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喻想到了秦陌,却很快收住情绪, 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气愤来。
他低着头, 睫毛垂下, 安静吃着饭。
他不想让谢绥看出不对劲来。
上辈子的事成为心底的一道霾, 可是他答应过谢绥,不再纠结过往, 那么这件事也不想让他知道, 会自己处理。
谢绥在等他说话, 视线就一直地落在他身上。
但宋喻一声不吭,病后初愈的脸苍白脆弱, 眉头紧锁着。
一顿饭沉默无言。谢绥指望不上他了, 还是决定先打破平静“昨天的事, 你不该跟我说一下”
昨天的事
宋喻乍听到他的话, 还是有点乱的,稳住内心的慌乱, 装作风轻云淡说“哦,就是个意外。我回去拿东西, 那人关门关得太快而已。”
谢绥微笑“意外”
宋喻含糊“恩。”
谢绥漆黑的眼眸定定看他几秒,看他是真的打算自己处理这件事,也不在追问,只是慢吞吞收回视线, 笑着, “这样啊, 我还以为, 是宋导专门为我们安排的一幕戏呢。”
宋喻眼睛望着他,第一次没有被撩得愤怒或恼羞,反而心里涌现一种很挫败的郁闷感来。他索然无味地扯了下唇,低下了头。
他们认识在那么小的时候,而上辈子到死都是朋友,说明谢绥说的喜欢,果然就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吧。
宋喻心里叹了口气,心情不好地转换话题说“我等下就要回去了,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比其他现在这副遮遮掩掩一看就有心事的样子,谢绥还是喜欢昨天那个烧得糊涂了的他。但他没有拆穿,点了下头微笑“好,周一见。”
周六宋喻是要回家的。他坐在车上,眼眸望着外面,到了冬天,景城的一切都似乎笼罩在一层灰白的雾气里。车窗开着,外面的风冰冷,008说了一通乱七八糟词不达意的话,可还是有一句进了他的心里,“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
可哪怕是上一世,尽管他没有一点印象,秦陌都是杀了他的人。
这笔账,哪那么容易清算。
宋喻眼眸一眨不眨,神色冷淡如霜。
008又去找主神了,下一次回来对付他的可能就不是那么和善的手段。
会直接把他送走吗
他到底想不想走呢
他说喜欢上谢绥
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少爷是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是吗”
马叔握着方向盘,疑惑地问了一句。
宋喻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愣了几秒后,张口忽然问“马叔,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的那个一见如故的朋友吗”
马叔愣了片刻,也笑起来“记得,少爷刚来景城就一直往连云街那边跑,经常大晚上让我去接,是那个人吗。”
宋喻也笑,目光却有些恍惚“恩,就是他。”
他勾了下唇,不像带笑意的样子,轻声说。
“其实不算一见如故。”
就是故人。
对付秦陌,哪怕人证物证都放到学校面前,也不一定能惩罚到他,甚至可以归于一个稍稍有点过分的玩笑。毕竟只是被困在礼堂一晚而已。就连宋喻自己都没想到,在那里面他会那么难受。
看来秦陌调查他还是蛮深入的。
秦陌背后是秦家,这件事,当然只能拜托他哥哥。
电话不能打给他爸,宋总暴躁成那样,知道他被刁难,绝对第一时间把人揪回a城放到眼皮子底下。
他哥哥现在在国外,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宋喻说“哥,你帮我调查一个人吧。”
宋煦哭笑不得“你这高中业余生活挺丰富啊,调查都用上了。”
宋喻“调查一下秦陌。”
宋煦愣住,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秦陌这名字,我怎么那么熟悉呢”
宋喻叹口气“你当然熟悉了,秦家排行第四那个。”
宋煦琢磨了一下,回过神来,笑着说“哦,是他啊,不过你们一个在a城一个在景城,他是怎么隔着十万八千里惹到你了。”
宋喻垂眸,视线冰冷“他前些日子转到景城来了。”
“恩”
宋喻说“干脆就这么说,我们命里犯冲、两看相厌。昨天他算计了我一场,把我困在礼堂,我也想搞他。”
宋煦“”
宋煦“你这,”他斟酌着用词,不知道怎么劝他的宝贝弟弟,还没组织好语言。
宋喻后面的话已经说了出来“哥,我小时候是对暴雨天有什么阴影吗”
所有劝解的话收了回去。
宋煦在电话那边愣住,想起来了一些事。
宋喻在岛上落水后就一直把自己封闭,要么就是躺在病床上,要么就是缩在卧室,漫长的时间像是失去了七魂六魄一样。可落水前,却是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小时候唯有两次意外让全家慌了神。一次是无意中喝了口酒,一次就是下雨天被锁在教室。
司机去接他的时候,发现他浑身苍白,整个人虚得不行,惊得直接打了电话回来。那个时候家人就猜,他可能是有一点幽闭恐惧症。
六岁之前的这两件事,尽管宋家已经封锁了很多舆论,怕对宋喻造成不好的影响,可是若有人真的去调查,还是能查到的。
这么一想,秦家那小孩,可能就是故意的。
宋煦紧皱眉,声音带了分焦急“你昨天一个人雨天被锁在礼堂现在身体怎么样”
宋喻很坦诚,淡淡说“发了烧,但是睡一觉就好了。”
听他声音也确实不像病了,宋煦稍稍安心,声音很低“你刚刚说秦家排行第四,我就想起来了。我听说他转学,就是因为高中谈了个男朋友顺便出柜了,秦家老爷子恨不得打断他的腿,为了避风头才去的景城,毕竟是秦家当初这事也闹得不笑。”
宋喻阖眸,一愣,敢情秦陌转学来景城还有那么一段事。
“秦陌年纪小,心思倒是不善。”宋煦说“这事你不用直接管,我会帮你处理的。如果事是真的,秦家再怎么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宋喻道“恩。”
他关上手机,眸光如刀,却是神色阴冷。
秦家那边一解决,那么在景城这边,他对秦陌就不会客气了。
一直缠着他说坐下聊聊,那就好好谈一谈吧。
周一,现在已经是深冬,天气越来越冷。走在外面,呵出一口气,都仿佛能起雾,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
马小丁从教室外飞奔进来,怀里抱着两个热水杯,冻的鸡皮疙瘩都起来,坐到位置上,直哆嗦“妈耶,我刚才为了打听敌情,站了半天去听他们聊天,结果梁祝的情况没听到,倒是听了一堆喻哥的八卦。”
宋喻翻了页英语书,听到马小丁的话,嘴角一抿。
奚博文瞪大眼“什么八卦”
马小丁“就是周五晚上,喻哥不是被锁在礼堂了吗。谢神都急疯了,电话一个一个打,甚至打到我这里来了。”他上次才被宋喻训,当然没乱讲,说“多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啊。结果外面传的扭曲成什么样,唉,世风日下。”
奚博文笑了“传得扭曲,你还站那里那么久听上瘾了”
马小丁视线瞅着前面宋喻的侧脸,压低声音说“不就是为了听听他们能扭曲成什么地步吗我跟你讲讲三班女生的原话,喻哥被困黑暗的教室,瑟瑟发抖,谢神如救世主一般赶过来,将他拉出黑暗,孤男寡男,奇妙的气氛蔓延。”
奚博文“”
奚博文“你觉不觉得这个剧情有些熟悉这不是那次看鬼片喻哥跟我说的”
马小丁后知后觉一拍桌子,嘴张大成一个鸭蛋“我操所以一切都在喻哥意料之中呜呜呜。”奚博文捂住他的嘴,制止他作死的发言。
宋喻修长的手转着笔,眉眼细致淡漠,当后面两个人在放屁。
他现在就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关于谢绥的事,努力把思维集中在秦陌的事上。
视线看着闹钟,分针缓慢转动着,他心里也慢慢数着。
元旦晚会七点开始。
六点大家就开始入场。
老程在领他们过去时,吊着眼皮,看了一眼众人,不满地说“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会下雪,你们现在还穿那么点要是感冒了,期末考考差,家长会我可不会留面子。”
众人嬉笑“老师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啊。”
宋喻却是往后面看了一眼,皱了下眉。
谢绥还没来。
他今天又请了假
可是他不是答应自己会来的吗
礼堂内开着空调,坐满人后,宋喻甚至觉得有些热了。
脱下校服,一身高领毛衣、牛仔裤,衬得少年身形长而单薄。
三班的节目比他们先,梁山伯与祝英台演上台,不知道是怯场还是什么,反正班草同学愣是演成了结巴。通红着脸,演完了全场。但就是他这表演,逗笑了大家。
下一场是七班的集体合唱,马上就是一班,马小丁在后台等着上场。
奚博文坐在他旁边嚼薯片“三班要是也有个严格点的导演,多看着他们练练,估计也就不会这样了。”
宋喻懒散“又不是所有导演都像我一样天才。”
奚博文说“也不是所有天才导演,都能自己安排自己。”
宋喻嗤笑“你也开始皮起来了”
随便跟他贫了一嘴,手机微振动,宋喻翻了下手机。
一条陌生的信息终于回了过来。
他淡淡勾了下唇,黑暗中不可察觉的冰冷。
他拿起校服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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