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周, 陆爸爸在画图, 陆则和裴舒窈在暗渡陈仓。
因为是在裴家父母眼皮底下, 两个人偷偷牵个手也觉得挺刺激,可惜他们这几年时不时形影不离地腻在一起, 裴正德和伍心慈对他们关系的转变一无所察。
这让陆则和裴舒窈有种干坏事竟没人发现的失落感。
七天转眼即逝, 陆爸爸要在机场和助手会合, 飞下一个目的地去。
陆则开车送陆爸爸到机场。
两个人一起从停车场往里走,一路话都不多,到远远见到自己助手了,陆爸爸才对陆则说“你师妹很好。”
陆则一怔, 看向陆爸爸。
陆爸爸说“你和我不一样。”他的眼睫很长, 在机场玻璃顶洒落的日光中轻轻动了动,落下浅浅的阴影。面对自己唯一的儿子, 陆爸爸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 “你,对她好一些。”
这些年陆爸爸偶尔也会想起曾经时常跟在自己身后跑的明媚少女, 那是个从小被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儿,本来应该嫁给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 被人悉心呵护着过一辈子。
可她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了他。
他们结婚之后, 他常年在外, 连孩子出生都不在她身边。
她变得越来越不快乐。
家人不认同, 丈夫不在身边, 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带着孩子磕磕绊绊地过日子, 连小孩生病都没人能商量。
那样的婚姻, 本就不会让人快活。
对于前妻和儿子,他心里是有愧的。这种愧疚一开始并不明显,随着身边的人逐渐有了家庭、有了儿女,才变得越来越鲜明。
陆则没想到陆爸爸会是第一个看出来的人。
他对陆爸爸说“爸爸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陆爸爸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他,不再多说,迈步走向助手所在的方向。
正好赶上某个航班登机,一群人熙熙攘攘地朝同一个方向走去,阻隔了陆则的视线。
等人都走过去了,陆则才重新看见陆爸爸和他助手的背影。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站在原处看了一会,转身去停车场找自己的车。
“陆师兄”
陆则正要开车门,蓦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喊自己。他转头看向对方,只见一个相貌柔弱美丽的女孩站在那,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他。
陆则顿了顿,礼貌地说“你好。”
女孩说“对不起,陆师兄,我可能给你造成了困扰。”
“没有。”陆则毫不犹豫地说。
女孩子本来有很多话要说,听到这话后卡壳了。
“你没有给我造成困扰。”陆则耐心地把话说得详细一些,“不必和我道歉。”
这女孩就是师弟们前两年选出的系花,属于男人非常容易系花上的类型,不过陆则记住她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她被副院长儿子追得紧,临时拉住他向他表白。
这样的事陆则一向不爱掺和,也并不在意副院长儿子明里暗里的小动作,反正只要影响不到他,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倒是那个副院长那个胖儿子出去和人飙车摔断腿,休学了一个学期,到现在陆则都没再见过他,也不知有没有瘦下来。
陆则自认为自己非常文明礼貌又体贴,和系花师妹说完话就上了车。
作为一个已经有女朋友的人,陆则没有问对方是不是一个人、需不需要他载上一程,干脆利落地把开车离开机场。
自从江老回了医院,陆则几乎是一整周连轴转,好不容易轮到休息日,送完陆爸爸,他又倒回去接裴舒窈,找裴舒窈去实地看看他们未来的据点。
以后他们想在这边开讲座、搞研究或者单纯安安静静看看书都可以。
卫父送陆则的医院那一带刚拆迁完,到处都只剩下些地基残根,瞧着有些荒凉。不过根据市政放出的规划图,这一带会大力发展新城区,将来这片地可以算是新城区的中心,升值空间大得很。
两个人在推光了房屋的空地上转悠。
其实现在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好逛的,但这算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第一次单独出来约会,陆则觉得还是该挑选一个有意义的地方。
裴舒窈对陆则挑的约会地点没有意见,她马上要飞首都,哪怕只是随意在街上走一走,心里也很高兴。
房屋虽然推光了,远处却还留着些树木,原本建了房屋的地方也还堆着些废弃建筑材料,视野不算开阔。
两个人下了车,沿着原有的蜿蜒道路走了一小会,正密谋着无声无息地把手牵到一起,忽听前面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声。
陆则和裴舒窈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抓住裴舒窈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两个人一起循着哭声找过去,只见一个小女孩被个女人抄着棍子打。小女孩的颈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像是烧伤,她仿佛伤了喉咙,说不出话来,只能凄厉地哭叫。
陆则皱起眉头。
那个打人的女人神色凶恶,一点都没有为人母亲的慈爱。哪怕小女孩已经在讨饶,她还是抄着棍子往小女孩身上打“叫你出去讨点钱回来,你就给我讨了五块钱,还在这里敢躲着偷懒你个赔钱货,是不是想饿死老娘我告诉你,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孝敬我的”
陆则松开裴舒窈的手,上前一把抓住女人手里的木棍。
女人抬头看向陆则。
看到陆则的衣着和长相,女人两眼一亮。她也不抢陆则抓在手里的棍子,只拧着小女孩的耳朵自认万种风情地朝陆则一笑,“这位小兄弟是要路见不平吗要我不打她也行,你给她施舍几百块,我保证的不打她。”
陆则松开手里的棍子,看了眼被女人揪着耳朵的孩子。
这孩子目光里有着恐慌和乞求,既期盼陆则能救她,也害怕陆则说几句就离开、女人会变本加厉地打她。
很难想象会有人这样的对自己的孩子。
陆则把小女孩从女人手里解救出来,目光落在女人身上。
“我怀疑她不是你的女儿。”陆则转头对裴舒窈说,“报警吧。”
女人脸色一变,色厉内荏地怒骂“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她是我女儿我把她从奶娃娃拉扯到这么大,你是哪来的毛头小子,空口无凭就敢说她不是我女儿”
陆则说“哪怕她是你的女儿,你这样对她也已经足够撤销你的监护资。”
小女孩要是及时去治疗,伤口肯定不会这么狰狞可怕,喉咙也不至于毁成这样。
说话间,裴舒窈已经默契地报完警。
女人冲过来要抢小女孩,小女孩却像是终于找到救星一样畏怯地躲到了陆则和裴舒窈身后。
这边的动静把在不远处那株大樟树下打牌的人给惊动了,过来看到两个生面孔,不由说“年轻人你不是这里人吧”
虽然屋子拆迁了,但前面的广场还留着,他们还是爱溜达过来老地方打打牌聊聊天。对这一带的人大多知根知底,他们看着女人和那小女孩直摇头,七嘴八舌地说起小女孩家的情况
“劝你还是别管闲事,上次有个大学生来采风时好心报了警,警察过来调解过,回头还不是一天三顿地揍。”
“她们家就她们娘俩,一年到头没个亲戚上门的,这么小一娃娃,不跟着她妈还能跟谁”
“瞧你们两个都是小年轻,不知道世道艰难。这年头最不好管的就是闲事,管得了这一次,难道你还能管她一辈子”
“对,别人的家事你们能怎么管别平白惹了一身骚。”
小女孩本来满含希冀地伸手攥裴舒窈的衣角,希望这次有人可以救自己,听着这些“老邻居”们的话后手慢慢吹了下去,原本就含在眼里的泪簌簌往下掉。
女人冷笑看着她,在心里琢磨着等一下要怎么给这敢让自己没脸的死丫头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这边因为拆迁出了几桩事,警察接到报警后来得很快。
听说是这母女俩的事,警察面露难色,这个女人实在难缠,她不工作,房租和吃饭都是打发女儿出去乞讨凑的,一不高兴她还打孩子出气。
他们甚至怀疑她女儿的烧伤是她故意弄出来了,真是太惨了。
可她们家没别人,小女孩只这么一个妈,孩子爸爸、祖父母、外祖父都联系不上,他们实在没办法,上门调解更行不通,这女人会变本加厉地打女儿。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陆则见年轻的警察面露为难和怜悯,那女人则一脸得意地立在原处,毫无悔意、毫不惊慌。
陆则看向低头啜泣的小女孩。
既然遇上了,当然没有不管的道理。裴舒窈蹲下,掏出一方手绢给小女孩擦眼泪,等小女孩止住了哭意,才问“如果你说不出话,就点头或摇头,可以吗”
小女孩点头。
裴舒窈问“她是不是经常这样打你”
小女孩点头。
裴舒窈说“你还愿意和她一起生活吗”
女人狠狠看她,目光里满是威胁。
小女孩浑身一僵,在裴舒窈柔和的注视中猛地摇头。她受过太多白眼,也挨过太多毒打,所以她隐隐可以分辨出这两个人是不一样的,他们是好人。
他们也许真的可以帮她。
小女孩眼泪又涌了出来,不停地摇头,向裴舒窈表达自己到底有多不愿意继续和这个她该称为母亲的人一起生活。
女人见她敢摇头,冲上前就要甩她一个耳光,口里直骂“你个死丫头,反了天了你”
陆则轻松抓住女人要逞凶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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