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伟大的仙界之主以为, 自己都已经这么直白地向小皇帝发出邀请了, 小皇帝也说了他相信他，那么两人的关系便也就此确定了。一路上, 叶知时不太好意思问小皇帝, 便拉了星盘这个星网上好歹有一万, 哦不, 现在有两万粉丝的情感专家出来，问了它联邦情侣都是怎么相处的，结果猝不及防被塞了满脑子的霸道总裁爱上我。

    以及一大堆黄色废料。

    叶知时“”

    星盘兴致勃勃看看嘛小皇帝可不就是霸道总裁你如果撇去仙界之主这个身份的话，大概就是那个“蠢笨迷糊, 走路也能平地摔, 让霸道总裁觉得清新脱俗不做作，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的”女主角

    叶知时“”你走。

    尽管如此, 叶知时还是连着翻了好几本。

    当然那些字是勉强认得一些的, 而且那些故事大多是漫画的形式，联邦小学知识水平也足以看懂。

    不过就连星盘也不知道，伟大的仙界之主翻这些小说漫画, 想学的并不是女主角应该怎么做，而是霸道总裁是怎么宠男女主角的，看完后若有所思。他看了好几本，最后甚至看到了好几本以他跟小皇帝作为原型画的漫画。

    伟大的仙界之主自此陷入御宅大杀器少女漫画中。

    就在叶知时学了许多理论知识，准备一展手脚的时候, 维亚和小六带过来的星舰到达了中央星星港, 小皇帝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淡定地扔下一句“你跟着维亚过去，我们晚上再见”拍拍屁股就走了。

    叶知时“”

    不是，他们不是刚互相告白吗

    仙界之主有些理解不能，在心里问星盘“我们这样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星盘

    这题严重超纲了。

    正打算再问，脑中忽然想起一个幽怨无比，又虚弱得几乎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的声音，那声音明明是个少年音，却硬生生让人听出了将死之人苍老粗粝、油尽灯枯一样的音色“哥到地上了吗”

    叶知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甚至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星盘笑得打跌，要是这会儿是黑猫实体，大概直接滚地上了“哈哈哈哈哈你终于醒了吗不是我说，你明明可以自己在外面飞，干嘛非得窝在星舰里，我跟你讲我查过星网了，你这情况叫做晕船，克服不了的哈哈哈哈联邦到现在都没能彻底治好晕船，你非得自己跟自己犟，受苦了吧”

    小青龙简直是星盘的快乐源泉，它万万没想到，仙界四圣兽之一，一出场就各种拉风的传说物种居然会栽在这么一个小毛病上。

    青龙他晕船

    小孩第一次坐在宇宙飞船里，而不是现出原形在天上飞，结果当场冷汗直流面色发白，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吐了好几次。

    小皇帝应当是对他的原形有所猜测，暗指他可以变为原形直接在外面跟着运输舰，结果青龙顶着一头刺猬头，不服气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弱点钟哥你别说了，我要待这上面”放完狠话，立马就在运输舰上躺尸，躺了整整两天。

    叶知时也是后来问了宋青虞后才知道小孩在隔壁睡得昏天黑地，再睡下去估计就剩一口气了。

    见到自家哥终于醒过来，青龙立刻哭嚎啕大哭，扒着叶知时的裤腿说自己难受的要死，接着直接化成原形，变成手环大小挂在了叶知时的手腕上。

    这会儿终于落地，青龙才从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中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但也没剩几口气了。

    叶知时“”

    他给青龙身上打进几道灵力，后者立刻舒服地哼哼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小“哥我先睡会儿，有事叫我。”这才安静了下去。

    叶知时摸了摸手腕，触碰到青龙那坚硬的鳞片，知道他确实没什么事，便也放心了，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维亚，视线不自觉地在她的胸口处停留了一瞬。

    那少女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头朝他看过来，笑眯眯地说道“阁下，你可别乱朝我身上看，我倒是没什么，但我怕老大会不高兴。你知道的，他要是不高兴，我就得遭殃。”

    叶知时“”

    他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有些尴尬道“不是，我想问，你胸口的伤还好吗”

    当时是小六过来接他们的，维亚后来才跟过来。只不过她过来的时候身上的情况看上去着实恐怖，胸口被什么东西贯穿，前胸后背全是血，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就死了，可她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后来叶知时看不过，掏出了几颗仙丹给维亚，对方双眼一亮，顶着自家老大黑沉的视线接了过去，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身上的伤才好了个七七八八。

    叶知时也从维亚那儿知道了她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说到最后，维亚眯了眯眼，舌尖顶了顶自己的尖牙，颇有些意犹未尽“说实话我好久没遇到能打的对手了。”

    叶知时却戳了戳星盘“那个夜莺，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盘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她的命线，我有些看不明白。

    叶知时“”

    看不明白

    星盘点了点头对，她的命线很模糊，也很驳杂，就好像是好几道命线交缠在一起，根本没有一道清晰的命线。而且

    星盘迟疑了一下我有点怀疑她的命线是不是被你影响了，因为我根本看不清她之后的命线。

    叶知时一惊“我影响了她的命线”

    叶知时这会儿是真的急了，他要是无意识更改了夜莺的命线，那真的就大条了。天道对仙者有一定的约束，但也有所偏好，毕竟仙者是天道在人间的代言者，两者有着天然的关系，像是叶葭那样，因为侮辱叶知时，从而被小皇帝打脸的情形，一方面天道在这件事上自然更加偏向叶知时，另一方面，小皇帝的行为早已不在天道能够规束的范围之内，故而引起的命线更改不会对叶知时造成什么影响。

    但他要是在没有与夜莺产生矛盾的时候便改变了夜莺的命线，这就捅了娄子了。

    可下一秒，星盘忽然惊叫起来等等应该不是你影响的我刚才是从现在的节点往后看的，前面的命线清晰，后面的命线模糊，所以我误以为是你影响了她的命线，但现在我选择她三年前、五年前的时间作为节点往后看，发现她的命线早就模糊了，好奇怪啊

    说着星盘将夜莺的命线展示给叶知时看。

    “你看，夜莺之前的命线都很清楚，可五年前，就开始变得模糊了，应该不是由你影响的。”

    叶知时循声望去，果然发现了不对劲。

    夜莺前22年的命线非常清晰夜莺真名为林莺，是第三星系娱乐业极为发达的星球夏月星上一个普通的姑娘。她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性温柔平和又淡然，在一间花店打工，并且经常回去孤儿院照顾那里的孩子，深受那些孩子们的喜爱。她喜欢花朵，经常照顾回家路上的流浪猫狗，她似乎是个天然的发光体，以温柔对待世界，也被世界温柔以待。她也被人追求，但她都很温柔地拒绝了。

    可这一切又怎么会这样

    叶知时快速浏览过她前22年的命线，停在了她22岁时，命线骤然变得驳杂的节点。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她从花店回家，那是一条治安很好的街道，平时也没有什么小偷小摸的事情发生。一切都很正常，可林莺在半路昏倒了，被路过的行人送到了附近的医院，医生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当晚，林莺就醒了，但她醒来后，整个人都很恐慌，似乎非常迷茫和害怕，她掏出光脑，给一个联络终端发了一条消息

    “哥哥，我在这儿，你快来接我。”

    发完那条消息后没多久，林莺再次昏迷过去，并且莫名陷入了生命危险中，所幸当时值班的医生及时发现了她的情况，将她送入急救室，成功把她救了回来。

    也就是从那个时间点开始，林莺的命线彻底变得驳杂，难以预料。

    但因为三年前到现在的时间节点中，有些事情已经发生成为事实，故而星盘再次选择夜莺现在的时间节点作为观测点，逆着往前推，发现了那之后的事情第二天凌晨，就在林莺刚从急救室中出来，还失去意识昏迷在观察病房中的时候，一队人马趁着夜色潜进了林莺所在的房间将她绑走了。之后便是运往边境星球，直接送入了黑市，林莺在黑市中备受折磨，最终经历改造，成为基因变异者，打出黑市，进入旦一竞技场，成为了竞技场的王牌。

    而现在，夜莺不惜冒着成为非法公民，被全联邦通缉的危险，也一定要潜入天枢星系，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

    叶知时皱了皱眉，前22年那个林莺的性，跟现在的夜莺完全不一样，若说是因为遭逢巨变而导致的性大变倒也可以理解，可是纵观林莺22年的人生，她从来都是平和淡然的，性子也很随和，从没有跟任何人结仇，为什么会被人绑走，并且是几乎要她受到折磨与痛苦的架势将她送去黑市而那个所谓的“哥哥”，又是什么人

    她给那个所谓的“哥哥”发了消息，对方却派了人过来将她绑走了

    叶知时满脑子的疑惑，戳了戳星盘“你能看到绑架她的那些人的情况吗”

    星盘摇了摇头我得先知道那些人的名字。

    下一秒，星盘却道我记下了那个联络终端的号码，你要联系吗

    叶知时沉默了片刻。

    看目前的情况，夜莺心下应该是已经有很清晰的认知的。那个人叶知时脑中闪过夜莺趴在运输舰巨大空间的舱壁上，额头满是汗珠，身体也在不断焦化，可她的脸色依旧平静，双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

    夜莺的意志坚定，不会被任何东西阻挠，而她若是要报仇，也一定会成功，用不着他插手。

    星盘与他在脑海中的对话仅仅持续了几分钟，叶知时回过神来，就见维亚已经将他带到了一座小院里。小院并非他在联邦星球上所见的现代化建筑，而是极为古老、极为熟悉的模样那是被联邦称为原始纪，凡间两千年前的建筑。青瓦白墙，竹制篱笆，上面爬满了紫色的勤娘子，篱笆围成了一个长条形状，被围在中间的，正是一块不大的菜地，菜地里种了许多的蔬菜，矮矮胖胖，长势极好。

    霎时间，叶知时有些怔愣。

    这座小院他很熟悉，是五年前他在凡间的时候，与小皇帝和孟真三人经常相聚的院子。

    十岁时他跟小皇帝已经结识，他早就跟在他爹身后，进出皇宫多趟，偷偷跟小皇帝见面。可在宫里总归不太方便，于是两人便常常约在外面见面。那时候正是皇帝心血来潮对佛法感兴趣的时候，三天两头兴师动众前往皇城郊区的卧龙山白马寺，欲与高僧探讨佛法，按照皇帝好大喜功的性子，每次总是让满朝文武带上家眷一同前往礼佛，一礼就是两三天。

    他拉着小皇帝翻遍了整个山头，才在半山腰一个隐蔽处发现了这座院子，可进去后，发现那院子里已经坐了一个女孩子，她正静静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中拿着一本书认真地看着。女孩俨然还是个小孩子，穿着一身淡雅的衣服，还没张开，但也眉清目秀，融在周围的美景中，仿若端着吉祥如意的女童。

    察觉到他们出现，女孩抬起头来，不似其他女孩看到男子就捂脸尖叫着躲开，而是落落大方地行礼，又好奇地抬头，声音带了小孩子的软糯道这是家叔的别院，又问他们是不是迷路了，若是迷路，她可以遣家仆带他们出去。

    自此，三人结下了数年的友谊。

    后来，他跟小皇帝便时常来这里，小孟真总是很安静，每次手上捧着的都是史书，四十八史从来没有重复的，跟他们相处时，她也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小皇帝年纪虽小，眼光却很毒辣，总能接上小孟真问出的问题，又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破了她的题，让她怀疑人生。有时候他看不过去小皇帝欺负小孟真，也会在一边帮腔，于是局势就演变成他跟小孟真一起合攻小皇帝。可若说小皇帝面对小孟真的时候火力只开了三级，那么在他给小孟真帮腔的时候，小皇帝的火力就直接奔着十级开外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跟小孟真两人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小皇帝睥睨而视。

    小孟真后来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跟他说“知时哥哥，你还是别帮我了。”

    他“”

    脑中闪过这些画面，维亚已经带着他进入了院子中间那间小屋里。

    正陷入自己记忆中的叶知时没有察觉到，原本脸上总是笑眯眯的维亚在踏入这间小屋后，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了下来。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小屋中间摆放着的透明舱体内。

    维亚有些狼狈地别开眼，低声朝叶知时道“老大让我送你过来这边，现在已经送到，我就出去了，有事的话可以叫我，我就在外面。”说完迫不及待地从屋内离开，身影有些仓皇。

    叶知时收回看着维亚背影的视线，再次投向那个透明的舱体。那是与当初他在长门星见到小皇帝时他待的那个营养舱极像的东西，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里面的场景清晰可见。此刻，头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面容安详地躺在舱体中，嘴角甚至带了些微的弧度，那是她一如既往慈祥的微笑。

    叶知时蓦然有种错觉，舱体里的那人只是在午间小憩，放松心神，并没有真正睡着，下一秒她便会再次醒过来，笑着唤他道“知时哥哥，你来啦”

    但他很清楚，记忆中那个娇俏少女，如今联邦众人口中的孟真奶奶，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

    就连面对真正的死亡，那时候的小孟真都是笑着的。

    叶知时垂下眼。

    孟真离世的当晚，他已经有所感应，那时候的他因为凝出幽种法力几乎尽失，但所幸他依旧能沟通天地。那时候的他尽管知道孟真的唯一下场是身死魂消，他无力更改，她也欣然面对死亡，但心下到底还存了一点期望，想要在天地间找到孟真魂魄的碎片。

    但终究是无果。

    叶知时静静凝视着舱体中孟真的遗体，心下微动，动用法力打开了舱体，食指伸出，在保存完好的孟真身体的额头轻轻一点。

    下一秒，叶知时身形猛地一顿，他双眼大睁，心脏急剧跳动起来，而此刻，他脑海中的星盘也开始剧烈震动。

    叶知时猛地转头大喊“维亚”

    他的声音太过急切，维亚瞬间出现在门口。

    叶知时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继续大喊道“把孟真丧礼的声势弄大越大越好让整个联邦都看到孟真的丧礼”

    十分钟后，一则消息惊爆了整个星网。

    星网网民向来知道天枢星系的那位不怎么喜欢大排场，也不喜欢在公共场合表达意见，因而在得知孟真去世，天枢星系会为孟真举办一个丧礼，但只是小范围的丧礼，且不会公开直播后，虽说心下失望，但也不是没有准备。

    但今天，在一系列惊天大瓜后，天枢星系再次抢占了星网热搜前排。

    只因天枢星系将会公开孟真奶奶的丧礼。

    普天同庆这个词稍微有些不合适，但所有人心下却都是如此带着庆幸与感激的心情。

    只因他们能够目睹这位老人体面的最后一刻。

    这位面容慈祥的老人曾经不止一次说过，若是死亡，她希望天枢星系能够将她火化，骨灰撒入太空。

    如此，她依旧能够见证整个联邦历史的发展。

    几百亿年后，或许宇宙中某个细小的尘埃，就是她依旧幸存的骨灰。

    她曾经存活在这段精彩的历史、目睹了这段斑斓历史的证明。

    短短时间内，联邦所有直播平台以最快的速度联通了天枢星系，成千上万的媒体涌入天枢星系，不到一个下午，联邦上千个媒体都严阵以待，拿到了丧礼的直播权限。

    联邦天枢星系中央星首都城时间下午五点五十九分，星网亿万网民都悄然端坐在光屏前，屏息等待着直播的开始。

    六点整，直播间画面准时改变。

    出现在画面中的是一个巨大的广场。那是天枢星系中央星首都城的地标建筑，由第四纪的建筑与雕刻大师尼尔帕尼花费二十年精心打造，也耗尽了他的生命。两侧由108根古典风的立柱组成的回廊成拱形朝里合拢，将整个广场围在中间，每根立柱上，都雕刻着不同的图案。传言尼尔帕尼大师在生命的最后几天，知道自己已经不剩多长时间的情况下，仍旧挂念着自己还没有完成的作品，于是让徒弟搀扶着自己，完成了东北角最后那根立柱的雕刻。刻完的那一瞬间，尼尔帕尼面带笑容倒地身亡。自那之后，东北角那根立柱变成了联邦所有建筑与雕刻专业学生的圣地。

    那根立柱的尽头，也即合拢的回廊尽头，一条笔直宽阔的道路贯穿整个广场，联通了南北两个方向。往北，那条道路通向尽头一座巨大的建筑。那建筑由上下两层构成，上层是一个三角形的穹顶，下层则是由四排四列古典立柱组成的前庭，穿过那四列古典立柱是一扇敞开的大门，门内正中，是一座司法女神的雕像。

    三角形的穹壁上，刻着众多原始纪至第八纪先贤的浮雕，最下方则以原始纪的字体写着两个词

    公正、传承。

    道路的另一头，通向的终点是一座巨大的雕塑。

    雕塑由两部分组成，左边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雕塑图样，中间一个圆球，外面一个巨大的圆圈围绕在圆球周围，而在那圆圈上，同样存在着一个较小的圆球；右边则是十二根立柱并列，立柱上方，则是由十到十二个大小不一的圆球组成的球状集群，这些集群分散在不同的方向，组成了百来个圆球的立体图像。

    所有联邦民众，在看到右边雕塑的第一眼，都能清晰地辨认出那座雕塑代表的含义。

    那是十二星系的星域图。

    而左边那座雕塑，联邦公民在小学一年级，便会在通用课上学到那座雕塑的含义。

    那是一颗原子，世界的基本组成单位。

    中间的圆球是原子核，外面的圆圈代表的是电子轨迹，而圆圈上的小圆球，代表的正是电子。

    雕塑的下方，同样以原始纪的字体刻着两个词

    真理、宇宙。

    南北两个方向，代表着公正、传承的建筑与代表着真理、宇宙的雕塑遥遥相望。

    而今日，保存着孟真遗体的舱体将由四位异能者抬着，自那座代表着真理、宇宙的雕塑出发，穿过整个广场直达北面那座代表着公正、传承的建筑，而后舱体将由另外四位异能者接手，抬着一路往北，直到街道尽头的星港，在那里，遗体将被火化，由一艘穿梭机将骨灰撒向太空。

    上万台摄像头对准了广场、街道的各个角落，所有直播间内，此刻都悄然无声。

    画面中，广场上、街道两边已经整整齐齐站满了人，都是自发前来哀悼那位老人的。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胸口别了一束雏菊，静静地等待舱体出现。

    片刻后，几道管弦乐响起，几个身影自雕塑尽头出现。

    分别是戚闻、μ、维亚、小六。

    四人抬着舱体，面容凝肃地往广场正中缓慢行来。

    蓦地，广场上骤然出现了几声压抑的哭泣，紧接着像是蔓延一般，广场上很多人都低下头，死死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伴随着管弦乐队的靠近，四人也逐渐靠近了广场中央。

    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自广场东边的道路缓缓步入。

    那身影穿着一身黑金相间的制服，步履从容。挺拔颀长的身姿包裹在那身黑金色制服中，越发衬得那人高大俊美。高清摄像头将那人的面容清晰地传递到了每一个直播间。

    那是所有联邦公民都熟悉的脸。

    俊美无俦，轮廓分明，眉眼间布满了冷峻与锐利，周身散发着一股压迫性极强的气势。

    一手缔造了两千年星际文明的联邦大公兼天枢星系领主，宋青虞阁下。

    直播间因为宋青虞的出现引发了些微的骚动，但大家都保持了沉默，并没有在光屏上输入弹幕，以示对那位老者的尊重。

    但有些人已经眼尖地看出来，那位天枢星系领主阁下身上那套制服，正是第三纪银河联邦建立时，以及第六纪灭世纪开始时，那位阁下所穿的衣服。

    那似乎代表了一个固定信号的穿着。

    直播间众人正陷入诸多猜测中，却见那位阁下终于在广场中央站定，接着转过身，那张从来都没什么表情的脸朝向了他来时的方向。双眸没什么波动，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嘴唇上下微合，似乎说了什么。

    这次的丧礼并不存在什么嘉宾发言，这是那位阁下的风，甚至是那位阁下自己，都没有准备任何形式的发言，因而他身上并没有安装任何扩音装置，他说的话，众人也听不到。但直播间亿万观众，却清清楚楚地从高清摄像头中看到了他的脸，从他简单的口型中猜出了他刚才说的话。

    “过来。”

    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成千上万的摄像头调整方向，对准了那位来时的方向。

    只见道路尽头，一个穿着白色原始纪长袍的人自道路的尽头慢慢走了出来。

    一身缓带轻裘，翩然前行。

    仿佛自原始纪古画中迈步走出的仙人。

    直播间内，众多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不同于天枢领主极具侵略性的俊美长相，这人的长相同样是俊美无俦，却似是带了能够包容万物的温和与宽容，那是仿佛水溶万物般的感受，令人心悸，又令人心醉神迷。

    但也有人回过神来，赫然辨认出这人便是当初在196号星云外，一手挥开所有光子鱼雷的那人。

    那人动作轻缓，视线与前方的天枢领主相交，似乎有什么默契在两人之间流转。

    而后，那人几乎缓步前进，往天枢领主所在的方向走去。

    蓦地，他脚步微顿，微微侧头，眉心微蹙，视线缓缓投向广场一侧的观众身上。

    但两秒后，那人又转过头，缓步向天枢领主迈去，直到走到他身前，才缓缓朝他点了点头。

    宋青虞看着眼前恢复自己本来样貌的叶知时，眼中缓缓凝聚成一团浓稠的墨色，深深将那人印在眼底。

    而后，他的视线在叶知时额顶那缕红色的长发上停留了一瞬，继而微微勾唇，轻声道“你跟我一起来送她，她若知晓，定然会开心。”顿了顿，他朝叶知时伸出手。

    叶知时垂头看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抬眸，对上宋青虞溢满了某种情绪的双眼，微顿了片刻，他伸出手，握上那只手。

    直播间内一片死寂。

    叶知时并不知晓这一切。

    星盘此刻正在他脑中剧烈震动着右边那里有生死轮的痕迹我感受到了就是你刚才看过去的那个方向你真的不去吗我怕我等会儿又感受不到了

    叶知时摇了摇头。

    他的视线越过宋青虞，落到孟真的舱体上，嘴唇微抿。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决心，耳边传来宋青虞那熟悉的声音“你虽不告诉我你要做的事情，但我已经清了这周围所有的危机。你想做什么，尽可以放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