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孟真的离世, 掀起了整个联邦的震惊和悲痛。

    若说在诸多史学家眼中, 宋青虞身上还有着可以批判的点毕竟作为毁去帝制, 建立联邦, 压下了所有反抗与复辟，又一手缔造了整整两千年文明的原皇帝, 现联邦大公，他绝不可能是一个纯白善良又无害的角色，但对于这位从始至终都非常低调的女性, 尽管曾经有人指责她在历史中站在宋青虞身边助纣为虐，但没有人能够否认，她对联邦做出的巨大贡献。

    而现在，这位老人在撑了两千年后, 终于微笑着溘然长逝。

    留给众人的, 是她一以贯之的理念。

    对这个世界的爱, 对众生的爱。

    叶知时第一次后悔自己与秦朝签订了契约。

    因为他看不懂那些话。

    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那个记忆中一心想要当太史令的凡人女孩子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太史令, 并且受到了联邦众人的尊敬。

    不同于仙界中众仙因为天然的地位与实力差距所引发的尊重, 那是凡人对于伟大人物打从心底的爱戴与尊崇。

    想到老人那张始终带着包容笑容的脸, 莫名地, 他觉得胸腔中有些胀。

    前所未有的骄傲，在心底升起。

    然后他想到了宋青虞。

    孟真说

    他一手推翻帝制, 建立联邦, 发展科技, 开拓时空。

    他曾被称作暴君, 被讨伐，被刺杀，被谩骂，也曾被一些史学家肆意诋毁、攻击。

    他经历了波谲诡诈，他经历了血雨荆棘。

    他保住了整个人间，也让整个人间变为了现在这番模样。

    叶知时垂在身侧的指尖猛地颤了颤。

    身边有人走近，叶知时抬头，便见到小皇帝脸色有些难看，他的双眼牢牢盯在自己的脸上，眼中似乎翻滚着什么。

    “七日后，天枢星系中央星会举办孟真的丧礼。”小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但一瞬间，叶知时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他抿了抿唇，看着少年的眼神闪了闪，接着上前一步，伸出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去。”

    这话说得有些出人意料了。

    宋青虞似乎没有料到他会答应，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腕一眼，又抬头，深深看向叶知时。

    叶知时心下有些忐忑，却还是紧了紧自己握着少年手腕的那只手。

    宋青虞眸色微动，却也没说什么，而是用另一只手打开光脑，将这个信息发了出去。

    叶知时看着小皇帝的侧脸，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星盘在这个时候震了震你不打算告诉他吗

    叶知时什么

    星盘叹了口气昨天你的内心剖白啊

    叶知时

    昨天回到长门星没多久，他就没撑住，打发走了青龙，立马回到了自己房间。

    没几秒，他的身体便慢慢变淡，直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掉在床上，全身金黄色，唯有脑袋上顶着一绺红色长毛，圆滚滚宛如一个球的东西。

    从高处掉落，那圆滚滚的东西用力挣扎了几下，却越挣扎，越是把自己给埋到了凌乱的被子下面，唯一留在外面的，是那缕红色的长毛。

    而星盘在发现自家主人身上没了凤凰火种后已经彻底炸开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朝床上那块隆起怒吼道

    “你居然把凤凰火种凝出来了还没成熟就凝出来了你忘了那是你真正继承仙界之主身份要用的东西了”

    “那可是天道之种你活到一千岁，死亡后涅槃，融入天道之种，便可以掌握整个天道法则”

    “现在你把它凝出来是不想当仙界之主了吗你还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被子下的隆起动了动，那抹火焰般的红色倏地消失，紧接着，一团黄色费力地滚了出来，劫后余生一般，四仰八叉摊开，倒在了床上。

    那是一只不比拳头大多少的小黄鸡。

    小黄鸡通体金黄，身体圆滚滚的仿佛一个小球，唯有脑袋正上方，一缕高高翘起的红色点缀了一片亮色。

    星盘看着因为眼前因为取出未成熟火种，从而法力直接跌回至幼生期水平的自家主人，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闹心的了。

    “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他家主人不对劲，从回来的时候就不对劲了。

    火种没了不说，他居然不再害怕跟小皇帝独处不说，竟然还能够毫无心理障碍地叫小皇帝的化名。

    星盘整个盘都惊呆了。

    自家主人并没有对自己的火种有什么解释，而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忽然问道“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仙界有着维护凡间秩序的规定”

    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星盘有些招架不住。

    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自家主人继续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规定仙界的仙人必须维护凡间秩序仙界又是怎么来的”

    星盘只觉得这个问题超越了他能回答的范围。

    它憋着一口气，内外两圈亮了亮，两道幽幽的蓝色光芒映亮了昏暗房间的一角。

    等推演了完毕，星盘回道按照混元录记载，老界主自混沌而生，千万年而成形，他在混沌中发现生灵，由于生灵过于脆弱，于是界主将混沌一劈为二，上者为天，下者为地，并将混沌中所有威胁到那些生灵的东西都赶了出去，这才有了人间。生灵繁衍得很快，老界主怕自己看顾不了所有生灵，于是化出三千分身，变为各种不同形态，也就是那些先天仙者。

    听到这里，小黄鸡点了点头，脑袋上方翘起的红毛也跟着抖了抖“是那些已经陨落的仙者。”

    星盘继续而后，老界主又化出四器，生死轮，山河图，阴阳笔，还有我，用以管理人间。生死轮司轮回、山河图司社稷，阴阳笔断阴阳，我司众生命线。三千仙者各司其职，后有人间大功德之人，老界主一一下界，将人引至仙界，这才有仙界后天仙者。

    叶知时转过头，看向泛着幽幽蓝光的星盘，认真道“你不觉得，那些是我老爹自我吹嘘写出来的吗”

    星盘一噎，没见过这么埋汰自家老子的人。

    星盘行叭。

    叶知时“可我还是没搞清楚，仙人为何必须维护凡间秩序人间生机断绝，又会如何”

    星盘对自家主人突如其来的刨根究底有些措手不及，不确定地回道作为仙者的自我修养

    叶知时“”

    星盘悄摸摸伸出金线，在自家主人胖乎乎的身上戳了戳，好奇问为什么这么问

    然后眼前那只小黄鸡蓦地翻了个身，就跟一个肉球努力翻滚一样。

    星盘听到自家主人以前所未有的低落语气闷闷道“我好像做错事了。”

    星盘

    这突如其来的忏悔是怎么回事他家主人不是这种人啊

    “五年前，生死轮演算出下界生机断绝，我下界去更改宋青虞的命。我努力让他心怀苍生，不再愤懑，用演戏来完成任务，并且始终沾沾自喜。或许是作为仙者的自大，我从来没有以凡人的态度去坦诚对待宋青虞”

    “我现在才知道，我用探花郎叶知时的死，保住了人间的生机，却也给他套了一个枷锁”

    说到这里，叶知时沉默了。

    一个两千年的枷锁。

    甚至在宋青虞发现自己的真实面目之后，他依旧为他做到了那句话。

    孟真那句话

    他成全了你的盛世安稳，国祚绵长。

    在他耳中振聋发聩。

    那本不应该是由他背负的枷锁。

    星盘小声问以往仙人们也是这样做的啊，那能怎么办

    叶知时看了它一眼，道“可以托梦告知真实情况，可以以仙者身份下界，以仙师身份来引导他，甚至可以当众降世，以仙师身份表明此子有仙缘，带走教导，五年、十年后再带回人间虽然导致的后果会有偏差，也有可能沾染更多的因果，但总体而言，方法很多。”

    而当时的仙界众人，包括他在内，都默认采用了最糟糕的一种方式。

    并非向当时的宋青虞坦白，而是有目的地接近、耍手段影响他的命。

    为了众生、为了人间生机，为了维护凡间秩序，为了这些高尚的目的，毫不犹豫地牺牲一个凡人的选择权利。

    说白了，这只是仙者，包括他在内，高高在上，视凡间众人为蝼蚁的姿态。

    叶知时活了五百年，第一次认识到这一点。

    星盘所以你凝出你的凤凰火种，要给他

    叶知时沉默了片刻，道“这是我的错误，我得弥补。”

    又说了宋青虞身死即魂消的事情。

    听完后，星盘哑然。

    好像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半晌，它才小心翼翼地道可是你将火种给他便不能再成为真正的仙界之主了

    仙界之主，并非仅仅是一个称呼而已，那代表的是掌控天地之力，与天道合而为一的身份。

    叶知时自出生起，宿命便是成为仙界之主，掌控仙界，继承老界主的衣钵，维护凡间秩序。

    叶知时闷闷道“这是我欠他的。”

    此刻，星盘内心简直要狂吐槽。

    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有对小皇帝坦诚，可这会儿真对上小皇帝又怂了。

    叶知时

    他把星盘按回自己怀里，看着眼前少年认真对着光屏的眉眼。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鼓动着，让他几乎难以平静下来。

    然后，他抬起手，眼中坚定一闪而过，忽然出声唤道“钟凰。”

    宋青虞说。

    钟，意之所钟。

    凰，死海求凰。

    不知道为什么，叶知时觉得眼角有些热。

    不远处的少年闻声，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温和的光芒自头顶洒下，在那好看的眉眼罩下一层朦胧温柔的光晕，不再是两千年前那阴郁偏执，戾气丛生的模样，而是平和了许多的冷静自持、成熟稳重。

    叶知时定定看着那少年的双眼，声音很轻，但又重逾千斤，说出了他早该说出的话来。

    “对不起”

    说出这话的时候，叶知时便觉得两耳满是尖锐的耳鸣声。。

    内心更是忐忑无比，于是也没管小皇帝什么反应，叶知时便慌慌张张回房间了。

    怂了吧唧的仙界之主有些不敢直面小皇帝的反应。

    留少年一个人待在原地，在瞬间的微愣后，眸色渐渐变深，其中有什么情绪在剧烈翻滚着，但常年来的冷静自持让他压下了那股剧烈的情绪，然后，他快速拨通通讯器，待光屏中出现两个年轻的面容后，果断沉声道“查一下孟真昨日的行程。”

    说完后，他转向另一张年轻的脸“还有昨日他的去向。”

    说完这话，宋青虞关闭通讯，微微侧过头，朝那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片刻后，他慢步走上二楼阶梯。在踏上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他顿住了脚步。

    最高阶的阶梯上，他的脚边，静静躺着一抹白色。

    那是一朵雏菊。

    与此同时，长门星卫星轨道，一艘停泊在此处许久的星舰上，因了自家楚燃队长不在而临时顶上的上尉宁远，面色僵硬地看着眼前两条消息

    宋青虞阁下吩咐的，查探那位昨日的去向。

    以及

    管着自己小钱钱，直属顶头上司戚闻执行官重点叮嘱的

    不惜一切代价向老大隐瞒那位的去向。注一切代价

    宁远“”

    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这年头当军人，要会演戏不算，还要学习如何在两位上司之间做夹心饼干的技巧吗

    叶知时是在小皇帝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出来的。

    他有些把握不准小皇帝的心思，他没有来找他，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叶知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心中又是在期待什么，此刻见到小皇帝风平浪静，莫名有些失落。

    然后他发现阶梯尽头那朵小雏菊不见了。

    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眼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欣喜。

    星盘却在他怀里震了震跟他道歉就送一朵花

    噫这成本也太低了

    叶知时

    他抬手，把星盘按进了自己怀里。

    可下一秒，星盘忽然化成一道光，从他怀里飞向地面，落地后变成了一只黑猫，似模似样地摇了摇自己的尾巴，朝他道你去竞技场，我就不去了，我要跟龙龙一起上网打游戏，他说好今天带我打野上分的

    叶知时

    说起来也很糟心，自从青龙来了之后，他们两个就莫名其妙分道扬镳了。

    那小鬼满是好奇心，见联邦的字看不懂，便动用法术，秒秒钟搞懂，现在刷星网、看全息影像、玩游戏完全不在话下，甚至还订购了全息游戏的游戏舱打算体验全系游戏和机甲对战。不止如此，还时不时喊着哥我来教你。

    而被那小鬼一刺激，同样是文盲的星盘也不干了，直接耗费灵力变成黑猫，同样靠仙力外挂学会了联邦字体，然后也一头扎进了星网中，打游戏逛论坛玩星网社交账号，比什么都欢快。

    只剩下他一个真文盲，极其艰辛地跟秦朝学认字，拼音都还没学完，勉强认得的，只有宋青虞的名字。

    正糟心，耳边果然听到那个聒噪的公鸭嗓“哥哎哥你出来啦你今天看新闻了吗孟真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感觉好像是听过，哥你知道吗网上大家都在哀悼这个老人，很有名吗”

    转过头去，见到的便是顶着刺猬头的少年一边咬着一块棒棒糖，一边玩着光屏，又抽空看他一眼，手中动作却不停。

    “今天大家都在哀悼那个孟真，玩游戏的人都少了。”

    叶知时见那小鬼一副咋咋呼呼的模样，实在不想告诉他，便岔开话题“你怎么从蛋里出来了”

    少年理直气壮“冬眠结束了啊还有感觉到你有危险了”

    叶知时“”

    神一样的冬眠。

    青龙是四圣兽里面最小的一个，上代青龙，也就是他老爹陨落后，他便继承了青龙的身份。可这小鬼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他娘的习性，总是认为自己是一条蛇，得冬眠，并且是在没有人间四季的仙界冬眠。

    而且每到冬眠结束，小鬼总是精力过剩，能把仙界搅得地覆天翻，叶知时严重怀疑，当初武爷爷把它扔到他怀里让他带下来，就是担心他醒过来祸害整个仙界。

    脑中猜测还没结束，就见小鬼忽然抬头，方才漫不经心的表情一变，眉头紧皱着问他“哥，你身体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你身上的气息变弱了”说完这话他立刻朝地上的黑猫质问道，“我哥怎么了别骗我你要是骗我我就不带你打游戏快说”

    被无辜连累的星盘

    叶知时却不想这小鬼知道太多，随口敷衍了一句我没事，然后找借口离开了。

    叶知时却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小鬼见自己再怎么威逼利诱都没办法让星盘张口，便敲开了钟哥的门，一脸托孤般郑重对钟凰说，钟哥，我哥身体可能有伤，我了解他，要是一般的伤他肯定嚷嚷得人尽皆知了，现在在我面前藏着掖着，绝壁是重伤而且很可能是危及原x啊呸不是，是危及他外貌的伤哥你一定要帮我打探一下我哥到底怎么了

    青龙觉得有钟哥这么个打游戏就稳坐后方，跟智囊一样的人在，他肯定能搞清楚他哥到底怎么了。

    胸有成竹的青龙自然没看到，钟哥骤然变深的眸子，和蓦地拉平的唇线。

    目睹这一切的星盘

    叶知时到达旦一的时候，竞技场经理肖越已经在办公室等了。

    见到叶知时，便也没说废话，而是将一份文件展示给了叶知时看。

    叶知时“”

    麻烦解释一下。

    似乎感受到叶知时眼神的内容，肖越解释道“我们去贫民窟把那小孩带过来，本来就有风险，毕竟做我们这行生意的，总归需要小心谨慎一些，躲避可能的风险，若是一不小心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那就糟糕了。”

    见叶知时依旧看着他，似乎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肖越这才叹了口气道“我查了一下这人，唔，曾经的天子骄子，陨落的天才。网上对他的评价都是令人遗憾的流星，若是没有那档子事，他必然会是第八纪最出色的机甲师之一。”

    叶知时“但是”

    肖越弯了弯眉，笑道“可惜了，被人设计失去双腿，还被囚禁，甚至失去了最后复仇的机会。”

    叶知时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肖越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他这才意识到，在长门星将地下竞技场能够做到这种规模的，能耐自然也不仅仅是开竞技场而已。

    “让我们收留这孩子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孩子虽然双腿瘫痪了，但是他在模拟机甲联赛上的成绩依旧很出色，我们除了现场竞赛，还有线上虚拟联赛。不过，为了一个小孩，招惹到背后那人，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说到最后，肖越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叶知时，一脸诚恳。

    一瞬间，叶知时悟了，他点了点头“说吧，你的条件。”

    说了那么多，本质上还是想要跟他谈条件。

    既然已经介入那少年的命线，叶知时也不介意介入到底。而他已经跟秦朝成了契，若是妄自使用法术，天道规则下，契约依旧有作废的可能性，以人类的方式解决，才是最安全的做法。就好比仙人帮助一个乞丐，若是使用仙术点石成金，那么在金子到了乞丐手中后，依旧有可能变回石头，但若是仙人以仙界之物在人间换取金子，继而送给乞丐，那么乞丐拿到手里的，便是真正的金子。

    肖越大笑“爽快”

    “竞技场的条件就是，十天后，你跟夜莺进行对战。”

    见叶知时干脆地同意，肖越更是笑得双眼成缝，热情地送他到公司门口，一副恨不得帮他打开飞行器大门的架势。

    但就在叶知时进入飞行器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什么东西，他的身子猛地一顿。

    肖越疑惑地看向眼前的年轻人。

    却见他双眼直直盯着远处，面上有些呆愣，几秒后才问道“那是什么”

    肖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到的便是星星点点的白色。

    长门星上，此刻若是有人从高处往下看，看到的必然是数不胜数的白色小点，宛如初雪散落在星球的每个角落。

    事实上不止是长门星，此刻联邦的所有星系，所有星球上，此时此刻，都是同样的画面。

    整个星球地面都遍布着数不胜数的白色小花。

    每一户人家家门口，每一户人家的窗台，每一栋建筑的一个角落，都放着一株或一朵，又或是一束。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些小小的白色花朵所装点。

    来的时候，坐在飞行器上，叶知时尚且没有注意到，可此刻站在街道上，白色小花铺遍视野，便不止是用震撼便能形容的了。

    那些是雏菊。

    肖越想起眼前的年轻人不是联邦人，便笑呵呵地解释道“是大家在哀悼稷安先生。”

    是为了哀悼孟真。

    叶知时这才反应过来。

    但为何所有人都用了雏菊

    “是因为孟真喜欢雏菊吗”

    下一秒，他便见肖越摇了摇头，继续道“稷安先生并没有表示过对哪种花的喜爱。大家这么做，是因为阁下的一句话。”

    叶知时一愣“什么”

    肖越笑了笑，摆手道“也不是什么非常正经的事情，只是些趣闻，真实性不确定，毕竟那位阁下从来都不喜欢在公开场合表达什么，而且年代久远，无法考证。那是有人偶然听稷安先生跟一个五代随口说的，说是第一纪的时候，有个爱花成痴的人拜访阁下，想以阁下的名义评选花中之王，并将其定为国花。阁下却拒绝了。那人问原因，阁下却回虞已得菊一株，世间万花不入虞眼，任虞评选，只怕不公。此事传出后，经过好几纪的猜测，也不知怎么地，后来雏菊便成了国花，当然，官方没有评选过，都是联邦民众自发认可的。第四纪后，那些花都被赋予了花语，比如牡丹的花语是富贵圆满，玫瑰的花语是爱情，康乃馨的花语是对母亲的爱。雏菊的花语有很多，这次大家以雏菊纪念稷安先生，便是因为它的一个花语是希望与和平，因为啊，稷安先生在联邦众人眼中便是带来希望的人。”

    顿了顿，肖越忽然想起什么，笑了笑问道“不过你知道大家平时用得最多的另一个花语是什么吗”

    叶知时怔怔“什么”

    “深藏在心底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