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唇边的笑意淡了一些, 姜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晏安又不是眼瞎了,才不会将她当成姜娆呢
许久不见姜娆,她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姜婳面上依旧挂着笑, “姐姐说的是, 许是妹妹我听岔了。大姐姐国色天香,二表哥远在淮阴,心中还记挂着你。”
姜娆细眉一挑,姜婳这话是在讽刺她以色侍人、勾得晏安魂不守舍。
“婳儿可是艳羡二表哥心里挂着我” 姜娆浅浅笑着。
“怎会” 姜婳赶紧否认。
姜娆又笑着道, 语气十分诚恳,“ 我之前听闻淮阴侯喜貌美的女子, 他后院里有不少各色美人。我还曾为婳儿你担忧过,恐你不得淮阴侯的喜爱。如今听婳儿说, 你与他相敬如宾,我这才放了心。”
姜婳面前挤出一抹笑,“牢大姐姐费心了。”
明知道姜娆是在暗讽她容颜平平无奇, 便姜娆语气诚恳, 仿佛是真的在为她担忧, 让姜婳无法明摆着发火,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
“ 大姐姐来到淮阴, 若是有需要妹妹帮助的地方, 尽管派人来知会妹妹一声。”
姜婳重新换上热切的笑, 宛若真的是和姜娆叙家常似的, 寥寥几句话后, 又将话题拐到了晏安身上。
姜娆恍若听不出姜婳话里话外的挑拨之意,以埋怨的口吻道“四妹妹邀请我来叙旧,却口口声声提起二表哥,可见妹妹你挂念我的心不诚。待我回去后,一定把婳儿你的话转告给二表哥。”
姜婳讪讪一笑,“ 姐姐误会了,二表哥与姐姐定了亲,我这才在你面前多说了一些二表哥的事情。”
她端起茶盏,凑着喝茶的功夫,掩饰自己的神色,眸子闪过几道冷光。
放下茶盏,姜婳拿着帕子擦了擦唇角,“大姐姐这是第一次来妹妹这儿,外面春色正好,在屋子待着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出去逛一逛园子”
“ 好。”姜娆应下。
这淮阴侯府,池馆水榭,穿山游廊,藤萝翠竹,繁花似锦,一梁一木精摹细琢。
正走着,突然有一侍女急匆匆朝着姜婳走近,凑近姜婳的耳朵低语。
姜娆隐约听到“玉娇院”三个字,她注意到,听闻这个侍女的回话,姜婳面上的神色不太好。
姜婳冲着侍女道“ 我知道了,将她好生埋葬了,多给她的家人些银子。”
等侍女退下后,姜婳主动对着姜娆开口,“ 府上的歌姬染了急病,方才去了,让姐姐看笑话了。这个歌姬也是个可怜人。”
姜娆点头应和了一下,没有出声。
其实这哪是什么歌姬,而是玉娇院里的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昨夜伺候祁信,不知为何惹了祁信生气,今早抬回去的时候,浑身上下青青肿肿,没有一块好地方。只过了一上午,便没了命。
听闻这个女子殒命的消息,姜婳既害怕,又不愿让姜娆知道这些肮脏的事情,唯恐姜娆看她笑话,这才没有对姜娆说实话。
姜婳带着姜娆走到一处紫藤花旁,淮阴侯府中栽种不少紫藤萝。
暮春时节,藤萝花开,簇簇花朵如半边天的紫云般绚烂。
姜婳出声,“我记得姐姐以前常穿艳丽的衣衫,今个怎得打扮的这般淡雅可是二表哥不喜姐姐做艳丽的打扮”
姜娆生得貌美,便又爱穿那些艳丽的颜色,那些石榴红、海棠红的罗裙,穿在她身上,非但不艳俗,反倒映衬得姜娆越发明艳动人。
有姜娆这般多娇媚的女郎在,其他女子总是很轻易的被比下去。
是以,对于姜婳来说,她未出阁时,姜娆如同笼罩在她头顶的阴影。
姜婳从来不在姜娆的面前穿那些艳丽的罗裙,唯恐旁人嗤笑她比不上姜娆。
而近一年未与姜娆见面,这次姜婳见到姜娆打扮的颇是素雅,与以前的风格不一样。
她以为晏家书香世家,最不喜妖娆女子,晏家的长辈肯定不满姜娆整日打扮的娇娇媚媚。
因此,姜婳特意提出来,借机嘲笑姜娆。
“ 春光明媚,花木成荫,打扮的素雅,方不辜负这些花啊、草啊的娇美。” 姜娆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再说了,我作何打扮,只是为了自己舒适,与他人何干二表哥从不置喙我打扮的素雅,亦或是明艳。”
姜娆对着姜婳道“婳儿,你说是这个理儿吗”
姜婳还没有回答,姜娆只听到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福宁郡主打扮的素丽,却比这藤萝花还要娇美动人,当真是人比花娇。”
姜娆循声转身,映入眼睑的是一着锦袍的男子。
该男子眉宇间含着毫不避人的邪气和浪荡,唇角挂着莫测的笑,直直的盯着姜娆。
姜婳注意到祁信盯着姜娆的神态,她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一瞬即逝,对着姜娆介绍,“ 大姐姐,这是侯爷。”
接着姜婳又对着祁信介绍,“侯爷,这是妾身的大姐姐,晏大人的未婚妻。”
姜娆疏离的对着祁信轻轻颌首,算是打过了照面。
祁信落在姜娆玉面上的视线炽热,面上浮现玩味的神情。
灿如云霞的紫藤萝,流淌着丝丝缕缕的绚烂。
可与一旁娇花照水的姜娆相比,这藤萝花顿时失了几分神采。
紫藤萝旁的女郎,淡色的春衫非但没有掩盖她的明丽,愈发衬得她肤如莹雪。
女郎远山眉,丹唇朱,秋水眸流转间顾盼生姿。
浅色的春衫在腰间收束,杨柳腰如束素,裙摆上绣着簇簇蔷薇花,随着女郎的走动而绽放。
在祁信的眼中,姜娆如花间的仙子般,仙姿佚貌。
虽姜娆这是第一次与祁信见面,可在之前的预知梦中,祁信好色又阴鸷,欲娶她为妻,姜侯爷不同意。
未能得到姜娆,祁信怀恨在心,这无耻之徒暗中在祁宣帝面前挑唆,添油加醋,造谣姜侯爷不敬天子,引起祁宣帝对姜侯爷的不满。
接着,祁宣帝找借口革了姜侯爷的职,抄了姜家的家产,姜家就此败落,姜侯爷也因此抑郁寡欢,气伤了身子。
虽如今事情的走向和梦中的不一样,嫁给祁宣的不是姜娆,而是姜婳。可因着梦中发生的事情,姜娆对祁信仍抱着几分嫌恶。
祁宣毫不避违的盯着姜娆,他的视线阴冷,如吐着信子瞄准猎物的毒蛇,伺机将猎物吞进嘴里,这让姜娆觉得很不舒服。
她冲着姜婳浅浅一笑,“ 二婶托我捎给妹妹的东西,我送到你手上了,看着婳儿你日子过的美满,我回去也好给二婶和二叔交差。咱们姐妹俩今个也说了不少的话,便不叨扰你了,我先回去了。”
姜婳挽留道“ 咱们姐妹俩许久不见,姐姐何必这么急着回去”
姜娆并不想与祁信碰面,也不愿与他相处,唯恐事情变得和梦中的一样,“ 妹妹如今是侯夫人,每日要处理的事情繁多,我就不打扰妹妹与侯爷了,待有空的话,咱们姐妹再见。”
“郡主是婳儿的姐姐,婳儿平日常念叨着郡主,婳儿在这里无亲无故,郡主可要多来侯府陪陪婳儿。” 祁信适时出声,“郡主是侯府大贵客,快备马,本侯送福宁郡主回去。”
“不麻烦侯爷了,我姜家的马车正在外面等着呢” 姜娆再次拒绝,离开了淮阴侯府。
女郎纤腰微步的离去,祁信望着姜娆娉娉袅袅的身姿,眸子变得炽热起来,唇角挂着莫测的笑意。
姜娆,当真是人如其名,妖娆娇媚颜色好,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玉娇院里这么多女子,却没有一个比姜娆明艳娇嫩。
“人都走远了,还没看够” 姜婳拉下脸,不满的冷哼一声。
她可看出来祁信看着姜娆的眼神不对劲,姜娆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一些嘛凭什么,姜娆可以轻而易举获得这种男子的喜欢
祁信收回神色,蛊惑道“ 美人多娇,你若是能让本侯如愿以偿得到美人,以后本侯就将这侯府的中馈交到你手上,让你成为真正的侯夫人,也不会再动你一根手指头,不管府上有多少女人薄命,你永远都是淮阴侯夫人。”
姜婳眼神动了动,“这可是你说的。”
姜婳嫁到这淮阴侯府几个月,祁信都未将管家权交给她,说得难听点,她除了有个侯夫人的名头,和那些玉娇院里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可若是她得以接手侯府的中馈,她便和那些摇尾乞怜、以色侍人的女子不一样了。
再者,祁信的手段毒辣,玉娇院里不知有多少女子死于非命。
姜婳对祁信是又惧又怕,她担忧自己哪一天如刚刚死了的那个女子一样,被祁信给弄死。
如今得了祁信这一番承诺,不过牺牲个姜娆而已,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祁信阴冷的笑出声,“答应的这么快。”
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屑,“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姜娆吗因为你的心太脏了。”
听到这话,姜婳反唇相讥,“彼此彼此,你不也是这种人吗”
“过几日,我会再约姜娆上门,至于能不能成事,就看你了。” 姜婳说完这句话,拂袖离去。
淮阴侯盯着姜娆的视线,让她很不舒服,而姜婳三番两次的暗暗嘲讽她,姜娆决定,还是要远离这对狗夫妻,尽量不和他们打交道。
姜娆回去的时候,晏安正在书房里看公文,他将公文放在一旁,“ 回来了,可见到你四妹妹了”
“见是见到了,可姜婳一口一个二表哥。” 姜娆戏谑的看着晏安,“她还说,你对她说,见到她就如同见到了我一样。”
“ 我待娆儿的心,娆儿是知道的,你肯定不会相信这些胡编乱造的话。” 晏安神色从容,“ 我来淮阴这么久,只与姜婳碰过一次面,当日她说了些出格的话,此后我再未见过她的面。”
“二表哥桃花这么多,到哪里都有女子喜欢你。”姜娆故意短叹口气,“ 这还没成亲呢,若是你我成亲后,还有这些事情,我可是会生气的。”
晏安一把拉过姜娆坐在身上,语气醇厚清和,“ 我心里眼里只有娆儿一人。再说了,也有其他郎君觊觎你,表哥也是会吃醋的。”
姜娆灵动一笑,俏皮的皱着琼鼻,“让我闻一闻,有没有醋味”
晏安顺势贴在姜娆的丹唇上,贴着她的唇,吻了上去,缱绻柔情。
“ 淮阴侯此人名声不太好,娆儿你尽量不要和他碰面。” 两人分开的时候,晏安的唇染上了女郎的口脂,更加的水润,更为他添了几分俊美。
晏安摩挲着姜娆青葱的指尖,“最近军中事务繁忙,我无暇多顾及你。我拨了两个侍卫守在你身边,还找了一个会几招功夫的侍女,你出去的时候,随时让她跟在你身边。”
这个侍女名灵朱,她看上去和一般的侍女没什么不同,不过姜娆听晏安说,灵朱的父亲是武将,她从小也跟着习武,一人打几个成年壮汉不是问题。
有灵朱护卫姜娆,姜娆出门的时候也多了几分安心。
又过去两三日,姜娆又见到了淮阴侯府的侍女,“郡主,自你离去后,我们夫人便受了风寒,今个稍稍好了些。夫人生了病,越发想念家里人,所以请郡主去陪着她说说话。”
姜婳总是爱和姜娆拌嘴,不遗余力的嘲讽姜娆,可自始至终在姜娆眼里,姜婳无非就是一个刻薄又没脑子的堂妹而已,嘴毒了点,人蠢了点,没有什么高深的手段,也没有胆量真的做什么坏事。
姜婳嘴硬着说她在侯府过的很好,可姜娆看的出来,姜婳在淮阴侯府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
到底是多年相处的姐妹,姜娆虽然不爱和姜婳多相处,但听到侍女说姜婳生了病,姜娆没有做它想,反正闲着也没事儿,那就去见姜婳一眼吧,这样也好回去的时候给姜家二房交差。
姜娆去到淮阴侯府的时候,姜婳正在喝药,她拿着帕子擦了下嘴角,脸色泛着苍白。
姜娆关切的问了她的病情,“婳儿若是身子不爽利,多待在床上休息吧。”
“在屋子里闷了几天,我都要生锈了,大姐姐,你就陪着我出去走走吧。” 许是因着生病,姜婳少见的露出了几分平和,平日总是浑身竖起的刺针,此刻统统不见了。
姜婳这近乎撒娇的语气,倒是让姜娆想起了姜家姐妹几个幼时的相处。
彼时她和姜婳还没有长大,也没有那么多的拌嘴和冷对。
姜婳比她小一岁,特别爱哭鼻子,每次她被其他孩童欺负的时候,姜娆总是上去护着她,护着这个最小的妹妹。
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姜婳不再对姜娆有好脸色,她犹如刺针一样,总是想要扎到姜娆身上。
姜娆的一声撒娇,唤起了姜娆对姜婳的怜惜,“那好,你再穿一身衣服,我陪着你出去走一走。”
欣赏着外面盎然的春色,姜婳说起了她与姜娆年幼时的事情,“以前,大姐姐,还有三姐姐,咱们几个最爱在春夏的时候,摘花一起做糕点、做口脂。大姐姐你心灵手巧,做的海棠酥颇是精致。可我手笨,我跟着你学了好几次,还是没有你做的海棠酥美味精致。”
“没有嫁人的时候,我急着离开姜府。可真的嫁到了淮阴,在这里我无亲无故的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嫁人了,我才知道姐妹情谊的珍贵,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是和大姐姐拌嘴。现在我才悔悟,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姜婳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姜娆,“大姐姐,婳儿做错了许多事,如今已经知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迎上姜婳的目光,姜娆唇畔浮起轻笑,“原谅与否,不在于我,而在于你。你嫁人了,过好自己的日子,父亲、母亲、二叔和二婶,也能为你少操些心。”
“姐姐说的是,我会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姜婳的笑意带着几分莫测。
她一直都在努力的过好日子,可凭什么姜娆一个村妇之女,却可以以侯府千金的身份得到一切宠爱
她姜婳汲汲追求的美貌、富贵和权势,姜娆却唾手可得,这个世道可真是不公平啊
“婳儿,咱们回去吧。” 姜娆环视着周围,她对淮阴侯府的布局不太清楚,方才和姜婳说着话没注意,这会儿来到的地方,看上去有些偏僻。
在她们的不远处,有个院子,院子门前左右两旁慌乱的杂草丛生,院门松松的掩着。
“姐姐别急,那院子里有几盆上等的建兰,侯爷花费了不少银子卖回来的,府上的花奴每日精心侍奉。咱们看一眼再回去。” 姜婳说着话,一手拉着姜娆超那个院子走去。
姜娆本能的不愿进去那个院子,“我对兰花不敢兴趣,婳儿,我该回去了,二表哥还在等着我呢”
姜婳执意拉着姜娆进去院子里,“看一眼就好了,不会耽误姐姐太多时间的。”
姜娆细眉微蹙,她用力甩开姜婳攥在自己皓腕上的手,不料,一时竟难以甩开。
此时的姜婳,哪还像一个生了几日病的病人,她使劲的拉着姜娆,用尽力气不让姜娆挣脱,拉着她来到了松松掩着的院门。
姜婳面上带着平常的笑,仍攥着姜娆的手腕,“姐姐,你就陪妹妹看一眼吧,咱们现在进去吧。”
“松开。”姜娆脸色冷下来,声音也多了冷意。
姜婳笑看着姜娆,带着几分不解,“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妹妹我只是想要让你陪着我看一看兰花而已。嫁到这淮阴侯府,侯爷陪我的时间不多,又没有其他知心人伴着我。姐姐,你就陪着我进去吧。妹妹我又不是什么坏人,难不成这院子里藏着凶神恶煞,能将你吃了”
姜娆并没有被姜婳方才那一番话迷惑,她面色清冷,“有没有藏着什么凶神恶煞,婳儿你心里最清楚。”
姜婳面上的笑意浅了些,却依旧攥着姜娆不放,不仅如此,她突然用力,欲将姜娆推进那院子里。
姜娆身边的侍女灵朱,见势不对,几步上去,稍稍用些力气,一下子将姜婳推倒在地,护在姜娆面前。
猝不及防,姜婳被推倒在地,她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来,“我又没什么恶意,姐姐身边的丫鬟,未免也太没规矩了。”
被灵朱动手推倒地上,姜婳懒得继续装模作样,她冷笑一声,和方才温柔懂事的样子大相径庭,“今个,妹妹要姐姐进去这院子,姐姐不去,也得去,这是淮阴侯府,由不得姐姐造次。”
姜婳冷着脸对着不远处的小厮吩咐,“你们将她弄进院子里,锁上院门,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将她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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