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蜀王妃的极力阻拦, 开封府的衙役直奔祁瑜的院子,封策站在门口,道“祁小姐,你涉嫌谋害乐安县主, 还请去开封府走一遭吧”
祁瑜面色有些苍白, 她柳眉微蹙,拿着帕子掩着嘴轻咳几下,朝着封策走去,“ 封大人, 您是在说笑话吗我这几日身体欠妥,一直待在王府养病, 不曾出门,也不曾见过什么人, 何来谋害乐安县主”
封策看着柔柔弱弱小白花似的祁瑜,仿佛被风吹一下就要倒了,不禁心生感叹, 若不是那两个杀手自首揭露出此事, 还真无法想象祁瑜能做出这般心狠手辣之事。
蜀王妃板着脸, 走到祁瑜的身旁,“本王妃知道封大人办案心切, 可也不能凭空给瑜儿泼脏水, 封大人尽可去核查, 瑜儿身子孱弱, 自打入秋后更是加重了病情, 这一段时日不曾去过任何地方,其他贵女送来的请帖也都一一婉拒了。再者,瑜儿是王府小姐,与乐安县主没有太多交集,何至于做出这等事情”
封策仍是笑着道,面上不见生气,语气却是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下官绝不会污蔑祁小姐,祁小姐随下官走一遭,做个口供而已,若祁小姐确实不曾做过这些事,下官自会将祁小姐送回来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还望蜀王妃与祁小姐配合下官秉公执法。”
封策这样一说,蜀王妃冷着脸怒视,“封大人当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官,瑜儿是王府的小姐,封大人确定要这么做吗”
封策看着她,沉声吩咐道“下官也是为了办事,还请王妃体谅。”
他环视一眼,又道“还望蜀王妃将府上所有的太监都召来。”
蜀王妃满心不情愿,可她也无法藐视律法、不配合开封府尹办案,只得听从封策的话,将所有的太监都召集在此处。
封策看着手中的画像,一一比照。
倪趋四和陈二狗这两个杀手曾提到,有一个看上去阴柔的中年男子主动找到他们。这幅画像,也是根据他们二人的供词画出来的。
封策仔细观察着所有的太监,很快便目光锁定在一个身子微微发抖的太监身上,和画像上的容貌也很是符合,“将这个太监也带走。”
这个太监总管眼见事情败露,他扑通跪在封策脚旁,“大人,老奴也是迫不得已啊,祁小姐吩咐老奴办这些事情,老奴不得不从啊”
从封策带着衙役来到王府,这个太监总管便知事情已然暴露,他肯定逃不过这一劫的,而祁瑜是王妃小姐,很可能最后不了了之。
他有如今的下场,一切拜祁瑜所赐,既然如此,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祁瑜。
祁瑜面色一变,她没有想到这个太监竟然出卖她。
她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封大人,您别听这老奴胡说,这老奴生性刁钻,以前受过乐安县主的训斥,定是他暗中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乐安县主,故意谋划此事,到头来将脏水泼在我身上。”
祁瑜接着看向那太监总管,又轻咳几下,“ 我们王府待你不薄,你为何做这等背信弃义之徒。那日你在街上闯出祸端,使王府名声受损,父亲、母亲虽不再重用你,可也不曾将你扫地出门。没料到养出了个白眼狼,倒打一耙。”
祁瑜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呈现出一副病弱的模样,又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在那太监总管头上。
一番话点明这太监总管因对姜娆和蜀王府不满,才暗中谋划了此事,表明自己并不知情,反而是个受害者,将自己身上的罪名摘的干干净净。
封策冷眼看着这一对主仆,对着那太监总管出声发问,“ 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太监总管阴毒的看着祁瑜,“若不是小姐您的吩咐,老奴岂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他又转头看向封策,将一切全盘托出,“ 那一日小姐主动找到老奴,告诉老奴只要谋害了乐安县主,日后老奴便可在王府立稳脚步。老奴只是个伺候人的,在王府待了一辈子,若是因此得罪了小姐,再无立身之地。无法,只得按照小姐的吩咐,找来杀手做了此事。”
“然刺杀之事并未成功,以防事情泄露,小姐又让老奴找来其他人,将那知情的杀手同伙灭口。老奴屋里的赏赐和银票,都是小姐给的,这便是证据。”
这太监总管捏着嗓子道“老奴只是个下人,若是无小姐在背后主使,就是给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做出这等事。封大人,老奴所言,一字一句绝无虚假。”
“你胡说。” 祁瑜提高几个音调,柔软的面上有几分狰狞,尖锐的道出声,“ 大人,这事与我无关,大人不能只听这刁钻老奴的一番话。”
封策轻笑一声,今个倒好,免费看了一场好戏。
他吩咐道“来人啊,派几个人去这太监的屋里搜一下。”
不多时,果然在这个太监总管的房里搜出不少好东西,有大额的银票,还有一些珍宝玉石等,其中不少东西皆在蜀王府库房里登记在册,后来又被蜀王妃拨给了祁瑜。
至此,一切明了,没有什么可存疑的,正是祁瑜指使这太监总管行谋害之事,还赏赐了他不少金银。
蜀王妃面色很难看,阴沉着一张脸,上下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祁瑜看着搜出来堆积在一起的物证,面色愈发苍白,她踉跄的后退两步,低声沉沉呢喃,“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身子瘫软,晕了过去,一旁的侍女赶忙搀扶着她,将祁瑜揽在怀中。
蜀王妃看了祁瑜一眼,疼爱女儿的心还是占了上风,此时的她,已经不见起初的强势,好言好语的对封策商量道“封大人,小女的身子你也看到了,药罐子中长大的,就连陛下,也很担忧瑜儿的身体。若瑜儿有个什么意外,王爷不答应,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是这刁钻的老奴在一旁蛊惑瑜儿,瑜儿一时鬼迷心窍而已,乐安县主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改日本王妃亲自去向乐安县主赔罪,将此事说清楚。封大人尽管将这老奴带走,至于瑜儿,便让她留在王府休养吧,有什么事情,等她醒来后再说吧。”
蜀王妃暗自盘算着,只要拖延时间,等封策离去,她去向祁宣帝求情,那么瑜儿必定安然无恙,此事也追究不到瑜儿身上。
封策拱手道“恕下官不能答应,凡事皆有章程,万万不可让祁小姐成为例外,即便晕倒了,照样也要公事公办。王妃无需操心,开封府不是什么不讲情理的地方,下官也会让衙役时刻注意着祁小姐的身子状况,不会让祁小姐有什么好歹的。”
看着封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蜀王妃不禁怒火中烧,“ 本王妃这就进宫求陛下去,陛下一贯疼瑜儿,绝不会让瑜儿去开封府的。”
封策点点头,无所谓的道“蜀王妃尽管去,在陛下没有命令之前,下宫不可私自做主。来人啊,将这太监和祁小姐带回去。对了,祁小姐晕过去了,派个马车将她拉回去。”
衙役利落的带着昏倒的祁瑜和那个太监总管去到开封府,看着封策离去的背影,蜀王妃神情阴鸷,“快去将此事告诉王爷,让他进宫求见陛下,安排马车,本王妃现在也去向陛下求情。”
没有什么耽误,等蜀王和蜀王妃匆匆到文德殿的时候,他们二人看到晏家父子三个已经在那里了,蜀王妃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收敛神思,蜀王妃径直朝着祁宣帝跪下,“ 陛下,此事都是那刁钻的老奴在背后搞鬼,瑜儿生性单纯,用人不淑,难免入了迷途,陛下您也知,瑜儿身子孱弱,岂能待在囹圄里。瑜儿已经知错了,还望陛下开恩,饶了瑜儿这一次吧”
蜀王也跟着跪在地上,打着亲情牌,“陛下,瑜儿是您的亲侄女,她纵然做错了事,往后皇弟会好好教导她的。瑜儿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未清醒,却仍被封大人带去了开封府,若瑜儿有个什么好歹,皇弟和王妃可怎么活呀”
听着蜀王和蜀王妃接二连三的哀嚎,祁宣帝头都大了。
晏安父子三个抢先仔仔细细道了此事,他方才才答应晏安父子几个此事不容姑息,谋杀他亲封的县主,那便是不将他这个帝王放在眼中,真是歹毒至极。
这会儿蜀王和蜀王妃又来向他求情,他若是应下了,那便是做为天子而没有一言九鼎,让贤臣寒心;可他若是不同意,瑜儿毕竟是他的亲侄女,他也难做到大义灭亲。
这可真的是愁煞人了。
晏安站出来,朗润的声音在大殿响起,“陛下,古人言 子不教父之过 ,正是因蜀王与蜀王妃太过溺爱自己的孩子,才让祁瑜做出了这等狠毒的行径。若今日没有什么处罚,日后只会变本加厉。胆敢谋害当朝县主,此罪实在无法原谅。
晏安接着道“蜀王与蜀王妃口口声声担忧祁瑜的身子,可表妹同样也为人子女,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做父母的定也是痛不欲生,岂能轻易放过谋害自己女儿的恶人。”
蜀王妃面色有些尴尬,晏安这一番话,让她不知该如何反驳。
晏安又看向祁宣帝,“陛下,祁瑜先是大祁的子民,然后才是蜀王的女儿、陛下的侄女。微臣知道,陛下英明,若今日犯错的是三皇子,陛下定也不会包庇自己的孩子,微臣恳请陛下为表妹做主。”
晏安将所有的话都堵死在这里了,难不成祁宣帝能执意包庇祁瑜那不就显得他是个昏庸无能的帝王了嘛
祁宣帝稍显浑浊的声音响起,“此事的经过,朕一清二楚,皇弟与王妃不必再多说了。人证物证具在,容不得有什么优待,将祁瑜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陛下,陛下,你不能这么做啊” 听到祁宣帝下的命令,蜀王妃瘫坐在地上,好似浑身的力气被抽走,摇着头难以接受,泫泫欲泣道“我的瑜儿可怎么办啊”
蜀王将她拉起来,对着祁宣帝赔罪,“王妃一时失态,还望陛下谅解。此事确实是瑜儿的错,陛下的决定,皇弟不敢有什么不满。”
蜀王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将祁瑜关进大牢里的处置,他神色淡漠,不再出声为自己的女儿求情。
他虽疼爱祁瑜,可眼下不是撒泼打滚的时候,若是惹得祁宣帝厌烦,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蜀王来说,他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还有其他不少庶子庶女,多一个少一个女儿,只不过是件小事,与权势相比,算不得什么。
晏安神色清冽的看着蜀王与蜀王妃,说起来,难怪祁瑜会这般歹毒,有蜀王这样重权势胜过儿女的父亲在,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今日幸是他与父亲和大哥提前觐见陛下,掌握了主动权,才得以让祁宣帝发令处置祁瑜,不然的话,祁瑜定是会安然无恙的从中抽身,那姜娆与他也就只能吃个哑巴亏。
揪出幕后之人,姜娆便解除了危险,期间蜀王妃多次上门想要与姜娆见面,恳求她不再追究此事,去祁宣帝面前为祁瑜说好话。
姜娆自是不答应,她虽不主动害人,可也不是那种被人打在脸上还能笑着摇头说没事的人,更何况若不是她机警,她现在坟头估计都要长草了,原谅祁瑜,绝不可能。
等祁瑜买凶谋害姜娆的事情传出去,开封城一片哗然,谁都无法将小白花似的祁瑜与那歹毒的恶人联系在一起。
韩星怜拍着心口,有些后怕的对姜娆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虎难画骨,她筹谋的当真是缜密,特意模仿我的笔迹约姜妹妹出来,若是事情没有败露,倒是要将脏水泼到我身上了。一想起来此事,我就后背寒毛倒竖,幸是姜妹妹你逃过一劫。”
姜娆盈盈一笑,安慰着道,“这事着实给我们提了个醒,以后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往后咱们再下请帖的时候,做一些特殊的标记,以防再被那有心之人利用。”
开封府大牢里,阴森森的,这里到处都是犯人,听闻王府小姐犯了事被关进来,不少犯人盯着祁瑜看笑话。
祁瑜蜷着身子,依靠着墙壁,她缩成一团,若是面前有个地缝,恨不得立即钻下去。
她苍白的脸颊脏兮兮的,双眸呆滞无神,身子止不住的发颤,鬓发成了枯草堆,一团团的,凌乱的搭在肩上,上面还插着几根枯草。
总是干净精致的罗裙,此刻沾满了污渍,若依照她往日的性子,碰都不会碰这样的衣服一下,更何况是穿在身上,可如今,她不得不穿。
螳螂、跳蚤、蚂蚁四处爬来爬去,祁瑜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它们正沿着她的小腿往上爬,即便将这些东西抖掉,不一会儿又会继续爬到她的身上。
睡的地方是个枯草堆,晚上冰冰凉凉的,取暖的毯子湿漉漉的,没有一丝暖意,她好不容易想要打个盹儿,那些螳螂会突然跳到她的脖子上,她的身子不禁颤抖起来。
送来的饭清汤寡水,难以下咽,解决三急也只能就地解决,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恶心,就连呼进去的气息,都让她呕吐。
还有其他犯人刀子似的视线,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看,有时还会说一些粗俗的话语,好似将她当成了流落风尘的小姐。
这里简直是地狱,她从小锦衣玉食,从来没有在这么可怕的地方待过,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
“王妃要见祁瑜一面自是可以,不过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一到,王妃就要离去了。” 黯淡的大牢里,一衙役领着蜀王妃去见祁瑜。
锁链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大牢里格外清晰,祁瑜呆愣愣的抬头看去,一下子跑到蜀王妃身边,流着泪道“母亲,您去求陛下没有你快将女儿救出去啊,女儿一刻都待不下了。”
听着祁瑜的苦苦哀求,蜀王妃不禁痛哭出声,她的女儿不过在大牢里待了两日,如今双眼凹陷,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面色阴阴沉沉的,恍若是个疯子,哪还有一丁点儿王府小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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