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四觉得一切的一切都不对, 他独独没有想过蛋弟弟不对。
他并不太知道这些小幼崽们的能耐, 也只知道花树幼崽医术好, 火焰幼崽能升温,蛇身幼崽能弄出纯净水而已, 至于其他的波波幼崽、弹弹幼崽、黑白幼崽、蛋红红、蛋弟弟等等能力他并不清楚。
他不知道蛋弟弟的能力比较特别只要听蛋弟弟说话就会不知不觉得受到影响, 类似于蛊惑, 但是比蛊惑更恐怖,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会意识到蛋弟弟说的那些话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因为每个人都只会深信不疑。
“快到饭点了。”蛋弟弟从怀里掏出十分小巧的怀表看了眼道, “我带你去饭堂吃饭。”
“好。”秦四恍恍惚惚的站起来,恍恍惚惚的跟着蛋弟弟往外走。
直到到了饭堂, 直到蛋弟弟扛着一盘盘菜跑回来, 一一摆在桌子上,又抱着筷子哒哒哒跑过来放到秦四手边,自己跑到另外一边, 拿着小小的刀叉切眼前的包子吃,快要吃饱的时候,秦四这才回过神。
周围很多人,全都穿着白大褂, 哪怕是来吃饭也是走路带风。
很多人都看到了秦四, 也看到了他身后站着的伺候的人,不过并没有人下跪, 他们顶多是冲着秦四微微点头, 便很快地走过去, 有的是找地方吃饭,有的是步履匆匆的离开饭堂,显然是还有事情要忙。
蛋弟弟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嘴,冲着秦四道“这里的规矩不太一样,如果是离开保育堂医馆的话,他们也同样会按照外面的规矩行礼的。”
“这里是保育堂医馆,所有大夫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学规矩,因为比起繁杂无比的规矩,显然救人更重要一些。”
“因为没有人敢保证这些大夫一步一步行礼的时候,是不是有哪位大人正在等着救命,是不是有哪位大人的家眷正等着生孩子。你知道的,现在只有保育堂医馆有剖腹生产的手段,每日里排队等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只要是救人就定然是半点功夫都耽搁不得,哪怕是皇帝急着看诊的时候不也不让太医行礼。
所以保育堂医馆早就有这样的规矩,甭管你是什么人,几品的官儿,又是哪位大人物的亲戚家眷,只要进了保育堂医馆,就得按照这里的规矩来
想看病就听这些大夫的安排,否则的话保育堂医馆会直接拒绝看诊。
“是应该这样。”秦四干巴巴道。
“阿爹他们来了。”蛋弟弟忽然道。
秦四那混沌的,刚刚有些清醒的想法就瞬间被蛋弟弟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此时此刻他觉得燕洵这边定然是最最最重要的,其余的一切,像是秦仪的伤势,接待妖国使臣等事宜,以及那群也不知道有没有赶过来的功曹们,还有此时不知道究竟在何处的鬣狗王,甚至是那个神秘的,虽然一直都没有露面,但已经能确定存在的五皇子。
这些所有的事情都不如蛋弟弟一句话重要。
“已经吃完了”燕洵笑眯眯地问。
“我刚刚吃完,四皇子还没开始吃呢。”蛋弟弟一边说着一边拽着燕洵的衣裳往上爬,问,“那病人如何了”
“过来吃点东西歇息一下,得做个大手术。”燕洵道,“约莫得五个时辰,这段时间你就陪着四皇子吧。”
“好。”蛋弟弟点头,又好奇地问,“是谁这么倒霉,骨头都碎了”
燕洵想起来那个人的模样,便微微叹了口气道“是曹芹芹。”
“怎么是他”蛋弟弟吓了一跳。
“你哥知道。”燕洵指了指宝宝。
另外一边宝宝扛着个头跟他差不多大的馒头跑过来,轻轻松松跳到桌子上,拿刀把馒头切开再切开,自个儿只拿了其中的一小块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又跑去扛回来一盘子菜。
等开始吃饭的时候宝宝才解释道“惹了人,叫人害了。”
宝宝这样说的话那就是跟案子有关,蛋弟弟便没有再追问。
燕洵难得十分迅速的吃完饭,带着黑白幼崽等人雷厉风行的走了,饭堂中又是只有秦四和陪着他的蛋弟弟了。
等秦四跟着蛋弟弟离开,他来不及多想就跟着蛋弟弟见到了那头边城三头犬。
曾经被蛋弟弟牵出来,帮忙要银子的边城三头犬可以说是在京城名声大噪,要银子的那几天不知道多少人念叨这头边城三头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念叨太子殿下和四皇子。
这让秦四自信心爆棚,甚至是有些抖起来,觉得自己这样的差事都能办好,那接待妖国使臣似乎也没什么。
秦四看着眼前的边城三头犬,心里头却想到了不知道伤势如何的秦仪。
“四皇子,你知道钟县令吗”蛋弟弟忽然问。
“知道。”秦四的注意力再次被转移。
他是知道钟县令这么个人的,毕竟当初保育堂医馆的大夫提出来的密集恐惧症,竟然真的是一种病症,而钟县令就是因为这件事被重新提起,并且终于是能够回京城述职。
且当初京城河水泛滥的时候,钟县令主动上门帮忙,后来宝宝还专门去感谢过。
这些个事儿几乎人人都知道,秦四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直到现在钟县令也没能述职成功,许多人都觉得他既然跟燕洵搭上关系,那么往后的日子定然是差不了,看看现在的贾求孤就知道了,那歧元县从一开始的三不管地带,现在俨然是变成了人人向往的地方,不知道多少流民、商户,甚至是普通百姓都想着能去歧元县就好了。
“你知道就好。”蛋弟弟就道,“那你可知道下沙县”
“下沙县好像听说过。”秦四仔细想了想又想,可他实在是想不起来。
蛋弟弟轻声道,“钟县令就是下沙县的县令。”
秦四恍然大悟,他好奇地看向蛋弟弟,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小幼崽忽然提起下沙县,明明现在有很多事情,明明那下沙县究竟在什么地方他好像不知道。
“下沙县与世隔绝。”蛋弟弟道,“比歧元县还要神秘,好歹歧元县偶尔也会有商户路过,咱们对歧元县的情况也并不是不了解,只是没有法子解决而已。但有关下沙县我们又知道多少呢似乎明面上的情报全都是钟县令送出来的,明面上下沙县百姓的日子是一年比一年好,可具体是怎么好呢”
“下沙县有税送出来吧”这一点秦四还是知道的,除了一些经历大灾大难,实在是拿不出税,由皇帝亲自赦免的县可以不用交税,别的县都不能。
蛋弟弟点头,“每回都是钟县令亲自带着人送出来,只到边境,再往前一步都不肯。”
“别的县令也是这般”秦四道。
那么蛋弟弟说这个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吗
“四皇子。”蛋弟弟伸出爪子晃了晃道,“你可有想过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秦四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去想。
究竟会有什么可能会让蛋弟弟这样如临大敌,会让蛋弟弟特地选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呢
慢慢的,秦四瞳孔缩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很不好的可能。
“你有没有想过,钟县令所说的可能全部都是假的”蛋弟弟很慢很慢地说,“毕竟我们也并不能证明钟县令说的话全都是真的,而他自己也不能证明他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这么些年钟县令一直待在下沙县,你觉得如果换了别人,会甘心吗会不想法子往上爬吗偏偏钟县令没有。”
钟县令当年也是威风一时的状元,且他状元及第的时候年纪比贾求孤小多了,名声更甚贾求孤,偏偏就因为一个密集恐惧症,直接被打发去了下沙县。
一待就是那么多年。
“除非是圣人能安心的治理那块土地那么多年,否则换了任何人都不会甘心圈在那么小的一块地方。”蛋弟弟伸爪子戳了戳自己的胸口道,“四皇子,我阿爹说过,只要是人就会有野心,而有野心并不是坏事”
只要是人就会有想法,穷人想拥有足够的粮食和银钱,富户想要过上更舒坦的日子,达官贵人想要长生不老永享繁华,就算是大秦皇帝,不也是殷殷的希望着大秦能长久下去。
“钟县令凭什么能待在下沙县那么多年”蛋弟弟问秦四。
秦四想不明白。
“当然是因为下沙县有钟县令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你知道是什么理由吗”
“我阿爹说下沙县是我们将来要去的地方,但是我哥必须留下。”
“我哥有必须留在京城的理由。”
蛋弟弟背着小手走来走去,一边又说,“四皇子,我们将来要去下沙县,你能帮我们,你能帮我阿爹吗”
“能。”秦四脱口而出道。
他想不出不帮忙的理由,此时此刻他满脑子的都是帮忙,都是想知道下沙县究竟有什么秘密,他甚至是自己也想跟着去下沙县。
蛋弟弟就笑起来,“你有这个心思就够了。”
秦四没说话,心里头想着,他是真的想帮忙的。
“四皇子,我带你回水泥楼。”蛋弟弟忽然道,“咱们歇息一晚上阿爹他们应当就忙完了。”
回到水泥楼,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秦四毫无睡意,他想着今日的一切,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可叫他再去仔细想的话,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哪儿哪儿都没有古怪似的。
炕上只有他跟蛋弟弟,没有别人,秦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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