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几个模糊的想法。”
他想着爷爷专门给他寻来的,作为护身符佩戴的“顺治五式”、大五帝、小五帝之类的铜钱串儿,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温馨幸福。清润明朗的声音比平时略高了一度,浑身的气息好像四月底的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宁波港的海水一样宁静。
金光闪闪的太阳光洒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气势磅礴的大船上,湛蓝的海水闪烁着细碎的金色光芒,海鸟绕着船杆自由地飞翔嬉戏。目光所及之处是繁华兴旺的宁波港,浑身洋溢着希望的汉家船夫,小顺治笑得眉眼弯弯,暖意融融。
同样面对此情此景情不自禁地开心开怀的鳌拜、多铎、喀兰图一听皇上有了主意,更是欢喜。
铜钱可是国之大事。以前没进关的时候由于满蒙人平时习惯了以物易物,日常大都是以畜牧多少计算财富而不用货币,把朝廷铸行的满文钱“天命汗钱”、“天聪汗钱”当成饰物佩戴。现在进了关,一下子管理这么庞大的国家,自然是要大量铸造铜钱。
但是因为白银在前朝时期的大量输入导致银价下降,同时因为战争铜产量减少,铜价不断上涨,钱价增高……一般老百姓的收入因钱价上涨而相对减少,银钱的购买力又相对下降,老百姓维持日常生活就成为问题。
而占据大清国人口最多的老百姓的生活有了问题,大清国自然也有了问题。多铎忍不住感叹一声,“不管是严厉打击私铸还是铸造轻钱,都无法真正地改善当前铜价不断上涨的趋势。”
鳌拜认为这是必然,“铜钱和银子的兑换固定,虽然我们开始遏制银价的下跌,但是民间缺铜,销钱为器有利可图,不论怎么监管都是有铤而走险之人。”
喀兰图接口说道:“还一个原因。我琢磨着这些年的战事不断导致铜的开采运输困难也是铜价大涨的原因之一。主要产铜的地区云南现在还没有彻底收归,我们既然大力发展海上贸易,不若加大进口铜量。走水路比陆路快,还能平衡我们的海外贸易--‘顺差’。”
皇上说的这些新词儿,真不好记住。
确实不好记。听出来喀兰图打磕的多铎和鳌拜心有戚戚焉。
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表情的小顺治因为他们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还提出来具体的解决办法,笑地愉悦欢喜,“行。就按照你们说得办。不过你们这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儿。朕曾经看过南宋洪咨夔编写的《大冶赋》,对于其中的火法炼铜技术很有兴趣。”
“火法炼铜比湿法炼铜好,当然也有污染,损耗,提纯困难等问题。所以朕琢磨着如果能改进一番火法炼铜的技艺当是大善。铜之一事关系到国计民生,铜原料的大缺、炼铜技艺的改进,铜的运输以及冶炼过程中造成的污染和浪费等等,都需要保持警醒。
多铎听到小顺治提起炼铜瞬间笑了出来。他们游牧民族因为居无定所向来奉行直接抢夺积累财富的方式,但是皇上的脑袋瓜子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当然他这些年也渐渐地明白了技艺的重要性,尤其是对于没有深厚的文化历史,必须保持武力优势的满人的重要性。
“皇上提起炼铜的损耗、污染,提纯困难等等,或者可以在试验改进火法炼铜技艺的同时直接和海外国家购买炼好的铜。”
“可行。”小顺治在心里琢磨着他还能记得的几项西方国家在这个时候的科技发展以及炼铜法,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黄金煤铁等国家必备的金属原材料,有则多多益善,大缺自是要想办法大力购买储蓄。”
“实在不行--就去购买其他国家的矿山,加大寻矿、采矿技艺的研究力度。”
“皇上言之有理。”多铎、鳌拜、喀兰图齐声答道,眼中精光四射,野心勃勃。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样的踌躇满志、豪气万丈--他们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海外扩张计划。
小顺治沉默。他对于他们的海外计划多少有所了解,他也听得出来他们毫不掩饰的野心。目前的大摊子已经让他无暇顾及其他,只能是一步一步地来。当然了,八旗旗主们、鳌拜这些领兵的都统们也都知道皇上的性子,反正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他们也都只是默默地想想或者私底下聊几句。
鳌拜想着皇上这些年对他们的平易近人、亲切尊重,对政事和百姓的宽厚胸怀、虚怀纳谏等等英明之举,心中升起一股大将得遇明主、千里马得遇伯乐的激荡。
当年奉皇上为帝只是多方平衡下的权宜之计,而他们之所以拼命和多尔衮争斗也只是因为他们忠于先帝,想让先帝的血脉继承帝位。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皇上是一位如此英明的帝王。这么几年下来他们也是和多尔衮、豪格一样真心地认了皇上,认了皇上的各项政令。
尤其是皇上“斯斯文文、有条有理”的理政方法。只要是于国于民有好处的建议,不管大事儿小事儿,一直都是虚怀若谷地接纳,认认真真、耐心细致地按照章程做好每一个流程步骤。不考虑合不合“规矩、传统”;也不会有一般少年人眼高手低、虎头蛇尾的小毛病。
他眯着眼睛迎着绚烂的晃眼的朝阳,眺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黄金”海岸,对于他们的大清国越来越有信心。
“既然我们来了沿海,打完倭国后顺便封查一批私家港口,皇上认为如何?”
“这些走货量不输给官办港口的徐家、林家、木家、郑家等家族制私人港口实在是太过猖獗。他们基本上走的都是黑道,为了利益无所不为。独霸一方水域,甚至和倭国海贼、汉家海盗、大小琉球互相勾结谋取私利,长此下去必将是大清一大害。”
小顺治闻言小眉头一皱,因为他又想到了那个还在搁置的大==麻烦郑芝龙--前朝后期著名的海商兼海盗首领,郑氏家族、郑氏港口的掌门人,一个典型的“为了利益无所不为”之人。
以自己的家乡石井、安海等地为根据地港口,通贩东西洋。集海船千百艘,纵行海上……建府第于安海,亭榭楼台,雕梁画栋,极尽豪华。引海水以灌,海船直通卧内。而石井、安海市镇之繁华,贸易之丛集,乃不亚于省城……安平商人或倚其势,乃得航行无阻……。
“确实需要清理一番。只是我们暂时无力管辖如此广袤的海域。今儿查封了这一片,明儿他们掉头就在另外一片海域把私家港口又弄起来,而且我们的港口建设还不够完善成熟。”
“等处理完倭寇的事儿扩建水师,朝廷对沿海有了日常巡海的严格管理能力,就可以开始一一收拢这些专门做私商贸易的家族港口。”
打完了倭国,平定小琉球岛分裂的隐患,彻底安定沿海居民的生活,大力开展海港贸易……他还想趁着西班牙等欧洲各国的贸易危机期间做一些长远的规划安排……。
小顺治的心里头想着很多很多的未来计划,只是一时之间都不好宣之于口。当然鳌拜也不是要知那些自己一时之间无法理解的大计划。皇上答应了他的提议还给出了时间和原因,他很高兴。尤其是扩建水师、完善港口的事儿让他热血沸腾。
多铎和喀兰图对视一眼,最是桀骜不驯的鳌拜对皇上的信服让他们稍稍放下心。君臣四个继续聊天,龙舟慢慢地停稳。港口上以穆特布为首的宁波当地官员远远地望着龙舟上的君臣四人,尤其是那位一身儿天青色常服,好似一枚小青竹一样的小小少年郎,克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如日初生的少年大方自然地站在甲板上,身姿挺拔、气度斐然,蓝天、白云、阳光、大海、繁华的港口……都化成了他的背景。
出身镶黄旗的宁波府知府穆特布见到了长大了,长得这般好的小主子兴奋难抑,领着人行了大礼后又单独行了一个家礼。小顺治见到穆特布也很高兴,有几年没见的君臣两个开心地聊天,叙说着几年来京城和宁波的变化,赞颂着小顺治长高的身型,长开的眉眼。
参观宁波港,听取他们的政绩,所有的人对于宁波港的变化都是骄傲自豪。等到傍晚时分,因为宁波正式开港,宁波人的生活热闹富足跟着混的风生水起的宁波当地满汉官员们一起,在府衙里大摆宴席给小顺治一行人接风洗尘。
每次遇到他们这种铺张宣扬的排场,小顺治都感觉非常的不舒坦。然而他的小眉头还没皱起来,出乎意料之外地见到了众多汉家舞姬登场,尤其是中间的一位,一位美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他专心用菜。
宴席的前面舞姬们跟着乐曲缓缓起舞,那位大美人儿的一甩袖,一举步都牵动席中男子们的心神。冰肌玉骨、凝脂无暇,一双秋水般的双目含情脉脉却带有一丝忧愁之色,一段小柳腰只手可握柔弱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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