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圈子里的好资源就像是张金灿灿的馅饼, 人人都争着想上去咬一口。

    非但艺人自己想咬、周边的团队想拱着他咬, 就连粉丝们，都迫不及待地给自家偶像表演在线画饼。

    打开这扇门的试镜还没正式开始, 外头的小道消息就开始满天飞了。

    如果不是根据网上备案的简介，实在探听不到这个名字土气到极点的“王小强”到底是什么人设，好几家娱乐公司都已经做好了出通稿强行碰瓷的准备。

    比如要争的角色是古装美男，那就来一个十大古装美男合集, 强行把自家的演员塞进去。

    比如要争的是某个明确的角色，那就找个差不多的壳子套在自家演员身上。

    再不就直接联系营销号，让他们放料出去，说自家已经吃到了这个饼, 而后联动粉丝炒热度, 强行吃饼, 只是这一招很容易翻车, 很少人用。

    造梦娱乐的试镜场地，依旧是上回登仙路试镜时租用的那个, 有了几回选角经验的他们，倒也经验十足, 饶是这次来了比上回同时试镜三个角色还多一倍的人数, 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林濛看着手里的名单，有些头大，她和陈爱明对视一眼, 都能看出彼此眼神里的崩溃, 看来这回和上次一样, 又是得从早试镜到晚。

    林濛虽然有时间，可想起上次辣眼睛级别的试镜，就觉得自己得提前备好眼药水。

    她幽幽地看了陈导一眼、又一眼，怪不得昨天朱旭芳导演装路过看了演名单，就说今天有点事，不想来呢。

    “怎么了林总”陈爱明这个罪魁祸首只得装无辜。

    林濛无奈叹气，这给了自家导演太多自主权的结果，就是在对方忽然骚操作的时候，经常要面临在后头处理残局的结果。

    “年轻的，男的，活的。”她抖了抖手上的名单，“圈子里三十不对，应该说是除了五六十的男演员以外，谁会觉得自己不行”

    人均年轻男演员了，而且个个活蹦乱跳，除了时间冲突或是看不上这角色的，能来的都来了。

    陈爱明心虚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想多看点人吗”他把这部剧当做自己的突破之作，就也想着要尽可能地做到完美，能够多试镜点演员不是更好吗

    当然，这后果也是他没有事先想到的。

    而且

    陈爱明的眼神有些飘忽，他这不是以前拍电影，经常投资方指定了演员，或是出品公司塞了人吗

    这可是头回出品公司不给他画圈，让他自由发挥吗他一不小心，就自由过了火。

    “等等的试镜片段要用哪个。”林濛勒紧缰绳，可不敢让陈爱明继续放飞自我了，“你总共选了三个，是打算让他们每个都表演吗这样时间太长，会结束不了。”

    陈爱明抓了抓头发“其实这三个片段我也有点难以抉择，差不太多，可其中又有一些细腻的情绪略有不同。”他想了会，作为大导的自信来了，“林总，你选一个吧，我看演员的眼光还是可以的，合适就行，演技差一点，我可以一点点地教，没事。”

    这剧本林濛已经烂熟于心，她想了想，在这三张纸条中看了看，圈定了一个。

    这是打开这扇门刚开场的片段

    出生到现在有七年在兢兢业业工作的王小强，终于决定好了要在二十三岁生日的这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进了废弃的屋子，准备烧炭了结自己，却忽然听到了门外敲门的声音，犹豫着过去开门的他，瞧见了令他惊讶又惶恐的场景。

    “那就这个了。”就这么几行字，也能顺便考验下演员的剧本解读功力。

    试镜片段定好，林濛为了省却演员在外头琢磨的时间，直接让工作人员拿了个白板写上了试镜要求挂到外头，到时候进来就可以立刻开始表演，省得耽误时间。

    紧接着，就是一段让林濛和陈爱明轮着叹气的时间，他们是对视了又对视，把无奈憋到了心里。

    因为今天参与试镜的演员太多，他们直接将演员简单粗暴地分成了四组，上午两组下午两组，每组结束后中场休息十分钟，让负责选角的两位对一下成绩。

    趁着这点空闲的功夫，陈爱明忍不住吐槽了“你说我算是最不歧视小鲜肉的导演了吧可你说说，今天这些算是什么”

    林濛跟了这么几部剧，对这些演员也有了点做出基本判断的能力，她摇了摇头“我看第一组的这些，都不太行。”

    刚刚进来的演员，要不就是顾忌着形象，怎么凹造型，都得保持把帅气这两个字写在脸上，就算是哭，也得是迎风流泪，露出自己最好看的角度。

    要不呢，就是太不顾忌形象，来了个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眼泪鼻涕一起下，这可不能算是敬业，因为拍摄的成果，最后是要在屏幕中播出的，你要太丑，观众虽然也许会说你演技不错，可其中一定会有人因为丑得滑稽生出厌恶。

    偶尔有几个能在中间找到平衡的，却又在情绪的把握和台词上差了一点，不够有感染力。

    王小强这个角色的难点，就在于他市侩又天真，勇敢又懦弱，身上的矛盾性很难体现，林濛和陈爱明商量过了，如果找不到能表演出矛盾特质的演员，就直接找个和这特征最像的。

    “没事，下一组，总能看到合适的。”林濛安抚好了炸毛的陈导，便让工作人员安排继续。

    这一天的功夫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虽然演员多得吓人，可到了晚上还是准时结束。

    “林总，你觉得这些演员里谁最好”陈爱明眼圈都出来了，可脸上表情带着点满足，找不到100分的演员，可找得到75分的，他有把握能让对方提升到90分。

    林濛想了想，在白纸上写下了三个名字，其中第一个重点画了个圈。

    陈爱明一看也挺惊喜，笑了起来“知我者，林总。”他总算明白朱导说的话了。

    林总的学习能力或者是审美能力，实在让人佩服，他以前最怕的就是，明明他觉得a演员好，制片人非说b演员好，剧组的两个核心角色意见一旦不能统一，那简直是悲剧中的悲剧。

    “不过，我还挺意外。”林濛回忆着什么，“这位的演技”

    陈爱明笑了“有天赋就行。”

    “那就这么定了，过两天我通知他们来签合同。”林濛收着东西，旁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她看了过去倒是一挑眉，有些惊讶。

    这还真是巧了。

    “行远，这次的机会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电话里的经纪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现在如果把握不住，以后也许你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电话挂断，于行远抓着手机的手也越来越紧，情绪有些激动，喉咙都跟着发紧。

    他现在还戴着口罩，偏长的刘海被帽檐压着，能挡住大半的眼睛，此时他心情复杂，往马路对面看着，正在愣愣地出神。

    “于行远”一辆商务车开到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的人正是林濛。

    “林总，您来了。”一见林濛出现，于行远忙打招呼，见过林濛好几回的他，这下忽然显得手足无措。

    林濛让司机去泊车，她看了眼时间，下车同于行远一前一后地往酒店里走。

    刚刚于行远给她发了消息，说有点事情找她，请她到欣悦酒店一楼西餐厅吃饭，虽然心里觉得奇怪，可林濛还是同意了。

    两人先后入座，林濛开门见山“好像从上回山后有山客串后，我们就没有见过了，这一回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她肯来还有一个挺重要的原因就是于行远不是个殷勤的人，两人的聊天框里除了偶尔逢年过节的问候，和合作后的致谢就没再有联系了。

    于行远放在桌上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因为过度用力，上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沉默着半天没说话。

    林濛正打算开口，就瞧见于行远忽然将手伸到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房卡，慢慢地放到了林濛手边。

    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林濛一挑眉，刚刚脸上还在的笑意已经消失，她的手按在房卡上，轻轻的敲了两下，恍如砸在于行远的心上。

    “你这是”她明知故问，眼神凌厉。

    在投资娱乐圈之前，她对这样的事情有所耳闻，可真摊到她身上，这可还是头一回。

    传说中潜规则、一脱成名，看来还真有实例，林濛不知为何，脑子里飘出来的居然是之前在路边看到的标语。

    这算是扫黄打非的治理范围吗

    于行远的内心很挣扎，他又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开口“林总，今天试镜的时候，你也看到我了吧。”

    林濛点了点头，于行远被安排在第三组，她印象挺深刻。

    他苦笑“我知道我的演技真的很差，可我真的非常需要得到这个机会，我真的”他心里的小人在打架，脸虽然被口罩挡了一半，可也能看出那之下的纠结和狰狞。

    林濛拿起了房卡，上头的房号挺清晰，写着“1603”，这还真是准备齐全，房卡上印着的o，正是他们现在身处的这家酒店。

    这是要直接一条龙服务贴心过头了吧

    看到林濛举起那张房卡，于行远觉得像是那有什么病毒一样地迅速收回眼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你的迫切就在这上头”林濛问得嘲讽。

    “我我什么都能做。”他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林濛倒是被他这一刻的坚定给镇住了，思索了片刻，她忽然开口“你有想过庄思思和古东知道这件事，也许会难堪吗”

    圈内的演员大多保养得很好，于行远虽然只比她小了五六岁，可看上去却还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

    林濛依旧记得，于行远在拍摄明天之时，有且只堵了她一次，为的还不是自己，是为了把好友庄思思和古东推荐给她。

    那时候他再三解释、道歉，明知道可能这行为会让人对他有不好印象也没有停下。

    于行远一边道歉一边往她的手上塞了u盘，甚至还夸下海口说“林总拜托您一定听听，这真的是我人生中听过最好的声音。”他投以乞求的眼神，一直到林濛点头才离开。

    听到好友的名字，于行远陡然一愣，身体僵硬得绷直，被口罩遮挡住的下唇被牙齿紧紧咬住已经渗出了血。

    明明是片刻，却又像过了很久，于行远忽然站了起来，从林濛手里抽回了房卡，用力鞠了个躬，差点撞到了桌子。

    “林总，实在抱歉，能不能当我今天没有来打扰过您，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觉得这样似乎不够，又补了一句“真的，他们不清楚我会这样的，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这只是我一时脑袋糊涂才发疯干的。”说完这些，于行远把帽子压了压，立刻打算离开。

    “先别走，坐下。”林濛不傻，她看得出于行远此刻真的后悔了。

    她愿意给于行远一个机会，就当是感谢他给她介绍的两个好声音。

    “不管是为什么，总是要说清楚的，不说清楚怎么能行”

    于行远僵了僵，而后颓然地坐下，就算为了好友，他也得把话说清楚。

    脸色难看的于行远将最近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娓娓道来。

    在明天之后，他的资源一度好到惊人，可没持续多久，他却除了之前签下代言的一些后续工作、公司的拼盘打包工作外再也接不到任何的新资源了。

    经纪人看这样不行，帮他厚着脸皮求到了山后有山的客串戏份，可没多久，这带来的热度又消失了。

    于行远一开始是想不通的，毕竟每天评论的粉丝还挺多，可经纪人一番分析他才终于明白现状。

    他虽然长得还行，会唱点歌，可是性格不够吸粉，能够红起来是因为公司以前砸了大笔资源，可是呢能力又跟不上，慢慢地被吸引来的粉丝，就发觉了他无趣的内心，渐渐地离开了。

    他的热度都是一时的热度，粉丝都是路人粉，不舍得花钱、没空做数据那资源为什么要找他呢

    经纪人说，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转型，他不适合当流量，要去做演员

    可问题呢，他的演技又不太行，上回客串才刚来点热度，现在又没了，眼看微博评论数都快小于一千了，再不抓住机会，恐怕没了。

    机会不会上门主动上门找他，近期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就是今天的试镜。

    可今天参与试镜的人那么多，其中还有好几个是有点名气的科班出身，看看人家，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试镜才结束，他甚至没逗留打听别人的情况就沮丧离开了，然后经纪人就把他拉到了这，往他手里塞了张房卡。

    “这种事情，你不吃亏，还能白拿个资源，有点脑子，别犯傻了”经纪人交代一句，就匆匆离开了，留下了一脸纠结的于行远，后头还补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头和他各种分析，说尽厉害。

    于行远的脸色涨红，现在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根本是疯了。

    那时候他就像鬼迷心窍一样，居然还真觉得自己是得破釜沉舟了。

    他羞愧到了极点“我那时候站在那，总觉得自己好像这辈子没了这机会，就再也没法在圈子里待下去了。”

    可现在怎么想，于行远都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这不是有病吗实在不行，回家去酒吧驻唱不也能过日子吗

    他又不是没有积蓄，再不成回去开个小店也行。

    于行远根本没给林濛插嘴的机会，说完这些他陡然放松了下来“林总，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笑了笑，又露出点以前爽朗的模样，“我以前老觉得自己高中学历就被挖掘出来做明星，除了干这个什么都不会，可现在想想，就算真糊了退圈，我能干的事情也挺多，到时候要是开了店，还能请林总来。”

    林濛认真看他，也跟着笑了，起码现在的于行远看上去没半点再想要走捷径的样子，刚刚的急切也没了，多了平和。

    于行远正打算把那张房卡折了，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收到了口袋里头，他瞧见林濛在看他，连忙解释“我就是想着弄坏了要赔押金，而且估计今晚的房费已经付了，不去睡一晚就亏了。”

    他碎碎念道“到时候退圈了，估计再也住不了这么好的酒店了，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想到以后，他也变得小家子气起来。

    林濛听到这，终于是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等等，谁说你会退圈的”

    于行远很有自知之明地摊手“我真没什么本事，就声音好点，长得还行，可这几年唱片界不景气，大家都去演戏，我演技还不行，没准以后我就在某音上发发自己唱的歌也不错。”

    林濛哭笑不得“又是谁说你演技不行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本来你后天就会知道的消息，这回试镜，我和陈导都觉得你就是我们想要的王小强。”

    于行远的演技确实一般，可他哭得好看又敢于哭，对剧情理解的点，也正贴合剧本，他未必是最好的，但是最合适的。

    于行远此刻就像活体变色龙一样脸色变来变去，他站起来指着自己，结结巴巴“林总，你这不是安慰我吧”

    “林总”于行远忽然严肃，“我已经知错了，你千万别因为同情，或者看在庄思思和古东的面子给我开后门这样就算我演了也会愧疚的。”

    林濛看着于行远，摇了摇头，这人之前还被说得一脑热血差点卖身求角色，现在角色要给他了倒是死活不答应。

    她直接给陈爱明发了条微信陈导，我们下午试镜确定要于行远了对吧我打算联系他们公司了。

    陈爱明林总下午不是说好了吗我是那种犹豫的人吗不过这小伙子演技糙，你让他早点进组，我亲自教他，在我这，就没什么朽木不可雕的说法。

    她将信息递给于行远看，于行远先是狂喜，而后是浓浓地愧疚，他看着林濛“林总你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林濛笑了“我只知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我只不过是来请我们公司下一个项目未来的男主演吃顿饭罢了。”

    “我”

    “好了，所以现在坐下好好吃顿饭吧，别搞得像做贼一样。”桌上只有刚刚来的时候点的咖啡，林濛正打算看菜单挑两个菜。

    “林总，我不吃了，我保持身材，得控制饮食。”于行远一下变得神采飞扬，丝毫不见之前的丧气，“我给您付账。”他殷勤得很，掏出手机才想起来，他的所有财产，可能还比不上眼前这人的一丁点。

    “那不吃，我就回去了。”林濛合上菜单，“我把咖啡喝完再走，车在车库等，你先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待会。”

    于行远听了也不敢拒绝，点了点头，便乖乖起来，临要走的时候又冲着林濛鞠了个躬，然后直接上了楼。

    远远地，林濛还看于行远转了个圈，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咖啡喝完就往车库走准备回家。

    只是她心里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能是她对娱乐圈还是不够敏感吧她怎么从来没有觉得于行远糊成这样了呢

    林濛才刚到家，正打算打电话让人联系于行远的公司，通知明天签合同的事情，可手机忽然震动到停不下来。

    她皱眉一看，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等等，这场景她在什么时候见过呢

    林濛当机立断地开了飞行模式，才打开微信，就一脸震惊。

    宁其、隋烟、冯靓靓全都在给她发着信息

    “你和于行远”

    我和于行远

    林濛心里咯噔一声，猜到是出事了，都不用看信息，她立刻熟门熟路的打开微博。

    嗯，都不用找，热搜排行榜上就有她，林濛点进去，一脸无语。

    她又因为和人酒店开房上热搜了为什么要说又

    惊爆网传小鲜肉于行远和造梦娱乐公司总裁酒店开房

    两个感叹号，简直砸到了林濛的心里，她也挺震撼的，上回她是真开房了，这回只是在咖啡厅喝个咖啡，怎么就又开房了

    点进链接一看，是几张高清大图。

    一张是明显通过酒店前台电脑拍摄的入住登记图，上头清楚地拍到了以身份证登记入住的于行远。

    剩下的则都是在酒店外头拍摄的照片，全副武装的于行远正带着她一前一后的往酒店里走，镜头挺清楚，还拍到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