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不配啊。”
他也记得自己眼睛赤红, 在狭窄黑暗的房间,直接揪着对面男人的衣领,用尽全力,一拳打了上去。
对面的疯子退后一步, 捂住脸哈哈大笑起来, 脸上一片青一片紫,张口都是血,声音却如毒蛇般阴冷“宋家不会放过我, 他们很快会找过来。但我也不在乎了,反正我现在被搞的一无所有。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起死吧宋喻,谁都不好过。我不好过, 你不好过, 谢绥也别想好过。”
“疯子。”
头痛欲裂, 视线慢慢变得迷茫。
他往后退一步,踩到的是注射酒精用的针管。
外面是狂风暴雨。
他踉跄地走出了仓库,却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旁边是高速路,一辆又一辆车极速行驶过, 汽笛高鸣在这雨夜。
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他咬紧牙, 手指颤抖地点上了接通键。
“宋喻,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边是男人焦急的询问, 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和自持,清冷的声音颤抖。
心脏骤然被揪起, 他痛苦地半蹲下去,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词句断在喉咙间, 只有喘息和吸气混合在雨中。他脑海混浊,想说出什么,但是最终还是连手机都握不住,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一个不是很长的梦,他被哭声唤醒。
“喻喻,喻喻。”是他妈妈的哽咽。
还有姐姐在一旁带着哭腔的怒骂“为什么我弟弟要招惹上你为什么要招惹上你谢家果然都没一个好东西要是我弟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各种声音嘈杂,医生的、警察的,人言人语。
最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被打碎了所有的傲骨,极轻地说“对不起。”
他姐姐终于哭出声来。
那哭声传入他耳中,让每一根神经都酸楚而疼痛。
但是他处在一个黑匣子里,封闭着世界,安慰不了任何人。
“宿主,宿主。”
008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一下子从他意识里钻了出来。
大声又焦急地喊着。
“宿主宿主”
宋喻的黑发被汗水打湿,身体跟脱水的鱼一样难受,把头从手臂间抬起来,脸色苍白透明、浅色的眼眸也是茫然的。旁边是一片黑暗的礼堂,冬天的室内寒冷彻骨,他却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火烧,头被烧的晕沉沉,嗓子也干渴。
008见他醒来,终于长舒了口气。
它想故技重施,打算汇入一点微蓝的光进宋喻脑门为他清除记忆。
却被宋喻喊住,声音冰冷“你不断消除我的记忆也没用,我迟早会想起来的。你这样,反而会让我对上一世越来越感兴趣。”
008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出现了复杂的表情,似乎是悲哀又似乎是崩溃“可你想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宋喻烧的有些神志不清了,内心却一片冰冷,冰火两重天折磨着灵魂,他哑声说“温柔控制的剧情都是假的对吗哪怕是上一世,也没有完完全全按照剧情走。”
008“”它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郁闷地“因为两次都是你啊。”
008说“温柔控制的剧情,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谢绥和赵梓宇,都是世界的灵魂人物,他们本该错过、误会再相爱,达成圆满结局。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你唉。”
宋喻手指攥着桌子边缘,笑了“你们可真搞笑。”
008大概也是自暴自弃,安安静静坐在他身边“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008偏头“你是不是没有看完温柔控制原书只看到谢绥被困在岛上”
宋喻眼眸定定望着它“恩。”
008开始跟他讲后面的剧情说“谢绥被囚禁在孤岛上,但是赵梓宇没有对他做任何事,日常就是陪他聊天自说自话,甚至暗中帮他解决了谢家的事。”
“赵梓宇不算渣吧,他和谢绥以前是生意上的死对头,性就是傲娇、说话刻薄了点而已,骨子里却温柔又深情,哪怕因为求而不得和秦、孙一起把谢绥困在这里后,也直接用手段让秦两个人入狱,实际上从来没伤害过谢绥。”
“两人感情的突破点在一次暴雨天,谢家的人被逼到绝路找到岛上来,想要杀谢绥,而赵梓宇为他挡了一枪。赵梓宇生死一线,躺在病房的时候。谢绥回到a城,也接到了你死亡的消息。你是他童年时的一个故人,他来到你的墓碑前,回忆起你生前跟他说的那些话,愣愣沉思很久,最后决定舍下过去、珍惜当下,回到了赵梓宇的病床前。他们就这样开始相爱。”
把谢绥囚禁在岛上,美曰其名温柔陪伴,实际上还不是一己私欲的强迫。
挡一枪就让人爱上强行爱上。
宋喻笑得不停,嘲讽地、戏谑地“别吧,我觉得谢绥不吃这套。”
008深呼口气,难以言喻“是啊,他不吃。你知道上一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
它自顾自说“从你因为宋婉莹婚礼回a城开始,剧情就疯狂崩坏。主神动用的力量强行把剧情弄回去,让你住院、让谢绥上岛,但是还是崩得一塌糊涂”
008的语气像是气得颤抖又像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最后谢绥一枪开在了赵梓宇身上”
听到这句话。宋喻想笑,但是他太难受了,胸腔酸楚又闷疼。
008再次深呼口气“后面的我也不想说了。”
主神抹去了所有的人记忆,世界进入新的轮回。
本来主神是想直接抹除宋喻这么一个角色的,但规则不允许,更有谢绥的意识不允许。
不能抹除,只能更改他的人生轨迹,小时候青梅竹马的岁月是后面谢绥释然的关键,也不能省,能变的只有宋婉莹的婚礼。本来这一世婚礼安排在国外,这样宋喻就不用回国。
可是甚至都不用进行到这一步。
宋喻六岁那年,同一个岛上,疯狂的暴雨就让他回忆起了上一世的因果。
主神怕造成更大的改变,将宋喻的灵魂送到另一个世界,由它进入宋喻身体内、代替他走完剩下剧情。
甚至为了不惹其他人怀疑,它沉默自闭把自己封锁。
但是谁又知道呢,宋喻又回来了。
宋喻后面根本笑不出来,他发着烧,趴在桌上,喃喃“所以上一世,我和谢绥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自己回忆了一下梦到的那些片段,青梅竹马,宴会上的惊鸿一瞥,国外病房内的重逢,还有今天梦到的雨夜打电话。
中间似乎少了很长的一段。
是那一晚被自己遗忘的吗
008哪敢说上辈子他们的关系,只含糊道“你对他而言,应该就是一个念念不忘的朋友吧。”
“朋友”宋喻有些迷茫,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008硬着头皮说“是啊,小时候的友谊总是弥足珍贵,谢绥还挺在乎你的。”
宋喻“哦。”
好像也是。小时候的友谊总是弥足珍贵。
008蛊惑地说“其实,书里书外都是真实世界,谁又知道自己处在的世界,在另外一个世界不是一本书呢,可能也发生着同样的爱恨,也有同样的你不知道的命运之子。宋喻,你想清楚啊,这个世界对你来说都是上辈子的记忆而已,你只是因为一个误差过来的。”
“上辈子都过去了,没必要执着。你这辈子的根不在这里,你还记得宋兰吗那边才是你这一世真实的家。”
宋喻抿着唇。
008狠下心,给他洗脑说“你迟早是要走的。”
宋喻“是吗”
008“我们马上会送你离开的,现在剧情怎么走已经不必要了,只要谢绥和赵梓宇相爱就好。既然迟早要离开,你慎重点,而且谢绥注定是要爱上赵梓宇的。他们生来都被赋予了相互吸引的力量,就像秦陌会不由自主喜欢上谢绥一样。赵梓宇出现,谢绥也会爱上他。同样的天之骄子,同样的出众,同样的聪明,他们是针锋相对的死对头,也是最后彼此深爱共度一生的人。”
宋喻五脏六腑都疼得不行,声音很低,哼笑“彼此深爱到先开一枪”
008“”他总是能直接被宋喻气得自闭。
008气急败坏“上辈子是意外,谢绥本来就是要相处久了才会动情的人,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认识彼此而已。但不可否认,他们注定是灵魂伴侣。”
灵魂伴侣这四个字听在宋喻耳中,刺耳得不行。
他烧得整个人糊涂,还是懒洋洋冷笑出声“得了吧,如果他们的相爱那么不可制止,你为什么要不断强调让我别和谢绥在一起。”
008“”
008僵硬地说“因为怕你离开时太难过。为了你好而已。”
宋喻怎么可能信他,虚弱地勾了下唇角,脸色苍白趴在桌上,喃喃“那不好意思了。”梦里谢绥那句“对不起”犹如带刺藤蔓,裹在他心上,又痛又难过。
他半睁着浅茶色的眼,浑身疼得冒汗。
迷茫又冷静,一字一句说“我好像,已经喜欢上他了。”
008“”
啊啊啊啊008要气死了
它瞪大眼,差点就要魂飞魄散。
虚体幽蓝的光一下子大盛,照得整个礼堂都明亮了一瞬间,刺目得让宋喻疲惫地闭上了眼。
耳边是008震惊地、崩溃地、饱含愤怒地“你喜欢上他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它急得团团转“啊啊啊我要去找主神”
宋喻闭上眼睛,就沉重再也睁不开,浑身力气犹如抽丝剥茧。
谢绥回家,帮陈奶奶应付走了一堆人。
对着律师和一堆保镖,少年清冷眉眼间丝毫不见慌张,淡淡说“不用那么麻烦,叫谢思年直接来见我吧。”
律师愣了一下,鞠了一躬,抱着一份文件,又说了一番话才离开。
陈奶奶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昏黄的灯光照在每一根银发上,拖曳出温柔的余韵。她久久地望着谢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声细语“阿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奶奶都支持。”
谢绥温和地一笑“奶奶,你先去睡吧,我等下还要回学校。”
陈奶奶揉了下眼睛,点了下头,她的脚有些跛。
谢绥走过去,想要搀扶住她,却被陈奶奶轻轻按住了手,苍老的眼珠子静静看着他清晰又悲悯,摇摇头幽幽说“你妈妈初来这里的时候,我也劝过她,只是她听不进去,钻一个死胡同不出来。你呀,千万千万莫重了她的路。”
谢绥稍愣,长睫之下眼眸带笑“我不会的。”
陈奶奶又怜惜地叹口气“人一死尘归尘土归土,她抛下你,你也莫在念着她。没缘法转眼分离乍,世事都如此。”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他从破旧古老的楼房走出,撑着伞到街上,漫天的黑雨,潮湿冰冷。
他突然很想见宋喻。
翻出手机,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只是打过去,却是第一次,无法接通。
谢绥站在雨中,神情渐渐冰冷。
宋喻周五已经跟孟家打了电话不回去的。
他赶回了学校公寓,他一直都有宋喻家里的钥匙,宋喻在那次睡了他的床心怀愧疚后给的。
只是打开门,里面却也是一片黑暗,一片安静。
他一直都很讨厌雨天。从骨子里的厌恶,尤其是这种暴雨天气。
联系今天下午和他待在一起的所有人,包括老师,一点一点拼凑蛛丝马迹。
谢绥的眼神深冷,重生回来一直压抑的、心中暴戾的情绪疯长。
“一直没回家我是最后又打电话给了宋喻同学。啊,那可能是被锁在礼堂了,这关门的同学都不先看一眼吗。我现在不在学校,不过保安室有备用钥匙的。”
“谢谢老师。”
谢绥上辈子甚至没有看秦陌一眼,哪怕他最后跪在地上、犹如脚下尘埃一样卑微祈求,对他而言,也只是跳梁小丑在表演无聊的喜剧。
这辈子秦陌倒是进步了。
他终于,吸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一进礼堂,果然信号全部被隔绝。
打开厚重的大门,谢绥一眼就能看到趴在第一排睡觉的少年。
空气冰冷潮湿,黑暗渗入整个世界。
谢绥缓步走了过去,阴郁冷厉的心情稍稍平静。
他半蹲下身,手碰上少年的侧脸。皮肤落在掌心,滚烫得仿佛灼烧血液。
微不可察的慌乱也终于消散。
谢绥半垂眸,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喻喻,醒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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