴贱的东西”
路秾秾的眼神变得玩味又捉摸不透。
赵茜的小姐妹们感情可没那么坚固,麻烦一上门,立刻有人辩解“不是我说的是赵茜她自己”
闻言,赵茜瞪大眼看向那人。
那人避开她的眼神“是她说她表哥看不上路秾秾,不是我们说的还说她姑姑不在,要是在早就收拾你什么的”
周围安静了两秒,路秾秾走到赵茜面前,“你是赵家的人”
赵茜强撑着不退后“对,赵苑晴是我姑姑,我”
话没说完,路秾秾忽地揪住她胸前衣襟,左右开弓,狠狠给了她两个耳光。
“啪啪”两声,无比响亮。
赵茜连叫都来不及叫,路秾秾手一松,她就摔倒在地。
“你你”
赵茜坐在地上,顶着两个巴掌印,满眼不可置信。
路秾秾居高临下“我什么我打的就是你”
赵苑晴,毁了霍观起一家三口一生的赵苑晴,也配拿到她面前耍威风赵苑晴没进医院前她都敢让她给自己煮东西吃,更何况现在。
“你姑姑是二婚,她难道没告诉你”路秾秾眉头轻挑,“我正经婆婆可不姓赵。”
赵茜被她嘲讽的语气弄得一怔。
霍观起根本就没把赵家放在眼里,从赵苑晴被送进医院那刻开始,他们父子就不打算再与赵家虚与委蛇了。
曾经唯一能够压制他们的霍倚山,如今也已成过去式。
路秾秾才懒得给赵家人好脸色,况且这个赵茜还在背后骂她。
她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今天就把话跟你说清楚。我没听观起说过什么表弟表妹,麻烦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少来乱认亲戚,以后在外也别打着霍家的名号招摇撞骗。”
“这次你在背后出言不逊被我朋友逮到,两巴掌让你长长教训,再有下回,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番话震得她们傻了一般。
就连自己人也有点吓到,许寄柔都没想到她会真的动手。
厅里各处的人目光渐渐被这边吸引,路秾秾不想被人围观,正想走,一道熟悉的男声插进来。
“怎么回事”
齐刷刷的目光投向声音来源,路秾秾一看,微顿,“观起”
身后跟着高行,霍观起走进内围,来到她身边。
她诧异“你怎么在这”
“我正好在隔壁有事。”霍观起说。
高行心里吐槽,什么正好,分明是特意。原本还奇怪呢,推掉的邀请怎么突然应下,到了沙龙,又没见他特别有兴趣和谁说话。
待他吩咐自己注意这边酒会的动静,高行才晓得原来老板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一听路秾秾和人起冲突,下来看情况的高行立刻就打电话给老板,没两分钟,人就如风一般下来了。
路秾秾撇嘴“遇上了点糟心事。”
霍观起眉头蹙了下,视线轻扫四周。
赵茜愣了片刻。这个表哥她不怎么熟,早几年偶尔去赵苑晴家,从没注意过他,后来他读大学,进霍氏,那就更见不上了。实际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是以,赵茜并不知道他被自己姑姑苛待的那些事,从小只知姑姑在霍家过得很好,姑父和原配感情淡了,虽然是二婚对姑姑却很体贴,而且原配死的早,霍观起十岁开始就跟着他们。
没听说霍观起和他父亲传出什么矛盾,也没听说他和姑姑有什么龃龉,想来姑父对姑姑那么好,他要是知道路秾秾对长辈说那么难听的话,一定也不高兴
赵茜站连忙起身“表哥”
霍观起缓缓转头,对她这一声呼唤反应很淡甚至没有反应。
“表哥,是我啊,我是赵茜赵苑晴是我姑姑,小时候我经常去你们家的”以为他不认识自己,赵茜连忙自我介绍。
听到这番话,霍观起眼神淡了几分,看起来没什么情绪。
路秾秾却知道他并不高兴。
天杀的赵家人,成天就会给霍观起添堵
当即语气不好“让你别乱攀亲戚,听懂没谁是你哥,滚远点”
“秾秾。”
霍观起温声制止,摇了摇头。
赵茜眼里一喜,以为霍观起因路秾秾的话不高兴了,谁知下一秒,霍观起握住路秾秾的手,道了声“没事。”
然后才看向她,说“我们不熟,我也没有表弟表妹,别乱叫。”
“表哥”
路秾秾的朋友们品出味来,她刚才那番举动,原来是有底气的。还担心她又是动手,又是把话说得太过难听,落赵家面子落得彻底,会惹霍观起不悦。
这么看,从薛娇娇那传出的消息霍观起其实早就对路秾秾有意思未必是空穴来风。
便有人道“刚才这位赵表妹当着那么多人说秾秾的坏话说得可起劲了。”
霍观起眼神一沉,“坏话”
“嗯啊。说你看不上秾秾,为了路家才娶她,她嫁给你作威作福丢尽了你的脸。还说要是她姑姑在,当婆婆的肯定早就收拾秾秾了。连我们这些朋友都躺着中枪,挨了好一通讽刺呢”
霍观起周身气压霎时低沉。
赵茜不知道,她这每一句都不偏不倚正好踩在霍观起雷点上。光是说赵苑晴是路秾秾“婆婆”以及要收拾她,就足够在他心里死一百次。
“你哥哥是赵川”霍观起看着赵茜问。
赵茜愣愣点头。
霍观起的声音还是那般平静,但不知为何让人背后发毛
“告诉赵川,三个月之内,我必定让他连滚带爬滚出望京。”
在赵茜又惊又愕的呆怔中,霍观起侧过头,对路秾秾换了种语气“还想待吗”
被这么一搅路秾秾哪还有心情,摇了摇头。
“回家”
“可是唐纭”路秾秾回头张望,“我陪她来的,她人”
霍观起不客气“让她自己回去。”
带她来这,受了一肚子气,没把唐纭吊在车顶上吹风都算不错了。
路秾秾还在犹豫,霍观起已经不由分说牵起她往外走。
她匆匆忙忙,只来得及跟许寄柔等人挥手,“帮我跟唐纭说一下”
其它的小虾米不值得费神。
至于赵茜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赵家和当家的赵川看来是要被她连累。
有幸目睹这场热闹的纷纷端着酒杯绕开她走。
回程车上。
路秾秾没说话,霍观起先开口“你躲着我,就来参加这么个酒会”
“我哪有躲你”她不承认。
路秾秾心里其实也很感动霍观起当众为她撑腰。
外面不少人等着看她笑话,她岂会不知。多得是人巴不得她和霍观起相看两相厌,好等着哪天她下去自己上位。
霍观起今天的举动,狠狠打了那些人一记耳光。
暗暗抒出一口气,路秾秾偏头看向窗外。
秋风萧索时节,掉下的落叶堆在道旁,她顿了顿,不由眼神一暗。
秋天的味道啊。
每个秋天,都会想起那个在树下的身影。
少年时代,她和霍观起各自的遗憾,差一点就成了永远。是段谦语,让霍观起得以去为文香如送行,也是段谦语,让她得以见到隋少麟的面。
他伸出手推了他们一把,让他们两个因外界、因自身被绊住脚无法向前的人,成功踏出那一步。
他们得到治愈和弥补,可他却成了拼图上最后缺失的那一块。
路秾秾盯着窗外出神。
她常常想,如果高二那年她没有对霍观起表明心意,会怎么样如果那个时候,霍观起喜欢她,又会怎么样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固执地在公园等霍观起来见她,而霍观起也不会为了逃避她,让段谦语去赴约。
如此更不会有那辆轮胎打滑的出租车,在夜里撞上围栏,车身翻转。
段谦语就不会被困在车里心脏病发。
漏油的车没有爆炸,连受伤更重的司机都被救出来,偏偏段谦语因为心脏病,没等到医院就离开人世。
他总是说自己运气好。抽到再来一瓶、夹到大的娃娃、出门看见彩虹一点点小事,都能让他笑着感慨,“我运气真好”。
路秾秾每次想到他说这话的语气,心里就一阵一阵地疼。
他原本可以在二十岁的时候接受手术,原本还有一线生的希望。可手术没来,他却已经永远闭上眼睛。
可以的话,她宁愿他在小事上倒霉一点,也不希望他遇到这么大的坎坷,先天疾病,突发事故
不敢再看窗外,路秾秾垂下眼睛。
霍观起察觉到她忽然变化的情绪,“怎么了”
她说“没事。”
段谦语哪里幸运
幸运的是她和霍观起,在最艰难无助的青春期,当他们陷于上一辈带来的痛苦之中时,能够遇到段谦语,他们才是真的幸运。
那一年,段谦语的逝世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是沉重的打击。
她自责自己鬼迷心窍追着霍观起跑,逼着他回应自己的感情,而霍观起内疚让段谦语去赴约,谁都原谅不了自己。
是他们连累了他。
在药水味浓郁的医院,他们分道扬镳,彼此都红着眼。
她决绝地和他划清界限“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见面”
就真的没有见面,犹如陌路人的高三一年结束,她去国外,他留在国内。几年后阴差阳错纠缠一夜,天亮以后也仍然像刺猬互相针对,互相伤害。
一避就是好多年。
从形影不离到所谓“王不见王”。
好久好久。
路秾秾吸了一口气,挺直发僵的背脊。
没有人知道,她真的好难过。
霍观起的手就在旁边,咫尺距离,可她不能牵。
是不敢,也不配。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