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筠喝了口茶, 透过开着的小窗隙望了眼楼下。
只见那说书人正讲在兴头之上, 唾沫横飞。四边上坐着的人亦是跟着摇头晃脑, 不时拍掌叫好, 一副入了迷的模样。
“陛下, 您终于来了,可把臣妾等得好苦啊”底下又传来说书人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声音。
相对于萧昱珩的置若罔闻、泰然自若, 顾令筠是臊红了一张脸,心底也是略有些崩溃。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可不可以派人去捂住他的嘴
这念的就是柳飘飘撰写的那本书吧这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话说那日,顾令筠回到自己宫中,是回过神, 察觉上了当,连忙是将写的那几页给“毁尸灭迹”。
但没想到第二日, 柳飘飘就不知从哪找来摹抄完整的, 一口一个“定不会辜负陛下和娘娘的期望”,开始写起来。
于是没过多久,在“神秘力量”的波澜助推下, “木风风”横空出世,一跃占据各大书肆的销售榜首。
“陛下, 可不可以派人叫他讲点别的”顾令筠忍不住提议。
萧昱珩瞥了她一眼,淡道“百姓喜闻乐见, 朕自然不能扰了他们的兴致。”
顾令筠叹了口气, 示意绿竹把那缝隙也给堵住。
不是说这八宝楼是京中有名的文人雅士聚集之地吗怎么尽爱听这些捕风捉影的风花雪月之事
等了一会, 八宝楼的老板亲自前来上菜。
“皇上, 娘娘,这是从澄阳湖运来的新鲜大闸蟹,是小店最好的厨子亲自烹饪的。不过自是比不上宫里的御厨,还望陛下娘娘不要嫌弃。”
顾令筠听老板直接点出他们的身份,有瞬间的惊讶,见萧昱珩神色未变,有些了然。
她带笑回应,“老板客气了。”
老板连声答谢,布好菜就退了出去。
顾令筠望着眼前肥美的蟹肉,再看看桌上的“蟹八件”,有些为难。
怎么办,她只会用手抓着吃啊
眼下又没有伺候的宫人,绿竹和邓公公望着摆满一桌的大闸蟹也露出为难的模样。
当着萧昱珩的面“张牙舞爪”、“龇牙咧嘴”,她实在是干不出。
顾令筠正打算硬着头皮去研究这工具究竟如何用,萧昱珩却站了起来。
顾令筠跟着抬头,就见他背后的墙突然缓缓向两边移动打开。
还未来得及惊讶,就见隔壁间缓缓走出了个衣着、样貌与萧昱珩一模一样的人。
顾令筠、邓公公、绿竹“”惊恐jg
那人走出,毕恭毕敬地朝她和萧昱珩请了安。
萧昱珩看着顾令筠“见鬼了”的模样,到嘴的话还没说出,就听她脱口说道
“皇上您还有孪生兄弟”
萧昱珩深知不尽早说明,在她脑内定会变成其他奇奇怪怪之事,于是解释道“这是大周极擅易容之人。”
“萧昱珩”连声音也仿得一模一样,“皇上谬赞了。”
“朕有要事要做,但不欲被跟着的人发现,只能暂时委屈贵妃了。”
顾令筠“”还有跟着的人
顾令筠眼看着萧昱珩走进隔间,门重新合上,另一个“萧昱珩”又坐在了她旁边的位上。
顾令筠一瞬不瞬地盯着,“萧昱珩”终是承受不住她的视线,别开了目光。
但转眼却又对上了另外两道灼灼的、一脸认真研究的视线。
只能别扭开口道“娘娘,螃蟹要凉了。”
顾令筠现下已顾不上什么螃蟹,毕竟被“萧昱珩”恭恭敬敬地喊“娘娘”,这种事可是前所未有的。
哪怕她知道这是假的。
“再多喊一声娘娘。”顾令筠笑眯眯道。
“萧昱珩”求饶般说道“娘娘”这还真是他执行过最艰难的任务。
“抬起脸,不要动。”
“萧昱珩”一僵,但也只能听从命令。
顾令筠认真看了遍,从额头到下巴,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不同之处。
五官虽相似,但亦存在细微的差别,鼻子没那么挺,嘴唇略微厚了些,最明显的还是气质上的差异。
她想,哪怕不是亲眼所见,她也是能够一眼看出的。
毕竟他是如此的独一无二。
顾令筠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的自信,分神片刻后又笑着打听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模仿陛下的啊”
“你这易容术又是从哪学来的”
“陛下有要求你用易容术和别的女人相处过吗”
脱身离开后的萧昱珩等人走暗道小路,一路走进了一座府邸。
大门前还挂着喜事用的红绸,但却被重兵把守着,府内亦是一片狼藉。
府内书房门前有几人看守着,见来人,急急迎上前,“陛下。”
萧昱珩脱下乔装后的衣服,问道“查得如何。”
一名武将打扮的人急答道“回陛下,晋王府内下官已派人全部清查,只在书房发现有密道,底下密室也找不到有东西。看来那些人是比我们快了一步。”
萧昱珩听后进内,命人打开密道。
这密道幽深狭长,一眼望进去黑黝黝一片,看着就让人心生怯意。
两旁有人用火折子点亮壁上的蜡烛,萧昱珩踏着昏暗的烛光,走了下去。
密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三面墙空荡荡,里头也没有任何东西。但细看地板墙上的痕迹,不难猜到过往摆在这的是柜子、桌椅。
萧昱珩走到正对的一堵墙,用手敲了敲。
“陛下,这堵墙看痕迹要比两边的要新,像是刚砌好不久。莫不是有人在晋王事发之后连夜将这密室里的东西运走但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在重兵看守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做这一切”
萧昱珩细细绕了一周,淡道“只怕那人比所有人都要早,在事发前就收拾干净。连晋王,大概也不知情。”
“这”
“将墙凿穿,继续查下去。再派人去查查京中有何处近期是兴过土木。”
萧昱珩一边吩咐一边在脑内回忆此处宅院的上任主人,想起那人时,也有片刻的惊讶。
再说顾宗武这边,心挂念着女儿,自是没这个耐性再应酬这些不相关的人。
也顾不了那么多,当众用“恶劣”的演技,装出了一副“突生疾病,应酬不了各位的模样”。
有人渐渐悟出,莫不然那位“贵客”是本应在宫里的贵妃娘娘
而当顾宗武急匆匆赶回来时,就只看到还在长吁短叹,念着“老了老了”的张德福。
顾宗武和张德福大眼瞪小眼,问道“人呢”
张德福又是一叹。
仆人这时颤颤巍巍说出了经过,顾宗武咬牙看向特意派来看着的阿大阿二,“怎么不拦下”
委屈的阿大阿二“人可是天皇老子,他们敢拦吗”
再说了人小两口出去逛逛,又怎么了。
张德福见顾宗武怒气冲冲的模样,上前宽慰道“将军放心,陛下和娘娘只是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了。再说了,陛下还让娘娘回来住一晚呢,将军还有大把时间和娘娘相处。”
顾宗武听后只能作罢,但内心难免还是有些不忿。
要出去的自然不会是他家娇娇,定是被人哄着拐出去的。
顾宗武翘首以盼,等了半天也没见二人回来的身影,反倒是宫里派人传来消息,说是贵妃无端起了疹子,先送回宫里诊治了。
顾令筠躺在床上,忍不住用手去抓脸,却被绿竹按下。
绿竹嗓音已染上哭意,“娘娘别抓了,先忍忍,太医马上到了。”
邓公公来回走动,见状对外喊道“再去催催,太医怎么还没到。”
床上的顾令筠自是知道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她在八宝楼,问了遍“萧昱珩”也得不出什么,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螃蟹身上。
真的萧昱珩不在,她也不那么忌讳,直接上手,辅以几个工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消灭了大半的螃蟹。
然而吃到一半,她就突然感觉头晕胸闷,舌头渐渐生麻,身体各处也传来痒意。
绿竹和邓公公也是一惊,“娘娘,您的脸”
顾令筠晕晕沉沉,摸向自己的脸,触手是一片滚烫,接着又是眼前一黑,向后仰去。
失去意识前顾令筠想“我这是海鲜过敏了啊”
紧接着就是一阵人仰马翻,手忙脚乱,急着把她送回宫里。
几位太医赶来的时候,顾令筠已痒得在床上打滚。
太医院的院首稳了稳心神,上前诊治。
一套望闻问切后问道“娘娘这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绿竹忙答道“是吃了螃蟹。”
院首摸摸胡子,“想必是了,各人的身子不同,同样的东西不同人吃了反应也不同。想必是这螃蟹与娘娘的身子相冲。臣先开服方子,再派人去拿来特制的药膏,娘娘可涂抹在起疹子的地方,能暂且纾解现下状况。”
待顾令筠喝过药,已缓解大半,但身上脸上还是有些痒。
绿竹站在一旁,小心地用扇子替她扇风。
院首替她在诊治一番,紧绷的脸才露出微微笑意,刚欲开口,外面就走进一人。
萧昱珩脚步匆匆,进了内,只瞧了个大概,床上的顾令筠就猛地用手帕覆盖住脸,侧过身背着众人。
“娘娘,小心脸上的药膏。”绿竹见状急忙喊道。
她当然知道脸上有药膏,就是因为脸上涂抹了这些棕黄的药膏,才不想被萧昱珩看到
萧昱珩眉头一皱,向院首问道“这是怎么了”
院首一笑,答道“贵妃吃了与身体相冲的螃蟹,才突发此状。臣以诊治开药,陛下不必忧虑。”
萧昱珩看了眼床上用手帕紧捂脸的顾令筠,“何时才能痊愈可有后遗症”
“依臣判断,贵妃已在慢慢好转,不出时日即可痊愈。要说后遗之症,那倒是避免用手去抓痒的地方,以免留下疤痕。日后避免再吃这些海味即可。”
萧昱珩听后紧皱的眉头才有所松解,“有劳院首了。”
院首又是一笑,“陛下客气了,此乃臣职之所在。”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顾令筠听到这不免有些失望,这样的机会,她还以为能听到
“治不好朕让你们提头来见。”
亦或是。
“贵妃要是再不好,朕让你们全部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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