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抱紧点儿

    听他意识不清的低语, 如一仿佛一脚踩空,心脏重重撞到肋骨, 又弹了回去“云中君,莫动, 躺好。”

    但封如故听不清人说话,挣扎动弹,一味将他往外推。

    如一气急, 捉了他的双手,压在自己胸前, 声音中难得带了情绪“云中君云中君封如故”

    被他一声呵斥,封如故乖乖停了动作, 眯着眼睛,软声应道“嗯”

    正是知道封如故平常是一个如何我行我素、叫人不省心的人, 如一才会被他此时的温驯腔调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心。

    如一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已被法力催干的长发敛在掌心, 结成一束,搭放在他右肩,并不熟练地哄他“你听话。”

    哄人的话一出口, 如一自己先半羞半恼得热了耳朵。

    但如一转念一想,他救了自己性命,自己贴身照顾他, 理当如此。

    佛家亦讲, 恩重需偿, 乃是天理。

    然而, 他一垂目,撞见了封如故的唇。

    如一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周顿时热了起来,好像被那苍白的唇给烫伤了似的。

    当他堕入寒水之中,半昏半醒时,有一片柔软温暖贴了上来,渡了他半口气。

    如一眼力极佳,彼时,他睁着眼睛,在近乎漆黑的水底,也看清了封如故形状优美的颈线,和微微滚动着的喉结。

    他错开眼睛,不敢再看封如故的嘴唇。

    不知怎的,他连呼吸都有些费力。

    好容易缓了过来,如一跨坐在他身上,将封如故前襟纽扣颗颗解开,又敞开自己的前怀,才谨慎地抱了上去。

    将一具冻透的身体纳入怀里时,如一肩膀轻轻一颤,只觉他腰腹处皮肤冰冷、柔软、细腻,端的是一身被娇惯过头的少爷骨肉,而自己的腹肌块块分明,硬邦邦地硌在那处,轻微摩擦间,竟隐隐生了些暧昧的热意。

    为免看到封如故的正脸,扰乱心神,如一索性把他拥紧,任由他失神地将冷冰冰的十指搭在自己的后背之上,同时低诵地藏十轮经,以消心火。

    将一块寒冰暖化,总归是需要时间的。

    如一先是闭目诵经,却感觉视线断绝后,肌肤相亲的触感便显得愈发突出,周身像是长满了痒痒肉,碰一下便酥麻作痒,好不难过。

    他只得又睁开眼,望了一会儿雕有双鱼暗纹的铜帐钩,觉得眼酸,稍稍垂目,又看见了叫他忍不住皱眉的东西

    在封如故半脱半穿的里衣间,透出了两朵红莲的枝叶轮廓。

    这七花印乃义父亲手所绘,据封如故所言并无危害,但如一不知为何,见了这开在隐秘位置的红莲,外的心焦不快。

    他伸了手去,挡住了那朵后腰上的红莲,看不见了,心里才痛快了些。

    随着时间推移,封如故体温渐渐恢复正常,意识也清晰了一些。

    注意到怀中人发出一声闷闷的低吟,眼皮微动时,如一迅速与他分了开来,动作极快且面无表情的地替他系上前胸纽扣。

    因为动作太急,他把整整一排纽扣都系歪了。

    不过,也幸亏他赶得快,在封如故重新睁开眼后,摸一摸胸前,发现自己衣衫尚整,而如一坐在床边,衣衫整齐,右手搭着他的腕,像在探测他的经脉。

    他的神情淡淡,看不出多少关心之色,但脸色看上去倒是红润,看来在沉水中也没吃多少苦头。

    封如故放下心来,抽回手裹紧被子,因为呛了水又呕了血,说话时,嗓子干哑得发痛,一股股血腥气顶得他有些想吐“大师。”

    如一“嗯”了一声,抽回手来,又将被子掖紧了一些“云中君醒了,感觉如何”

    现在的封如故除了想死,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身体是暖过来了,但是寒气浸入骨髓,损害颇大,而他又过度驱动了灵力,此时灵魔两气正在体内纠缠对冲,无人助他调剂,他只能生不如死地闷声忍受。

    若不是如一还在,他肯定要把这间房里能砸的全给砸了。

    封如故动了动身体,艰难道“大师,给我,给我吸口烟”

    没想到,如一冷冰冰道“忍着。”

    封如故正难受得直绞被角,闻言不觉一怔“什么”

    “贫僧就在这里。”如一道,“有什么事情,可叫我来帮你。”

    延胡索虽有快速镇痛之效,但毕竟是药物,过度使用,于身体有害无益。

    封如故呼出一口气,把自己团进被子里,不说话了。

    见他把自己团成一团、自暴自弃的模样,如一面上掠过一丝焦灼的心疼,向来坚定的心智极其轻易地被这一个动作给敲得四分五裂。

    在他险些起身、打算出去为封如故要来烟枪时,封如故从被子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来。

    “不抽烟也行。”封如故嗓音有点嘶哑的委屈,“要抱着。”

    方才,两人其实已经贴身抱过了,本无什么忌讳。

    然而听他这样说话,如一又轻易陷入了微妙的、羞而微恼的情绪中。

    封如故的语气这般水到渠成、自然随意,谁晓得他还对谁提过多少次这样荒唐的要求

    如一冷硬着面孔“云中君,请自重。”

    封如故已经痛得有点受不了了,指尖已深深陷入床褥中去,提出如此要求,也只是想叫如一受不了自己的孟浪,早早出去,免得自己忍不住疼,在他面前失了态。

    眼见如一果然有了不满,封如故目的达成,心中却难免有些悲凉。

    他就这样厌憎我吗

    这样想着,封如故自嘲地一哂,侧过身去,轻声道“那麻烦大师叫落久进来吧。”

    如一坐在床边,久久未动。

    在封如故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时,一双臂膀不由分说地将紧裹着暖被的他从床上抱起,搁靠在膝盖上,自后拥住他的腰。

    封如故低头看着他环住自己的手臂,一时没能回过神来,不自觉抬眼望向他。

    二人沉默交视间,封如故竟然心念一动。

    当初的那个孩子,都长得这么大了。

    但相比于心思一荡的封如故,如一声音如往常一般平静,毫无情绪“云中君,这样抱着可有好些”

    平静的话音,却掩不住他烧得通红的双耳。

    封如故疼得双眼模糊,自然是没注意到这点,只为了如一的这点冷冰冰的温柔而受宠若惊,往后蹭蹭,得寸进尺地撒娇“抱紧点儿。”

    如一不满地拧了拧眉,但他的眸色在不自觉间已然柔和了许多,抱住他的手也紧了一紧。

    他说“安心留在此处,把身体养好,我们再走。”

    封如故夸张道“竟能得如一大师一声我们,这可真是殊荣,封二死而无憾了。”

    如一像是不愿听他胡说八道,径直掩住了他的口。

    二人结合得如此紧密,以至于如一没能看到,自己左胸前,隐有一道淡色的字青光微微闪动,与他快得不寻常的心跳几近同频。

    在如一怀里靠了一会儿,封如故安心地痛晕过去了。

    如一只当他是精疲力竭,将他的身体放平,盖好被子,探一探他的经脉,发现仍是没有半分灵力流淌,想必是透支过度,用至枯竭了。

    他见他为救自己如此不顾一切,心中生嗔,指尖竟发力,重重捏紧他的半张脸。

    睡梦里的封如故皱起眉来,像是被捏痛了。

    如一心尖一痛,立即放手,见他脸上残存一道红印,眼睛便移不开了,指背贪恋地抚过被他捏出的薄薄指印,轻轻摩挲,权作抚慰。

    做完这一串有些茫然的动情动作,如一才恍然自己状况有异,霍然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定一定神,待面上神情恢复正常,才缓步向外走去。

    罗浮春在外急得直转圈,见如一出来,一迭声问师父的状况如何了。

    如一据实答了,体温平复,只是灵力空耗殆尽,需得静养。

    除此之外,该是没有大碍。

    罗浮春心焦不已,探头探脑地想去看望师父,桑落久在后拖住他的衣襟,示意他稍安勿躁,并问如一道“如一居士,我们需要写信,将师父之事告知常师伯吗”

    若是以往,如一定会立时答允,哪怕远远看义父一眼,也是心安,但事到如今,他见到义父的愿望竟不很强烈了。

    他简单应付道“随你罢。”

    随后,他转向同样在旁等候的严无复“云中君是修道之人,耗损的灵力自会补上,但仍需药物调养。贫僧略通一些岐黄之术,请严掌事带路,去抓些丹药来。”

    云中君在剑川出事,身为剑川现任总掌事的严无复自是责无旁贷。

    他抓起手杖,点一点头“居士,请随我来罢。”

    罗桑两人进屋去照看封如故,如一随着严无复离开,在心中速速拟了几张调养身体、祛寒避阴的方子,打算待会儿一一抓了,熬制好叫他服下,叫他快些好起来,也省得他醒来后,再对自己的徒弟无端撒娇,乱了礼数。

    至于严无复此人,他并不放在心上。

    这些时日,他早把剑川诸事的关窍想通,猜到或许是那严无复与唐刀客相勾结,但这是道门中事,利益关系盘根错节,他一个佛门中人,并无权置喙,况且他空有猜想,并无证据,飞花门与百胜门两家也都自认罪孽,离开了剑川,此事已然尘埃落定,想再追究也难了。

    他不开口,严无复倒是先发了声“以前,老夫并不知那人选中剑川,挑拨离间,是为何故。起先老夫想着,是三家各有私心,才便于他利用,见了今日之事,老夫方明白,那人或许就是冲着云中君来的。”

    如一本不欲理会他,可听见“云中君”三字,他的精神便提起来了些。

    确然,剑川的地理位置是极特殊的,入剑川、离剑川,都需要经过冰桥。

    唐刀客先是借刀杀人,让霞飞门弟子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封闭的剑川之中,叫他的尸体成为“封”字血笔的一部分,逼封如故出山,来此调查,又在他入川调查时设计杀掉苏平,其目的恐怕是为了叫剑川搭起冰桥,他好趁乱混入剑川,在冰桥上动手脚,并在封如故调查完毕、离开剑川时,炸断桥梁,让他掉入水中。

    他最终的目的,是要杀掉封如故吗

    “或许他想要的,不只是云中君的命。”严无复猜想道,“青霜、飞花、百胜剑法,在道门剑法中仅属二流,就足够剑川生乱,而云中君的归墟剑法乃是一流,且他号称不传旁人,若是杀了云中君,归墟剑法便就此失传,道门失一倚仗,也是重大损失。”

    说到此处,严无复转向了如一“正因为此,老夫才有一奇”

    如一冷淡地一挑眉,对他的疑惑并不多么感兴趣,并在心中又添上了一样驱寒的方子。

    但严无复接下来的话,却叫如一心神巨震“老夫曾有幸得见归墟剑法,也知云中君性情,向来恃才傲物,眼高于顶,连他的两个弟子都不曾得他分毫真传。可是,我观如一居士的娑婆剑法,竟隐约有归墟之神。老夫想问,他缘何会传你一个佛门中人归墟剑法的要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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