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安静又热闹, 每个人都压抑着激动, 微微仰着脸看向那处高台。
离得远的人其实看得并不能很清楚, 但他们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哪怕是身后传来沉重的, 连带着脚下的地面都在震动的巨响,他们也都没有回头。
因为没有什么比眼前的事情更加重要了。
在所有人的大后方,在所有道兵身后, 小幼崽们一字排开, 看着眼前的这些不速之客。
黄侍郎和贾经一前一后跑出来, 气喘吁吁的。
“你们”黄侍郎气急,“今天是什么样的日子, 你们这就不怕天打雷劈, 就不怕那些死去的道兵晚上来找你们吗”
在去年的今天,千年的今天,大前年的今天,这都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明年的今日, 再明年的今日, 往后每一年的几日都会因为今年的今日变得不一样。
没有人会忘记今日 ,绝对没有人会忘。
谁都知道今日特殊,露面的人定然会名垂青史,而露头做坏事的人也定然会遗臭万年。
黄侍郎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们都不是一个人, 身后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 怎么就非要连累他们, 怎么就非要遗臭万年呢”
“有些事别人不敢做,黄大人不敢做,但是总得有人来做。”胡跃群冲着黄侍郎拱手,“黄大人,你应当也知道便是现在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往后也是会出大事的”
“出什么大事”贾经问。
他一直都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叫他品品琴棋书画,各种享受还行,可若是让他去折腾那些弯弯绕绕,他就半点都不明白了。
倒不是他蠢,而是随着贾府的没落,他已经有几十年没接触那些东西,胡跃群嘴里的形势变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距离贾经很遥远很遥远了,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那些,便是他再聪慧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的贾经这么问出来,在有些人眼中显得就十分刺眼。
曾经远离权力中心的贾经,又回来了,他甚至是站到了更高的高度,开始低头询问这些形势了。
“树大招风啊。”胡跃群道,“那树林子里面的树不都是一般高若是有那冒出头的,只要有一阵风吹来,倒下的必然会是那棵树。”
“所以你们现在要斩断那棵树”贾经不傻,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并且反问道。
胡跃群又说“那冒出头的树还能叫砍树的人一眼就看到,先砍这棵树啊。”
“没有道理啊。”贾经就说,“那树长得高是自己的本事,他又不是没帮着别人长高,怎么你们不想法子长高追上那棵树,却要把那棵树砍倒呢当真是奇了怪了,你们竟然是这样想的。据我所知,咱们大秦上到王公贵胄,下到黎民百姓,过得日子可都是一天比一天好的,没有人愿意过更差的日子啊”
“胡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贾大人。”胡跃群张了张嘴,一肚子的大道理大帽子在翻滚,若是叫他说他能说几天几夜都不会重复。
偏偏贾经很随意的摆了摆手,转头对撼山幼崽道“其实我就是随便说说,他们人都已经来了,且还带着这么多好手,哪能是随便几句话就能说得动的。”
很随意的说完,贾经便直接到小幼崽们身后站着了。
黄侍郎看了眼气得脸色发青的胡跃群,忽然觉得贾经这样混不吝的还挺解气,便也不说话,也到小幼崽们身后站着。
雷电幼崽左右看了看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直接动手以胜负论结果”
“且慢。”胡跃群赶忙道,“诸位,我能否跟燕大人说几句话”
小幼崽们都没说话。
后面的贾经便道“燕大人今日不见客,你且是见不到他的。不过燕大人特地对我说了,这里的事情都交给我,我就能做主。”
贾经有些得意洋洋。
“你能做主放了太子殿下,放了五皇子”胡跃群讥讽地看着贾经。
涉及到这么重要的事情,贾经怎么可能做主。
不过贾经倒是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笑眯眯道,“我能做主撵你们走。胡大人啊,这真不是我说,就你也不能帮着皇上做主,要求燕大人你说是吧咱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谁也别说谁比谁更高贵”
“贾大人能耐了。”胡大人冲着贾经拱手,又忽然脸色一变,冷声道“动手”
后面蒙着脸的汉子便巨浪一样扑过来,他们虽然都不是道兵,但是他们的修为并不比道兵低。
“不要靠近他们。”花树幼崽道,“用麻沸散”
“知道。”撼山幼崽眼瞅着好几个汉子扑过来,赶忙拔腿就跑,毫不恋战。
小幼崽们迅速四散开来,后面扑上来的汉子一看,并没有去追散开的小幼崽们,他们同时扑向前面的道兵,只要把这些守卫的道兵撕开一道口子,那后面无论是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对付起来就简单多了,更别说最里面还有妖国使臣,关键时刻是会配合他们的。
眼瞅着冲在最前面的汉子马上就要跟守卫的道兵碰上,那道兵却依旧站着一动不动,甚至是脸上还露出些许同情的表情。
那汉子一愣,他修为高,且极少遇到敌手,要不是主子想隐藏自己的实力,他早就露面了,以他的修为对付眼前的道兵简直就是杀鸡焉用牛刀,可为什么眼前的道兵竟然用同情的眼光看他
“哎。”道兵甚至是还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依旧没有躲开,就这么看着近在咫尺马上就要对他出手的汉子身体忽然一动不动,然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其余的汉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很多人甚至是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倒下。
“这回小花调配的麻针很好用啊。”撼山幼崽抖了抖手中的战伞道,“甭管多么厉害的汉子,保准一针就倒下。”
“哼,我们准备可充足了,保准来多少倒下多少。”
“这东西跟保育堂医馆用的麻沸散一样,一针扎下去,把你的腿割下来你都不知道。”
贾经站在后面得意洋洋地说,“怎么,就这样你们还想兴风作浪胡大人,我劝你现在还是进宫认罪吧,要不回头等妖国使臣一走,你还什么价值呢”
“这人呐,从来都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的。”
“胡大人”
贾经这人本事没几个,说得闲言碎语却多,这话叫他说出来就平白的叫人听了舒坦,又平白的叫人听了生气。
至于谁舒坦、谁生气,那就纯粹看立场了。
忽然后面响起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赶忙看过去,包括还没有攻上来,对小幼崽们十分忌惮的汉子们。
一朵烟花飞快地升到高空,又缓缓炸开。
又是一朵。
再一朵。
“快要成了。”贾经道,“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实在是有些遗憾。”
鬣狗王哪怕是只剩下一块头骨,可他也还是活着,也还是大妖。
当道兵把鬣狗王抬出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那种直接扑入心中的恐惧让人有一种马上就活不下去的冲动,让人有一种想要立刻了结自己的冲动。
甚至是有人看着不远处的巨河,想要立刻跳下去。
站在最前面的道兵有一些已经摇摇欲坠,眼瞅着站都站不稳。
“哎。”燕洵轻轻叹了口气,扶着镜枫夜的手站起来,“我过去吧。”
此时的鬣狗王只剩下一块头骨,他已经不能像杜美克那样收敛自己身上的气势了,他也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燕大人。”秦四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眼睁睁看着燕洵自己去直面鬣狗王,毕竟他早就决定好了要做点什么,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犯蠢。
“你也跟着来吧。”燕洵想了想道,“跟在我后面。镜大人,把我的面具拿给他,虽然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面具,不过你戴上就知道了。”
面具的材质很简单,只是很普通的纸而已,上面的纹路跟镜枫夜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而且还是镜枫夜亲手画的,燕洵戴过很多次,很多时候都是为了遮住自己瘦的脱形变得丑陋无比的脸。
此时面具到了秦四脸上,便立时不一样了。
他没有那么瘦,脸很饱满,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戴着面具的时候看上去跟当初的燕洵完全不一样。
“多谢大人。”秦四冲着燕洵拱手,眼圈有些红。
就像燕洵说的那样,面具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的是这是燕洵的东西,秦四戴着面具便觉得自己前面仿佛树立了一座安全不可逾越的大山,让他哪怕是再面对鬣狗王也没有那种惧怕不已的感觉了。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躲在燕洵身后,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直面鬣狗王的能耐。
但是燕洵能,看上去瘦弱的几乎撑不起身上的衣裳,甚至是需要扶着身边的人才能一步一步往前走的燕洵,他可以独自面对鬣狗王,且面不改色。
察觉到燕洵的靠近,一直都没有动弹的头骨忽然轻轻动了动。
燕洵身后便有许多道兵轰然倒下,被等待已久的大夫拖下去以后,便又有新的道兵撵上来。
“你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了。”燕洵轻声道,“只有一块头骨很不方便吧”
鬣狗王的头骨这次没有动弹,但燕洵知道了它要表达的意思,它不敢再动弹了。
“这样啊至少还是活着的。”燕洵说着拿出一个毛茸茸的小布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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