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青青早早起床, 穿上宽大的袄裙, 一头长发在侍女的帮助下被编成了一根乌油油的大辫子背在身后,梳洗完毕, 她精神抖擞地前往餐厅吃早餐。
于王青青相比,旁边的叶老爷子就显得萎靡多了, 老爷子无精打采地坐在餐桌前, 连筷子都不想提, 还时不时地以手掩口打哈欠。
闺女昨夜里没嚷嚷着让人把曹子皙追回来,也没去探望被自己安置在客房的曹瑜儿,这种种反常令叶老爷子极其不安。
自家闺女痴恋曹子皙,当年曹子皙成亲,闺女就大病了一场, 为着他,闺女直拖到现在二十二岁了都还没有成亲,她对那曹子皙可谓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现如今那曹子皙眼见着性命不保, 自家闺女居然无动于衷莫非闺女回房歇息只是障眼法,其实她人早早就溜出去寻那曹子皙了不成
想了太多的叶老爷子不放心,他先是跑去找伺候闺女的仆妇询问, 得到了小姐确实已然梳洗后睡下了的答复,尽管如此, 老头还是生怕自家闺女半夜里出幺蛾子。
他先是安排了仆妇在闺女的房门前打地铺睡下,又亲自巡视了一遍宅子,再交待了门房夜里务必要警醒,哪怕是处处都安排妥当了, 老爷子也一晚上没敢睡踏实,不过是合衣略躺了躺而已。
毕竟有了年纪,这一晚上折腾,把老爷子累得够呛,哈欠一个接一个不说,连早餐都没胃口吃了。
“爹,您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吗困成这样”王青青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到了老爷子跟前的小碟子里“好歹喝点粥,吃完了饭您老就别跟着我出门了,且回去歇着吧。”
“我没事儿,就是睡前喝了一盏茶,夜里走了困而已。”老爷子配着闺女孝敬的小菜喝了一碗粥,放下碗拿了仆妇端上来的热毛巾净了手脸顺便擦擦嘴“我不歇,省得白日里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
老爷子打定了主意,这几天都得寸步不离地把闺女给跟紧了,省得她为着那曹子皙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自己可就这一个独养闺女,如若她出点什么事儿,自己可怎么活
王青青拿这倔老头没办法,耸耸肩就不再强求。
家里的车夫早已把黄包车收拾得齐齐整整干干静静地等在前门,父女两个吃完早饭收拾妥当正要出门,一个仆妇急匆匆过来找王青青回禀“小姐,瑜儿小姐一早上起来就哭闹不休,无论如何都哄劝不住,您要不要去看看她”
王青青本不想理会,可女童尖厉的哭喊隐隐约约都传到前面来了,再让她这么喊下去,怕是左邻右舍都要有意见了。
她一言不发跟着仆妇到了客房,曹瑜儿披头散发穿着亵衣在床上打滚“我要祖母,我要爹爹”
王青青双手环胸靠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曹瑜儿闹腾,原主的记忆里可没有今儿早上这一出。
原身痴恋曹子皙,爱屋及乌,她对那曹瑜儿也爱重非常,曹子皙把孩子托付给了她,她就拿孩子当亲生的看待,曹瑜儿到了叶家的当晚,就宿在了原主屋里。
在原主看来,曹瑜儿是心上人在这世间留下的唯一血脉,他为着民族大义慨然赴死前亲手把孩子托付给了自己,对自己该是多么信重自己在他心中,想必也是与众不同的,为着这份“信重”,原身把曹瑜儿是捧在了掌心里呵护。
初到叶家的曹瑜儿惊惧不安,原身就整晚抱着她温柔抚慰。家庭逢遭大变,曹瑜儿整日里郁郁不乐,原身就放下工作,陪着她四处游山玩水散心。至于日常花用,那自是不必说,一切务必都得照着世面上最好的来。
曹瑜儿也没辜负原身的安排,极快的适应了在叶家的生活,吃喝穿戴,想要什么就直言不讳,呼奴使婢,比原主还有派头。
又哭又闹的曹瑜儿嗓子都嘶哑了,要是原身在此,那肯定是心肝宝贝儿地抱着哄劝了,现在换了王青青,她才懒得费那功夫,自顾自抱着胳膊靠在门口静静看着她撒泼。
曹家跟来的仆妇站在床边儿觑一眼自家哭闹不休的小主子,再觑一眼稳如老狗的王青青,拿帕子一边儿抹泪一边儿哭诉“我可怜的小姐啊,您可消停会儿吧,咱们这是寄人篱下,您咋能这么不懂事儿呢”
王青青对这仆妇也是无语的很,知道自家主仆是寄人篱下还不赶紧地上点心规劝一下自家主子这话里带话强行卖惨是几个意思
这位大概是在大宅门里宅斗斗惯了,没事儿都想搅些事儿出来,王青青对这仆妇的行为下了定论。
“不懂事”的曹瑜儿继续哭闹,王青青懒怠搭理这主仆俩,她扬声换来了自家的仆妇吩咐到“曹小姐初到咱家不适应难免有点儿脾气,未免搅扰到左邻右舍,你们且把这屋里的门窗都给关严实了,让曹小姐尽情发泄。”
王青青这话把仆妇并曹家主仆俩都给惊呆了。
要知道这曹家跟叶家可是做了多年的邻居,曹家未曾获罪之前,虽然自持门楣不同叶家深交,但两家毕竟是邻居,声息相闻,俩家人还是有正常的邻里来往,叶家小姐对曹瑜儿一向喜爱非常,她什么时候用这种态度对待过曹瑜儿
要说叶青青是嫌贫爱富,看曹家败落了才对曹瑜儿如此冷待,那叶家的仆从第一个就不信,要嫌贫爱富早嫌了,怎会等到今日才开始
曹家获罪抄家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当初曹家被查抄,曹子皙身无分文,连曹家二老的丧事都无钱操办,还是自家小姐伸出援手,给那曹家少爷送去了大笔钱财,曹家少爷才得以扶灵柩回乡安葬父母。
扶灵回乡的曹少爷重返津门已近半年之久,父女俩生活拮据,几次登门,自家小姐非但从未嫌弃,还竭力照顾他们父女俩,怕伤了他们的面子,自家小姐资助这父女俩时也是极尽委婉之能事。
家里的仆人都已经习惯了自家小姐面对曹氏父女时那努力迎合的态度,今次王青青突然态度大变,众人愕然之余,均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王青青。
被王青青这么一刺激,曹瑜儿终于不哭了,王青青弯了弯嘴角对她道“曹小姐,您祖上可是官宦之家,哪怕现如今曹家败落了,您也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当贞静贤淑,怎地能同那市井小儿一般哭闹不休呢”
王青青这话并非无的放矢,数千年来封建王朝对“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已经深入人心,哪怕叶家远比曹家豪富,但是因着商贾的身份,曹家一向颇看不起叶家。
这曹瑜儿幼时大概没少受这方面的熏陶,哪怕后来长居叶家受叶家庇护,也整日里劲儿劲儿地端着她官家小姐的身份,嫌弃叶家人一身铜臭味,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在叶家人面前把架子摆得十足。
王青青想起来就替原身感到万分的不值当,对曹瑜儿说话自然也不会客气了。
她这一番连讥带讽的话把曹瑜儿给说得又羞又恼,恼羞成怒的曹瑜儿忍不住尖着嗓门喊叫“你算什么东西,我想怎样就怎样,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啧啧啧。”王青青撇嘴摇头“大家闺秀曹小姐真是让我这个商户之女大开眼界,您想想清楚,您现在可是客居我叶家,身为客人,您对着我这个主人出言如此不逊,这就是您大家闺秀的教养”
王青青的话严重地伤害了曹瑜儿的自尊心,她涨红了脸皮尖声喊叫“什么腌臜地方,当我稀罕不成张妈收拾东西,咱们走”
那叫张妈的仆妇可是急坏了,她先是扑过去抱住了曹瑜儿捂住她的嘴急切地哄劝“我的好小姐哎,您这说得什么话,听张妈的,您消消气,别闹了成吗”
曹瑜儿或许是被张妈眼里的惊慌急切吓着了,也或许是她理智未泯听进去了张妈的话,终是安静了下来。
安抚了自家小姐,张妈又连连屈膝福礼跟王青青道歉“叶小姐,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家小姐她不是故意的,小孩子家家突然遭此变故,身边儿一个亲人都没有,一时惊慌害怕下难免失了分寸,还请叶小姐大人大量不要同她计较才是。”
张妈说着话又开始拿帕子拭泪“叶小姐您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心肠,可怜可怜我们家小姐,她本就只得我们老爷一个亲人,现如今老爷又不知身在何方,她小小一个孤女,若您再厌弃了她,她可怎么活呢”
王青青冷哼一身对着那张妈道“不用你如此这般恳求,我身为商家,最重信誉,既答应了那曹子皙要照顾你家小姐,就一定会做到。”
张妈听了王青青这话,才算松了一口气,立刻忙不迭地道谢,王青青摆手制止了她一连串言不由衷的马屁,对着她重申自己的要求“好了,多余的话也不用说太多,你主仆俩只需记住,曹小姐姓曹,在叶家她就是客人,既是做客,就要有客人的样子。”
张妈神情凝重地点头应下了,曹瑜儿也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眼见着那主仆俩消停了下来,王青青转身走了,叶老爷子还在门口着她,她的时间宝贵着呢。
等王青青一走,曹瑜儿也不喊叫了,眼泪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往下落,她对着那张妈道“你不是说那叶青青爱慕我爹爹,咱们来了叶家她必定会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吗现如今她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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