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纪晚可没有同情心去关心一个关押自己, 甚至强迫让自己怀孕的人。
他的心早在几年前就冷了,死了。现在沈家的爷孙两个重新把他带回来关着, 又因为孩子假惺惺的关心他,要是把这个孩子生下, 以后保不准又是眼高看人低,充其不过他就是个为沈家延续香火的存在。
在沈家眼里, 没有得到他们的庇护,自己早被送到其他星球, 甚至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而事实上证明没有沈家的庇护,四年以来他一样能自己在外面存活。
纪晚与沈老将军话不投机, 他的胃口每况愈下, 要不是为了补充孩子需要的营养,更懒得费劲强迫自己咽下这些东西。
老将军看他拒绝与人交谈,几年都捂不热一块石头, 脸色也冷着。
早餐之后, 纪晚回了自己房间, 老将军不限制他的活动范围, 曾经做梦都想逃走的地方,如今已失去力气再跑。
纪晚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心,打算等沈纵再回来, 与对方摊牌, 认真的进行一次谈话。沈纵之所以不放开自己, 最大的原因归咎于他的执念。
没等到沈纵, 童青鹤先过来看他。纪晚身边没几个朋友,也没人愿意贴着他的冷脸。
纪晚一直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对那个比自己小许多带人又真诚的oga,纪晚把对方当成唯一一个能交心的朋友。
童青鹤的aha不定期出任务,经常一走就没有音讯,小孩儿开始不习惯,焦虑过后才渐渐学会豁然放开。
江绍之不在家,私下里又受沈老将军嘱托,童青鹤就乐颠颠的往沈家老宅跑,警卫都认识他,见了面肃沉的脸孔都会微微缓和。
童青鹤给值班的警卫塞了水果,身子像炮弹一样冲进大厅里,老将军在茶室泡茶,他去跟老将军问好后,就上了楼,敲开纪晚的房门。
纪晚正被肚子里的孩子闹,眉心还皱着。
童青鹤见纪晚清冷的脸孔写满不高兴,跑过去,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奇怪的是在闹人的孩子瞬间安静。
因为体质原因,随着肚子越大,纪晚的肚皮越显薄。有时候胎动了,隆起的肚皮在视觉上看着惊心,经常把童青鹤看的一怔一愣,碰也不敢碰,怕把纪晚碰坏碰疼了。
童青鹤拿起边上的绸巾给纪晚擦干净脸上渗出的汗,又蹲在地板,轻声细语的跟肚里的宝宝说好话,盼他别让纪晚太难过。
每每这时候,纪晚忍俊不禁,认为童青鹤比他更适合做孩子的父亲。无论孩子怎么闹,他总归隐忍,不曾像童青鹤一样温柔的哄宝宝。他缺乏太多人正常拥有的情绪,有时想做出一点改变,对着镜子来,里面的人陌生得让他回避。
纪晚说“喜欢孩子吗”
童青鹤抓了抓翘起的头发丝儿,点头又摇头,表情无措“不知道但是如果我也有,一定会对宝宝好的。”
纪晚赞同,深知童青鹤友善的性格,他甚至私心的希望等以后宝宝生下,童青鹤能多来看看他,带着他,不要被沈家的教育同化了。
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要跟沈家抢这个孩子,基本等于蚍蜉撼树。孩子自己没能力留在身边亲自带,完全交给沈家,他怕再教出像沈纵这般性格的人。
天之骄子听上去光环加身,风光无限。但纪晚绝不希望自己的生出来的孩子不会做一个学会尊重的人。
“你跟老将军见过面了吗。”
童青鹤老实地点头,他其实有些犹豫,看着纪晚消瘦清减的面容,就说“老将军其实担心你的身体,他私下好几次请我过来看你,跟你聊话解闷,说怕你自己待久了,闷出病。”
纪晚缄默,童青鹤就解释“我没有为他们辩护的意思,只是,只是”
嘴上说不出个所以然,童青鹤自己的为人,包括深交的朋友,基本都是心性单纯简单的人,一向凭着内心去感受对方真挚与否。他辩解不出一个人的好坏,毕竟人心复杂,但能感知对方对他是不是真心实意的,一旦察觉有人不喜欢他,童青鹤就主动的远离。
童青鹤能感受老将军对纪晚没有什么恶意,但就纪晚曾经告诉他的话,以及这大半年他跟老将军的相处,大家的关系一直处在冰点上。
纪晚看童青鹤欲言又止,淡笑开口“别担心我,沈家的事我自己有分寸。但是小鹤,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求你一件事,假如以后我不在孩子身边,你有时间,能不能麻烦你过来看看他。”
“我没有信心教好孩子,怕把他教成跟我一样冷心冷肺的人。就算如此,更不愿这个孩子接触的只有沈家的教育,我怕他变成下一个沈纵。”
童青鹤看着纪晚清淡的眉眼,嘴唇动了动,好久都没能说出话。他有一些难受,把纪晚的手握住放在手心,深思细想的,才开口“纪晚,我认为你过度的悲观了,总是不相信自己,也不去相信别人。”
“其实不是那样的。”童青鹤语无伦次,把自己憋得眼眶也红了,安慰的话堵在心口,找不出什么漂亮词传递给纪晚。
纪晚以前也许是活的有些色彩的,但自从无法为他父母的死亡出力,时间一长,就变成压死纪晚的最后一根稻草,那点点涟漪彻底消散,整个人掏不出一丝力气。
听完,纪晚对他笑一笑“也许吧。”
童青鹤问“孩子生后你想去做什么事呢会不理宝宝吗”
纪晚对他如实相告“继续查父母的事。”又拍了拍童青鹤的手,“我现在对孩子感情浅是好的,自从上次在研究院听完会议,结合沈纵给我的忠告,真相背后绝不会让我好过。我自己独来独往无牵挂的也好,真的出事只是我一个人的命,把无辜的小孩带进来,才真的让我良心过不去。”
所以纪晚打算把孩子生完就走,他也不是对谁都冷心冷血的怪物,身边如今除了童青鹤,跟他最亲的只剩这个素未谋面的宝宝。
童青鹤连连晃动脑袋,纪晚依然淡笑着“沈家给我的庇护已经足够了,关了我几年,我不是傻子,看得出他们的变相保护。但能护我多久总归有一天我要查清楚所有真相,牵连那么多人,沈家看重名誉,沈老爷子因为这事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手没轻过,我还指望沈纵对我怎么样呢”
纪晚有多久没对旁人倾诉过这么多的话,无论他说什么,童青鹤都懂。只是将心不能比心,别人不欠他,他更不要求别人一定要站在他的立场理解自己什么。
“沈纵不欠我,哪怕他这几年做的让我厌恶,我还他一个孩子,牵来扯去的七年,勉强算平了吧。”
童青鹤最后红着眼睛离开沈家,纪晚送他上车,几声叹气,想到世上还有一个人为自己哭,他弯了弯嘴角,心口像被温泉淌过,舒服又酸涩。
老将军转移阵地,杵在客厅看联邦夜间新闻。见纪晚进屋,眼皮抖来抖去。
“小鹤脾气温顺,你自己心里不痛快,惹他哭做什么。”斥责的话听起来不符合老将军平日的语气,老爷子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收敛威严,他看着纪晚大的夸张的肚子也感到心惊不已,心想吃进去的营养全被孩子吸收了,大人一点营养都没落到,才会瘦得惊人。
纪晚说“我会注意,也没有凶他。”
老将军闷闷哼一声,见纪晚转身想到楼上,开口告诉他“沈纵明天回来。”
医生说纪晚的生产期就在最近几天,老将军出面,让沈纵回来陪着人。其他时间不能陪伴,生产的时候至少要在纪晚身边。
纪晚是个意志坚定忍耐力强大的oga,辛苦怀孕了这么长时间,没得到aha几次陪伴。沈家底下那几个后辈的伴侣,孕期少一天人陪都会哭闹,老将军没见过纪晚这么要强的。
纪晚点头,淡淡嗯了声。
夜里肚子又开始一阵一阵的疼,这是即将生产出现的状况。纪晚艰难的撑起手开灯,对付这样的情况以及有了自己的一套。
门外有佣人守着,随时方便伺候他。纪晚不想惊扰他们,全靠自己忍下。他试图温柔的抚摸肚子,感受在体内跳动的新生命。
紧闭的卧室门忽然被人推开,本该明天才回的沈纵迈步到了纪晚面前,他的迷彩服甚至没换下,头发沾满还在滴的汗,大概是跑回来的,身上散发着热息,左边小腿打了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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