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川丢了钱就跟丢了命一样, 他慌乱无措地吵闹了半天才算镇定下来, 缓过神后他一句话不说把人全撵出了屋子, 留了赵秀云跟他一起在屋里翻箱倒柜。
罗青青给的十万块钱,两口子分成了好几处藏匿,现在这一处丢了,他得赶紧翻翻藏在别处的钱还在不在。
俩人把藏钱的犄角旮旯翻了个遍, 把剩余的钱收集到一起数了数,孙平川咧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浑浊的眼泪沿着枯树皮一样的老脸滑了下来, 他心里涌起无限的愤懑。
难道自己一辈子都是穷困潦倒的命吗年轻的时候老爹孙长山有钱, 退休工资加各种补贴一个月足有百十来块,可他的钱轮不着自己花, 那个脑子有坑的爹把钱都寄给了战友遗孀遗孤。
爹死后没两三年大集体就结束了, 正是赶上能挣钱的好时候, 自己两口子又年富力强,本该好好干活儿给自己攒点儿家底,偏偏又被王二赖子给打成了半残废, 生活自理都勉强, 更别提出去干活儿挣钱了。
临老快动不了了, 跟自己不对付的后娘罗青青竟然发癔症般地给自己拿来了十万块钱, 有了这十万块钱足够让自己余生过上舒心日子了,结果呢竟然被人偷走了一大半
孙平川拿着手里仅剩下的一万来块钱泪如雨下,指着这万把块钱,养老是可以, 想要过舒心的养老日子那就难了,谁知道自己会活到啥时候呢这一万块钱又能花多久
两口子抱头痛哭了一气儿后,孙平川站起来咬了咬牙“不行这钱不能白白便宜了这个黑心贼,谁一辈子能挣来这么多钱狗日的偷我一次就发了家,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我要去报公安非把狗日的抓起来不可,现在正严打,这么多钱够他吃花生米了”
“对咱去报公安”赵秀云也一抹眼泪站了起来,她比孙平川更渴望能找回来这笔钱,这几年她年纪大了,旧伤处疼痛难忍,一直靠止疼片来消除伤痛,这一两年止疼片也不大管用了,村卫生所的大夫告诉她,想要不疼,得去省城里的大医院做手术。
去省城的大医院做手术这念头赵秀云连想都不敢想,五个闺女没一个跟她们两口子亲近的,逢年过节来探望也都是面子情,指望闺女们出钱那是不可能的。
大儿子二儿子早年间就搬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日常上门想讨要点儿买止痛片的钱都千难万难,想要他们出钱送自家去省城做手术,赵秀云里门清这想法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孙小军倒是对老两口不错,奈何这人不往正道上走,田里的活儿一件儿都懒得做,只一门心思就想着发财,见天儿地东颠西跑不着家,钱没见他挣着,账倒是欠了不老少,指着这个养老儿子送自己去省城做手术,赵秀云觉着那也不太现实。
好容易天降横财罗青青给了十万块钱,有了这笔钱,别说去省城做手术了,去京城做手术也尽够了。
赵秀云心里已经盘算过好几遍了,自家做个胳膊上的手术,顶多能花上个几千块钱,对于拥有十万块钱的人来说,几千块钱那就是小事儿一桩,孙平川绝对不会不同意。
问题是毛贼来光顾了一圈,十万块钱竟然只剩了这么万把块,这种情况下孙平川还会让自己去省城做手术吗赵秀云压根就不敢往这儿想。
赵秀云咬牙切齿诅咒了一番缺德带冒烟儿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子孙后代男盗女娼一辈子翻不了身的狗贼,然后跟孙平川俩人拿着手里仅剩下的万把块钱,一路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往县里的公安局去了。
两口子痛失了前所未有的一注大财,这悲伤的事实把他们给冲懵了头,俩人竟然都没仔细思考一下,家里东西纹丝不乱,唯独丢了钱财,会不会是家贼干的
无心思考的两口子一路着急忙慌赶到了公安局,对着接待他们的公安同志涕泗横流一通哭诉,公安一听竟然是涉及八九万块钱的大案子,重视非常,派了七八个擅于刑侦的公安人员齐赴桃花村。
公安人员到了桃花村,一群人分散开来各行其事,有负责调查现场的,有负责走访问话的,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这天还没黑呢,调查结果就出来了,被孙平川夫妇翻来覆去诅咒了上百遍的狗贼正是他们的小儿子孙小军
孙平川两口子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无奈经过公安人员的突击审讯,孙小军已经交代了他盗窃孙平川钱财的所有经过。
看着被公安人员追缴回来的几千块钱,两口子傻了眼,孙平川弯下腰翻着白眼紧盯着被公安给喝令蹲在地上的孙小军“钱呢你拿走的是八九万,可不是八九千,那么多钱都哪儿去了”
孙小军低垂着头“还账了,剩下的推牌九都输了。”
“还账输了”孙平川气得对着蹲在地上的儿子一顿猛踹“狗日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爹娘的养老钱你竟然偷走赌博去了你他娘的到底有没有一点儿良心”
孙小军被自家老爹的又打又骂弄得心头火起,他站起来对着孙平川猛推了一把“我又没有给你拿完,不是还给你留了一万多吗”
可怜孙平川本来就残疾的抬不起头,走不直道儿,半残废的糟老头子被孙小军这猛一推给弄得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尾巴骨上一阵钻心的疼,孙平川坐在地上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旁边的公安看不下去了,厉声呵斥孙小军“老实点儿蹲下”
呵斥完了孙小军,公安同志把孙平川给扶了起来,刚一挪动孙平川就觉得腰上一阵刺痛,他忍不住哀叫连连,赵秀云赶紧地找了左邻右舍把他给抬到了卫生所。
卫生所的大夫左边按按右边儿摸摸,长叹一声“约莫着是骨折了,我这儿看不了,送到县医院拍片子去吧。”
这一折腾,孙平川住进了县医院,第二天公安同志追到县医院来和孙平川通报案情调查,巴拉巴拉一纸文书念完,孙平川一听孙小军要被拘留,顿时着了急。
他五个闺女三个儿子也就孙小军一个跟他们两口子亲近点儿,现在自己又摔骨折了,身边儿少不了人伺候,老婆子胳膊上有旧伤,生活自理都费劲儿,哪儿还有余力来伺候他
所以关键时刻还是得指望儿子,要是儿子被关到了监牢里,那谁来伺候自己
孙平川急急跟公安求情“公安同志,我儿子他偷的是我的钱,偷自己家的钱那不叫偷叫拿,我不追究他的责任,你们可千万别让他去蹲班房啊”
公安听了他的话板着脸“孙小军要是就你们自己家这一件事儿,你要说原谅他,那我们倒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问题是他还有别的事儿,你儿子他是个惯犯你知道吗”
“惯犯”孙平川闻听此言傻了眼“他犯啥事了还是个惯犯”
公安同志严肃着脸跟孙平川解释“孙小军因为推牌九认识了流窜犯王宝蛋,王宝蛋是盘踞在我省西北边界的一个犯罪团伙的头目,这伙儿人买卖人口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你儿子孙小军是他们在本地的外围人员,负责给他们打探情报寻找目标,对于这样的人,我们是必定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的。”
“公安同志,可不能啊”孙平川一听这话就着了急,他拉住公安的手急切地说“我儿子只是外围人员,他能犯下多大的事儿呢我还指望他给我养老呢,你可千万要从轻处罚啊”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公安轻轻挣开了孙平川的手“一切要看人民法院的判决。”
一听这话,孙平川心凉了半截。
孙平川年纪大了,平时身体素质也不大好,再加上丢钱和儿子犯事儿的两重打击,他彻底病倒了,这一次骨折住院,连养伤带养病,足足在医院呆了三个多月,他刚一出院,就得到了即将举行公审大会的消息。
全县人都得到了通知,这次公审大会将在北洼河举行,除了审判之外,还要就地枪决一部分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
听到了这消息,孙平川心里腾腾腾慌乱的厉害,自家儿子,大概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因为忧心儿子,公审大会这天两口子仗着桃花村离北洼河比较近的地利之便,早早来到了会场。
会场已经被管制了,前来观看公审大会的群众全都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排排坐在河沟里的乱石滩里。
河堤上早早搭起了高高的审判台,不一会儿武装人员押送的犯人都坐着卡车来到了公审现场。
审判人员先从那罪名轻的判起,先是五六年的刑期,再是十几年的刑期,此时正逢国家的严打时期,但凡是被提溜到台上接受人民公审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最低也是五年起步。
刚判完一个二十年刑期的,台上又被提溜上去一串人,赵秀云眯缝着老花眼一个个看过去,突然她浑身一抖捉住孙平川使劲儿摇晃“他爹,你看那跪在中间的人,是不是王二赖子”
孙平川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上头那人正是王二赖子
自己的大仇人还是老样子,五段身材肌肉横生显得颇为壮硕,除了头上被剃了个光头以外,他几乎跟当初一模一样,孙平川气愤地站起来就要往台上冲,在人群中来回巡视的武装人员立刻把手里的枪对准了他厉声喝道“坐下手举到头上”
在枪支的威慑下,孙平川忙忙地坐下了,奈何那武装人员并不放过他,依然拿枪指着他厉声呵斥“手举到头上”
孙平川吓得恨不得要尿,他赶紧听话地把两只手都举到了头上,摆了个投降的姿势。
就在孙平川两只手举起来时,赵秀云又哭着对他说“他爹,咱儿子就排在最后一个。”
孙平川忙忙地举着两只手抬头去看,果然在台上找到了孙小军。
事关自己的大仇人和亲儿子,孙平川竖起来耳朵仔细倾听。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台上一溜人全都是以王二赖子王宝蛋为首的犯罪团伙成员,这一伙儿犯的事儿简直人神共愤罪大恶极,台上的审判人员念完了长长的判决书,最后加重语气到“就地执行枪决”
此言一出台下的围观群众中几声哭喊传开引起了一阵骚动,旁边的武装人员对空放了两枪才压下了这阵喧闹。
说就地,那就是就地,一群人被反剪着手臂带着手铐,头上套上了黑布袋,排成一串被押到了审判台旁边的河堤上,一群人站成一排,一阵枪响过去,一个人都没拉下,全都吃了铁花生米。
孙平川又倒下了,这次赵秀云可不敢直接送他到医院了。
上次出院时,两口子手里的钱满打满算不够一万。
在这正式工才每个月两百多块钱工资的年月里,只单纯过日子,这一万块钱也够花好几年的了。
过日子没问题,去医院可不行,上次孙平川住了三个月医院足足花了一万多,这次要是再花上一万多,自己两口子不就又身无分文了吗
钱攥在手里不花也不行呐
孙小军的丧事要办,孙平川的病要看,自己的胳膊要做手术,赵秀云走投无路跑到了罗青青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开口就喊“娘”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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