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小说:源氏重宝[综] 作者:果汐圆
    髭切只是站在门边。

    而以北条贞时为首的北条家一行也并没有什么动作,全都好好站着, 尚未前进一步。

    甚至北条贞时一脸的笑容, 表现得颇为友好。

    然而髭切却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爪牙无法使用的野兽, 被一步一步地逼进了早就被准备好得了笼子。

    就等到适合的时候落锁。

    那种隐藏平和表象下的压迫感, 若是换了个普通女孩子, 大概已经穿不上气了。

    而髭切只是巍然不动地站着, 目光紧紧盯着北条贞时。

    被漂亮女性这样盯着, 不是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甚至会隐隐带来一种满足感。北条贞时轻松地笑道“不要这样看着我啊, 髭切殿。我已经如实说了, 此行, 我们确实是来将您带到更为合适的地方。”

    “更为合适的地方”髭切重复一遍。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但是她听着,却觉得哪哪都好笑得不可思议。

    “这里已经不错了。况且这么些时日, 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

    “不不不,身为赖朝公的宝刀, 您当然有更合适的地方, ”北条贞时终于走上前去, 同时道, “北条家已经准备完全, 就等您动身了。”

    同时, 那几个阴阳师也动了起来。

    本是站成了一排的阴阳师们倏然间便分散到了两边, 并且宽大狩衣里的手也熟练地做出了动作。

    但是看这样利落的行动, 就知道他们不是北条家带来装样子的“阴阳师”,而是有货真价实的本事。

    髭切心中嗤笑。

    她不过一个刀剑付丧神而已,顶多年份长了些罢了,哪里值得北条家下这样的本钱,做出这样大的阵仗。

    更何况

    “髭切殿,想要动手吗”

    北条贞时已经站的很接近了,他停下脚步时,与髭切之间的距离,足以让他看清她脸上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心中感叹。

    果然是付丧神啊,即便是站在这样的距离,也看不到髭切脸上有任何瑕疵,反而显得更漂亮。

    他几乎都要怜香惜玉了。

    北条贞时将目光下移,落在了髭切的手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髭切的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按在了本体上,此刻正紧紧地攥着刀柄,手背上显露出了青色的纹路。

    这样的距离,如果髭切突然拔刀,足以瞬间割断北条贞时的喉咙。

    北条贞时并不怀疑这位源氏重宝的实力,也不认为自己能躲得过。

    但是他站在那里的样子,看着松懈自然,丝毫没有处于随时都会被割断喉咙的阴影中的自觉。

    事实上,北条贞时确实不怎么担心。

    “髭切殿,想要拔刀吗”北条贞时笑着问道,接着微微弯下腰,慢悠悠地伸出了手,覆上了髭切握在刀柄上的那只手。

    然后一根一根地把髭切的手指从刀柄上掰开。

    最后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移到了身侧放好。

    随后他直起身子,朝髭切轻轻挑了下眉。

    “可惜,髭切殿好像做不到这一点。”

    髭切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便嗤笑一声道“北条大人是从何而来的自信”

    “自信”北条贞时摇了摇头,“并非自信,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他的声音非常笃定,髭切意识到了什么,心底沉了沉。

    果然北条贞时下一句就是“髭切殿没有办法对我动手的吧,毕竟就事实而言,您已经是北条家的刀了。”

    而他北条贞时,正是髭切的新主人。

    刀剑从诞生起便是应当向主人奉献忠诚的,作为诞生于刀剑的付丧神,髭切自然是被束缚在了一项理所当然的规则下。

    她不能,也无法向已经成了她的主人的北条贞时挥刀。

    如果要强行弑主,违背刀剑的这一项规则,髭切将会承担极为可怕的后果。

    越想,北条贞时的底气便越足。

    髭切道“看来北条大人连这一点都了解的很清楚了。”

    北条贞时道“既然要来迎髭切殿,当然要多了解一些,也是在下对对此事的重视。”

    说完后,他直接动手,取下了髭切身上的本体,拿在了自己手中。

    本体在身边的重量骤然消失,髭切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轻地腾空了一般,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还好好地踩在地面。

    髭切忍不住瞪圆了眼睛,视线紧紧跟随着着落在了北条贞时手中的自己的本体。

    一只已经装满了水的被子里滴落了最后一滴水,顷刻间整个水面都溃散下来,向外溢出。

    而完完整整看清了髭切表情变化的北条贞时,笑得温文尔雅。

    “请放心,髭切殿。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样,北条家是准备将您迎走的,自然不会如此随便。”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拿着“髭切”的样子。

    那只手握着刀侟的画面,让髭切感到非常的刺眼。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髭切还是难以抑制心中升起的波澜。

    而北条贞时已经抬起手,挥了挥。

    随着他的示意,身后的军官非常适时地捧着一座刀架上来了。

    军官在北条贞时身侧站定,一直保持着弓着身子举起刀架的姿势,半分都没有动。

    髭切随意扫了一眼,但下一秒目光却骤然收紧。

    不可置信的表情在她脸上浮现,有什么东西狠狠凿向了她心里的屏障,生出了蜘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痕,让原本强大的控制力都出现了强烈的动摇。

    就连隐藏着身形,视线受阻的膝丸,都敏锐发觉气氛不对劲了起来,脸上不由自主地显出了焦躁了样子。

    虽然坐在角落,但是多少也能看到背影的鹤丸更是看得清楚。

    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肌肉的一寸寸绷紧。

    但那绝对是在钢铁即将断裂前,最后的应激。鹤丸几乎要坐不住冲上前去了。但是他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随意行动,之前髭切对他的嘱咐也在脑海中浮现。鹤丸硬是让自己重新坐稳,并且伸出手,强行按住了膝丸,制止了他想要冲上去的动作。

    “膝丸”鹤丸国永压低了声音在膝丸耳边警告,“你忘记髭切的嘱咐了吗”

    膝丸双眼几近猩红,大口呼吸着看向鹤丸。

    角落里一时无言。

    终于,膝丸闭了闭眼睛,一点一点,送写下了自己的动作。他的大脑依然炙热,但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

    不能,辜负姐姐的期望。

    可是,髭切到底看到了什么

    事实上,单是从视觉表象上而言,髭切看到的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北条贞时手下军官端上来的刀架,虽然髭切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名贵,但她也不是没见识过这样的刀架。

    不至于做出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举动。

    而在刀架旁边,和它放在同一个托盘中的还有一块叠放得极为规整,连边边角角都没有一丝可以挑剔的地方的织锦。单看布面上泛着的温润人心的光泽,就算不上手触碰,髭切也可以确定这块织锦的价值。

    然而,那块织锦是彻彻底底,刨除花纹外不含一丝瑕疵的红色。

    在一身白色的朴素和装的髭切面前,这样的红色未免过于灼热了,好像已经有火焰在熏烤着髭切的身躯。

    比之更难熬的是从身体内部燃其起来的火焰。

    那一瞬间,髭切的表情彻底沉了下来。

    红色,是平家的颜色。

    而属于源氏的颜色是白色。

    源平两家漫长的仇怨,简简单单用文字,很难在短时间内表述清楚。现在放在刀架旁的红绸,意思很明确了。

    平家出身的北条贞时,准备用这块红色织锦包裹住她的本体,放在刀架上后带出他准备好的地方。

    何等的侮辱。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真让人心疼啊髭切殿,”北条贞时不紧不慢地笑道,“我们可是准备了最为昂贵的布料来包裹您。”

    “你”

    髭切彻底压制不住眼中的憎恶,但又被刀剑的规则束缚着,只得将谢露出来的丝丝情绪转移到了手边的门上。

    她一把抓住门框,竟是转眼间就让这扇障子门成了一堆再没有用处的碎木。

    “哈,在装傻吗”

    障子门倒下的烟尘中,北条贞时没有半分活动,脸上也十分平静,好像只是一阵风吹过一般。

    “请不要误会,髭切殿,北条家全然是在为您着想,并无其他。”

    啊,冠冕堂皇呢。

    髭切松开手,看着手中残留的木屑沙沙落下,“理所当然的可怕说辞啊,北条大人。您也是如此为安达家着想的吗”

    北条贞时并不反驳,只是摆出了一张有些刻意的惊讶表情,“原来您还关心安达家的事情吗一直以来,安达家不曾能让您出面为他们撑起气势,我本以为您对安达的情况毫不关注。”

    髭切道“北条大人想要揣测我的想法吗”

    北条贞时笑眯眯道“不敢。”

    髭切道“您妄自菲薄了。”

    “这可是实话,”北条贞时微微欠了欠身,“就像现在,虽说北条家将迎您离开,但是我们也是不敢将身为源氏重宝的您收藏在北条宅邸内的。我们承担不起这份重量。”

    “源氏重宝”几个字从北条贞时口中说出,只透着浓浓的讽刺。

    但这样一句话听下来,髭切心里忽然响起一声闷响,极为不好的预感骤然生出。她敏锐感知到,对方的真正决定,大概要糟糕百倍。

    果然,只听着北条贞时继续道“我们会将您供奉进埋葬着赖朝公的神社,让您能完成继续守护着赖朝公的愿望。”

    一瞬间,髭切全身都冷了下来,

    心底的屏障彻底碎裂。

    明明是白天,她却像是进入了夜晚一般,目之所及被黑暗所阻碍。

    北条家比她预想中做得还要彻底。

    即便是诞生于平安时代的刀剑,也只是刀剑,她到底还是没有完全猜到北条贞时这样的人类的想法。

    北条贞时只是笑了笑,伸手便拿起了托盘上的布料。

    鲜红的织锦在髭切面前展开,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

    那一瞬间,巨大的空白之中,她只想顺从着内心的本能出手,但是北条带来的阴阳师并不是摆设。

    有备而来的阴阳师亮出了他们的成果,髭切身上的刀剑规则被强化,像是有无形的锁链绑住了她,让她无法对已经拥有了她的所有权的北条贞时出手。

    她眼中的世界好像骤然放慢了。

    红色织锦裹上了她的本体的动作,每一处都如此清晰。

    不仅仅是本体被红色织锦裹住,一处血色也染上了她的裙角,然后迅速的扩大,蔓延覆盖了她的全身。

    等到北条贞时将裹好了红色织锦的“髭切”放在了刀架上时,髭切一身衣服已经从素白变成了红色。

    而像是交换一般,髭切脸上全然没了血色,苍白如她原本的非人身份。

    “红色很适合您。”

    北条贞时赞叹地看着她。

    “赖朝公若是能看到您,想必也会为您惊艳的。”

    属于源氏的重宝,如今却披着平氏的红色进入了供奉着他的神社。

    北条贞时心想,实在是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啊。

    闻言,髭切只是抬眼看了看他,一言不发地突然回头。

    在她身后,膝丸已经不管不顾地从藏身地出来了,但是身前却出现了不知名的屏障,拦着他不能再前进一步。

    怀中的时空转换器开始发烫。

    望着弟弟渐渐消失的身影,髭切怔了怔后,突然轻轻笑了一下,在红衣衬托下极为明媚。

    太好了,弟弟。

    读取了姐姐的口形,膝丸好像被一把扼住了喉咙。

    这是他所见的,属于镰仓时代髭切的最后一幕。

    下一秒,膝丸便眼前一片金色,被拖入了时空流当中,向着下一个时间点而去。

    回过头来的髭切,露出了一种死寂的,仿佛看着骷髅的目光。

    “北条贞时,”她凝视着这位年轻的执政,“好好享受此刻胜利的滋味吧。”

    安达、北条,乃至镰仓,都是一样的。终归会和源氏一样。

    被埋葬。

    她见到的太多了。

    这镰仓的终焉,她会好好看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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