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惊喜

小说:某某 作者:木苏里
    江添视线落在自己被拨弄的手指上,安静了好一会儿。

    “为什么会问这个”他抬眼看向盛望。

    “不知道。”盛望后脑勺抵靠在墙上,下巴微微抬着,目光便顺势垂落下来,看着尘埃在光里悬浮,他伸手朝那些东西捞了一下,却抓了个空。

    “就觉得有点飘,上不去下不来,两头够不着。”他又懒懒地垂下手来,搭在膝盖上,“这么讲好像很矫情,毕竟”

    亲都亲了。

    他顿了几秒,跳过了他们心知肚明的东西,又抿了一下微干的嘴唇,说“反正挺奇怪的。你不觉得么”

    又过了一会儿,江添的目光才从他身上移开。

    虽然盛望说得模模糊糊,但江添知道意思,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很清楚。他只是没想到盛望会问。

    准确而言是没想到会这么早问。

    他以为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是默契的,已经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就像之前的无数个瞬间一样。但他同时又知道这种所谓的“心照不宣”其实根本无法长久维持下去,注定会被打破,注定会有人忍不住。

    毕竟没有什么东西能长久地闷在黑暗里。要么爆发,要么消亡。

    所以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却又理所当然。江添其实也早就想好了答案。他早在潜意识里预演过很多遍,当盛望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会说再等等。

    等到集训结束,等到离开这座封闭式的学校,离开乌托邦和永无乡。等到周围重新站满了人,充斥着想听或不想听的吵闹,如果你依然想问这句话,我可以把答案说给你听。

    如果不想问也没关系,只要没有郑重其事的开始,就不需要刻意说一声结束。退路一直都给你留在那里,毫无阻拦和顾虑,没有谁会难堪,连台阶都不需要铺。

    这是冲动包裹下最理性的办法了。

    但是阳光太亮了,照得身边的人太暖和了。只要看到盛望含着光的眼睛,看到他矜骄着期待又忐忑的样子,江添就说不出“再等等”这句话。

    所有潜意识的准备都被全盘打乱,他回过神来,问盛望“你是不是不高兴”

    “不是。”盛望摇了一下头。“挺高兴的。”

    他顿了顿,索性抛掉面子补了一句“特别高兴。”

    然后他听见江添说“那就好。”

    盛望怔了一瞬,忽然明白那种上下不着的悬浮感来自于哪里了。

    就是这句话,就是这句“那就好”。

    他潜意识里其实始终在担心这一点。

    江添棱角锋利,有时候会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他在某些情况下也是有少年冲动的。但盛望知道,那其实不是冲动,是傲。

    盛望清楚地知道江添有多冷静。连季寰宇那样的人、那样的事横在前面,他都能把阴影圈在一个最小范围里,跟自己和周围其他人达成和解,所以可想而知。

    他很傲,但从不冲动,更别提在感情上了。

    于是这几天,在春风得意的间隙里,盛望偶尔会想他们两个为什么会突然走到这一步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但他不知道江添。

    是因为自己不加掩饰么有时候期待得太明显,有时候失望得太明显,他在这忽而前进、忽而后退,忙得团团转,所以他哥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拉了他一把。

    他只是潜意识里担心,那些暧昧和亲昵不是因为耐不住的悸动,只是他跑得太急太近了,江添怕他失望难堪。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开心亢奋都让他一个人占了,太霸道也太不公平了。

    这本该是两个人平分的。

    盛望沉吟良久,笑笑说“那你做那些事都是想让我高兴么”

    “哪些事”江添说。

    “挺多的。”盛望一个个数着,语气有点懒,像是并不过心的闲聊,“看着我瞎改你的备注名、陪我提前过生日、容忍我灌你的酒、到处找照片做相册,还有”

    他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玩笑似的配合着,数一个便曲起一根手指。数到最后一根时,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说“还有接吻。”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久到盛望忍不住看向江添,才听见对方开了口。

    也许是在配合他的闲聊,江添也弯着手指数了起来。

    他说“备注名是,提前过生日是,灌酒是,找照片做相册也是。最后一个不是。”

    盛望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舔了舔发干的下唇。

    他其实很少会紧张,不论什么场合、面前站着或坐着多少人他都很难感到紧张。唯独在江添面前,那些与生自来的得意与矜骄会短暂地消失一会儿。

    “那最后一个因为什么”

    他等着答案,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关节,直到磨得那处皮肤一片通红,才听见江添哑声说“冲动。”

    “定力不足。”

    “情不自禁。”

    盛望摁着关节的手指顿住,良久之后终于放松下来。就好像他抱了满怀的欢喜干站很久,终于被人捧走了一半,于是他终于卸下负重,纯粹地高兴起来。

    他问江添“你也会冲动么”

    江添“会。”

    “哪些时候”盛望又问。

    “很多。”江添说,“意志力不强的时候。”

    盛望“噢”了一声,忽然说“那你现在意志力强么”

    江添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片刻后说“不强。”

    “那问你个问题。”

    “说。”

    “对外我一直都说你是我哥。”盛望犹豫几秒,看向他,“对内能换点别的么”

    “怎么样叫对内”

    “关上门的时候。”因为压得很低,盛望的声音也有点哑,“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

    “你想换成什么”江添问。

    “可以换成什么”

    也许是因为那句明确的“意志力不强”,盛望好像忽然没了束缚,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他抬着下巴想了想,转头问道“换成男朋友行么”

    江添后脑抵靠着墙,半垂的眸子很轻地眨了一下。他刚要张口,盛望又补充道“你要是说不行,我就上嘴了,亲到你说可以为止。”

    江添的目光从眼尾瞥扫过来,倏忽一落又收回去,说“那就不行。”

    盛望脑子里轰地着了一片火,烧得人耳朵发红。他眨了一下眼,转头吻了上去。

    江添非常克制,任盛望青涩又毛躁地触碰着,直到对方试探着舔了一下他的唇缝,他才偏开头避让开。

    盛望眯着眼,看见江添凸起的喉结滑了一下。

    片刻后,江添才转过头来说“你真的想传染是吧”

    “谁让你说不可以。”盛望有点意犹未尽,蜻蜓点水还是不够亲昵。

    “现在可以了。”江添说。

    “哦,那庆祝一下。”盛望得逞地笑起来,然后舔了舔下唇又去闹他。也不知道乱七八糟亲了几下,江添终于被闹得有点耐不住了。

    他微微让开一些,右手顺着盛望脸侧和下颔骨滑落下来,抵着下颔的拇指拨了一下,让盛望侧过头去,然后吻在对方颈侧。

    克制又情不自禁。

    盛望不轻不重地抓了一下他的头发,呼吸都在颤。

    他知道这样不传染,但是

    我靠。

    少年意乱情迷时候的意志力都是摆设,最终结果就是江添的发烧在当晚退净,但不幸又转化成了更为拖沓的感冒,而盛望在第二天早上连打三个喷嚏后也光荣就义,加入了感冒大军。

    好处是破罐子破摔不用怕传染了,坏处是两个人嗓子都哑了还伴随着咳嗽,十分影响演讲的发挥。

    尽管评分老师都知道他们原本的水平,也知道生病是意志力以外的因素,打分的时候应该稍稍考虑一下。但最终效果毕竟摆在那里,也不能闭着眼睛包容所有问题,所以盛望和江添断断续续感冒了一个多礼拜,k分数也上上下下起伏了那么久。

    这期间最矛盾的就是卞晨了,他10天里狂扫了7次k分,一边激动高兴,一边又觉得有点趁人之危。

    反倒是盛望自己看得很开,对他说“有得必有失,应该的。刚好提醒我正式决赛要加倍努力。”

    后面半句很有道理,前面“有得必有失”和“应该的”,就超出卞晨理解范围了,属于玄学。反正他没看出盛望“得”在哪里,又为什么说自己“该的”。

    不知不觉集训已经走到了尾巴,正式决赛的考场并不在这所学校。集训营的老师安排好了行程,40个学生都要北上。

    临出发前,盛望终于得空去了一次山后的长街顶头,那家因为装修歇业好几天的店焕然一新。他把手机里那张合照导了出来,一共洗印了两张。

    其中一张给了江添,另一张他要放进那本相册里。

    他刚满17岁,一共有18张照片,最后这张是一场意外也是最大的惊喜。

    相册每页都是洒金硬纸做底,上下两块透明膜。他把这张合照塞进透明膜之前,忽然生出一些想法。

    他问江添“照片右上角的年份是你写的么”

    “印的。”江添说,“这个纸面哪那么好写。”

    “行吧。”盛望又问,“那我要是想写点字呢”

    江添想了想说“写反面吧。”

    “反面往里一塞就看不见了。”盛望说。

    “你要写什么”

    江添这么一问,盛望愣了一下又失笑道“哦对我傻了,本来也不是写给别人看的。”

    他抓了一支笔,把照片翻过去,迎光看了一下人影轮廓。在他自己背后写了一个字我。

    然后在江添背后写上了剩下的字我喜欢的你。

    我和我喜欢的你。

    江添就站在旁边,看着他认认真真写下这句话,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挣扎、反复以及所谓的理智都太傻了,傻得像他又不太像他,倒不如放肆一点。

    因为太喜欢你,所以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以至于差点忘了,我17岁,这个年纪里整个世界都是我的。不需要犹豫也用不着权衡。

    我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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