髭切并不知道, 在她失踪后,时政通过调查研究, 得出了什么结论。
但是在听完了小乌这一次真正的坦诚叙述之后, 就有了差不多的猜想。
不在历史上的突然失踪不管怎么想, 髭切都不能把时间溯行军的存在排除出去。
而她这样回到过去,髭切思考一番后, 不认为时间溯行军已经有了这样大的能量,否则保卫历史的战斗, 形势会更加严峻。就她的猜测, 自己会被这样拉过来,大概是世界意志的自救行为。
刀剑本身在人类历史中并没有什么影响是没错,但也是有名有姓, 不能说完全没有存在感。
况且,他们现在很多刀都担下了维护历史的责任, 在另一个层面来说, 重要程度增长了许多。
这般情况下,太刀“髭切”, 绝对不能消失。
或许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 未来的自己便被拉了过来, 用以暂时填补这平安时代末期的空缺。
就是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时间溯行军偷偷推动的作用。
髭切不认为他们有将她直接拉来的能力, 但是这样的侧面作用, 时间溯行军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目前可以确定的唯一好消息是
髭切举起了自己的手, 对着阳光看了看。还是原本的样子, 并无什么变化,没有变得透明,也没有显现出什么不详的征兆。
“小乌,既然我现在还好好地存在着,那么此时的我,应当暂时还是安全的。”
“毕竟我是从未来的时间点来的。”
小乌本身其实也能猜个大概。
髭切虽然穿着在神社时穿着比较多简便和服,但是用平安时代末期的眼光来看,其实有些怪异。
小乌没见过以前流行过这样的款式,一开始就猜测这位髭切殿是来自未来。
有了这样一个前提后,也就能够倒推出,这个时间点的髭切殿,应当还是安全的。
不过就算能够猜到,由髭切本人说出来,让他更感觉安心些。
“那么接下来这段时间,就拜托髭切殿了。”
小乌说着伏下了身子,非常正式地向髭切行了大礼。
“我,定会努力寻回髭切殿,让一切回到正轨。”
髭切没有阻止小乌的动作,安静地凝视了他片刻才开口道“将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是想将我摘出吗哦呀因为年纪变大了,小乌便也不信任我的能力了啊。”
本沉浸在情绪当中的小乌听到了头顶传来的髭切的声音,顿时慌张地抬起头,脸上都是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看起来似乎真的在伤心的髭切。
对于小乌而言,他诞生以来所见到的髭切,是源氏中虽然身为女性刀剑付丧神,但无一人不信服的家主之刃,威严甚深。
他实在想象不到,数百年之后,活了千年的髭切会变了性子。
此刻小乌是真切地陷入了从未体验过的慌乱当中,傻愣愣地在那里半抬着双手,有心想做些什么,然而从嘴巴到四肢,全都不听使唤了。
髭切因着小乌这强烈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
哦呀。
这孩子原来是纯真到了这种程度啊。
可能是与这时代已经隔了许多岁月了,髭切作为一个千岁的老人家,并未能准确的判断小乌的情况。
因此稍微过头了一些。
“小乌,”髭切无奈唤道。
小乌抬起头,呆呆地看到髭切已经快速地恢复如常,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髭切殿”
髭切道“我的意思是,我也会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努力一番,你不必将事情全部揽过去。”
“可是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我”小乌想要反驳。
被髭切轻轻抬手阻止。
髭切道“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误。已经被牵扯进去后,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置身事外。明白了吗”
小乌沉默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向髭切。
原本因为这些事,小乌周身气息是一直沉沉地往下坠的,让他内心不断地被拽着往下落。但是此时此刻,髭切一句轻柔的话将他包围,瞬间就把往下的东西全部向上提起。
他定定地望着髭切,眼中漾着细碎的阳光,点缀着两片金色的海,整个人看着都亮了许多。
髭切殿的意思是
他已经有了与她合作处理事务的资格了吗
小乌现在一颗心不仅仅是不往下沉,甚至开始往上飘了。
一连串心路历程都展现在了他的脸上,也明明白白地落在髭切的眼中。
髭切耐心等着小乌自己先内心平静得差不多了,才收回有些意味深长地视线,伸手在他发顶轻轻抚了两下。
“好孩子。”
即便髭切的手很快就离开了,柔软和温暖的触感也好像残留在了小乌的发梢。
小乌脸有些红。
猫咪被恰到好处的顺了毛,然后就几乎想要立刻摊开毛茸茸的柔软肚皮,寻求更多的抚摸。
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好像想做些什么,但被小乌迅速收了回去,缩在了袖子里。
他站起身来,行礼之后,就连忙埋下泛红的脸,低着头出去了。
小乌身后障子门被合上,偌大的和室,重新恢复了安静。
又默默坐了一会儿后,髭切转头看向屋侧的壁龛。那里放着刀架。
她按着下摆,起身走了过去,将自己的本体放在了“髭切”本就该存在的位置上。
既然她的出现,是世界意志的自救,那么她自然会主动填补空缺,也方便之后形势。
本体端正摆好,髭切将指尖从刀柄划到末端。不必抽刀丈量,她很清楚本体的长度。
二尺七寸。
而另一个位置,原本是属于膝丸的。但是现在放在这里的,则是小乌。
髭切盯着小乌本体看了一会儿,伸手握住刀柄,抽了出来。
随之泄出的寒光刺破了未被阳光完全宠幸,而有些不足的昏暗室内光线,同时也印在了髭切脸上,让那双金色的眸子,骤然间显得极为耀眼逼人。
她的视线动了动,然后微微移开,握着刀的手也向下移了移。
随后,髭切便转身面向窗户的位置走了几步,对着天光,从刀柄到刀尖,也仔仔细细地看着小乌本体的样子。当转到了刀尖的位置,她的目光突然微微动了动。
二尺七寸两分。
沉吟片刻,髭切转动了一下手腕,光线在刀身上折射,印出了一道流光。
随后她便将“小乌”重新收回了刀鞘。
这样的话,大概清楚了。
看来现在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拥有“友切”这个新名字。
“唔”髭切有些苦恼地轻叹了一声,单手撑着下巴,睁着眼睛盯着壁龛,实则眼中并无焦点,只是单纯地对着前方发呆罢了。
“有点麻烦啊,这个。”
声音很轻,只不过在空气中飘荡了一瞬,便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消散了,除了髭切外无人听见。
整座源氏宅邸内,都不知道他们重要的宝物发生了什么情况,一切都像以往一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廊下地板一尘不染,走在上面也不会打滑,可谓十分仔细。
穿着小袿的侍女,踏着宛若莲花的步子优雅轻移,小声和身旁的侍女讨论着近日的季节天气,穿何种色彩的衣服更为适合,以及平安京里又流传出了那些精妙绝伦的诗文,值得细读评鉴。
而小乌也走在廊下。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大面积地铺开,斜斜落在了小乌的眼上,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然后单手搭在额前,扭头看了看庭院里的样子。
侍女们见到小乌也不觉得奇怪。
这里到底是平安京,各家有些神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们均是恭敬地向小乌行礼,然后侧着身子越过他,继续原本的路线。
而小乌在淡淡地回礼后,继续站在廊下,屋檐外的景致。
差不多适应了亮度后,举旗的手就不再搭在额前了。那手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缓缓上移动,小心地摸了摸刚才髭切抚过的发丝。
属于髭切的温度当然已经褪去了,但小乌呆了一会儿,想着想着,唇边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过他很快一个激灵,匆匆放下手,然后两手一起用了拍了拍自己的脸顺便揉了揉。
不能露出这样不庄重的模样
这样告诫了自己一番后,小乌赶紧转身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
无论是什么时候,练习是绝对不能放松的。并且小乌这样一振年轻的刀,因为最近的事正有些焦头烂额。“髭切”的问题他心里忐忑不安,看谁都觉得不可靠,而源家的人类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最好也不好参与进这类事情。这是髭切之前嘱咐过他的。
刚才,他可以在训练的过程中,理清一下自己的思路,想一想可以从哪方面入手,找到消失的“髭切”。
心里这么想着,周身变化的气息却骗不了人。
训练场里,有和小乌还算熟悉的刀剑付丧神,一看到他便笑了起来。
“小乌殿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是被髭切殿夸奖了吗”
小乌不好回答,只是礼貌性的笑了笑。
那刀剑付丧神便当自己猜对了,杵着手中训练用的木刀感慨道“能亲近髭切殿,可是我们这样的刀梦寐以求的事情,更别说被夸奖了。真羡慕小乌殿啊。”
小乌愣了下。
是吗
原来他是被羡慕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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