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的亏空案, 你多盯着点。”
胤禔交代那日松道“你既然成了议政大臣,这个案子交给你,要多用心。过去你一直是武官,也该往文臣的路子上走一走。”
皇上的大舅子那日松, 已经卸任了九门提督、步军统领的差事,以承恩公的身份成为了议政大臣。而接替九门提督职务的,乃是皇上哈哈珠子出身的潜邸伴当巴特阿尔布古, 如今人称“巴提督”。
萨宾图也被胤禔派去负责筹备抽调整个京营八旗的好手组建的火器营,而佟蔺被调往前锋营做右翼前锋统领, 左翼统领是皇上的二舅哥索伦图。
而富尔敦在翰林院熬资历也到了年头, 被胤禔扔到了护军营做镶黄旗副参领,像这种官职为了避免勾连,包括领侍卫内大臣,都是八旗每旗出一到二人。
胤禔叮嘱富尔敦“将来接班你阿玛, 做领侍卫内大臣, 你的名声很好, 这是大好处, 但军中之事,还要从头学起。”另外还叮嘱道,“大额驸班第已经做了领侍卫内大臣, 你们也是相熟, 平日多像他讨教一二。”
如果说登基之初, 元起皇帝还顾忌三年无改父道, 只是在先帝老臣之间掺沙子的话, 那么现在,他就是大刀阔斧的进行人事调整。朝中文官且不说,至少驻外八旗和京旗的主要位置,已经都是皇帝的人了。
李煦的亏空案,皇帝虽然嘴上说抓李煦一人,但态度摆出来,远在江南的曹寅,也要面对年轻新同事的笑脸“曹织造,您那亏空,皇上很关心呢”
逼着曹寅两个月给成德写了九封信,不是说皇上不追我的债,怎么又追起来了朝廷里有什么变动吗那孙文成和李煦不都回去了,李煦都进去了
然而曹寅的多年好基友成德成容若,此时也是一脑门的官司,他的两位妾侍,颜氏与沈宛进来身体欠佳。特别是颜氏,大夫甚至明确表示如夫人怕是没有几日了。
颜氏生了富格,又在他身边多年,帮他料理家务。没有功劳尚有苦劳,她这一病,成德也不能视若无睹。而他家多年没有女主人,不管是颜姨还是沈姨,都是看着几个孩子长大的,此时更不能置身事外。
虽然道学先生总是强调规矩,但天理之外尚有人情,正常的人家,也没有把操持家务多年的姨娘当成外人奴仆的。甚至还有富格的至亲好友听说了,都要问上一句“令堂身体安否
但曹寅夺命连环的书信接踵而至,成德也不能抛下老朋友不管,只能硬着头皮去见皇帝,多多少少给曹寅吃个定心丸。
作为可以随时面君的人,成德被太监带入清溪书屋范围的时候,正听见里头的皇帝似乎在和谁生气。这可是太难得了,成德忍不住在心里回忆了一下,上一次看见对方生气,是什么时候来着
等里头的人出来,成德惊的眼神一闪,垂头丧气的不是三阿哥弘昸是谁
等成德进去的时候,捧着茶盏喝光了整盏茶的胤禔,来不及放下茶盏就开始和他抱怨“也不知怎么回事,孩子一个人一个样子”
事情是发生在皇后跟前,弘昸给皇后请安,看见四弟弘曜和幼弟弘昘在集凤轩前头的空场上玩闹,就训了他们几句。他是做哥哥的,弘昘还不懂事,弘曜也不想和这个脾气最近很怪异的三哥较劲。
不想弘昸没完没了,还说要罚他们没有体统,弘曜的火气腾的升了起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他都是父母的小儿子,兄姐的幼弟,也是有几分任性气的。
四阿哥觉得这个三哥就是没事找事“额娘就在这里,三哥不必忙着教训我们”轮到你耀武扬威了么。
当时二格格乌日娜也在,看见弘昸简直无理取闹,也端出姐姐范出来道“额娘还不知道他们玩,你怎么又和他们计较起来。”然后弘昸眼圈一红,跑走了。
若是如此,胤禔也不会生气,可弘昸被弟弟给撅了面子,又被姐姐说了两句,他居然先委屈的和皇后告状去了。这有什么可告状的,你告状又想要个什么结果呢
道琴当时就被闹了个哭笑不得,弘曜和弘昘玩闹她是知道的,弘昸冬冬过去不是这样的孩子,怎么忽然如此偏狭了呢。恰好胤禔过去和老婆孩子一起吃饭,听说此事之后,就把他家老三提溜到了跟前教训。
对着老表哥,胤禔抱怨着把这事一说,叹道“孩子愈发不好管教,过去我觉得弘昱就算特立独行了,合着比起弘昸,他简直是个圣人”
胤禔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撩闲挑事,完了打不过又要告状的人,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这样了
“我与皇后都不是那样的人,这孩子是怎么了,小时候也不这样”
“许是受伤的缘故”成德勉强猜了一下,“三阿哥,才十二罢还小呢。皇上慢慢教也就是了,我还记得,当年皇上教导大格格,不也是耐心点拨。”
“罢了,朕对后头这几个孩子,也的确是关心不够。”胤禔自己也承认,“他们不比他们的姐姐哥哥不说他了,表哥此来是有事”
胤禔静听成德说了曹寅的事,也看过了成德来带的书信,他们这三个人有些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曹寅的书信与其说写给成德,不如说也是写给皇上看的。
“信倒是写的恳切。”胤禔将信递回给成德,笑道“朕没打算把他怎么着,把亏空补上,该做的事情做好,我也不会把他怎么着。全唐诗还要编,遗老们还要拉拢,当年他家老太太过世,汗阿玛也不是夺情。”
曹家老太太去世,当年康熙没让曹寅回京守孝,反而是夺情。考虑到他位置的特殊性,搁谁也不能接受空三年胤禔最近都在翻阅康熙朝的做多档案,和康熙与各地各类型官员的书信,深觉收益不少。
康熙与曹寅情分不同,但也有规劝、有提醒,换成胤禔,当年是被这些人看着长大的,胤禔要做的事树立权威,是敲打一二。在不过分的情况下,提醒所有人,老板换人了,你们有点数。
“你告诉他放心。”胤禔道“不过近来若有文人雅士,表兄也可召集诗会开宴,相聚无妨。”
成德苦笑“最近怕是顾不上了倒是皇上膝下,近来应当喜事甚多啊,大格格、大阿哥的亲事也该定下了。”
先不说孩子们的事儿,胤禔先问了成德难处,他们表亲几十年,没什么不能说的。听说颜氏和沈宛都病了,胤禔想到富森叫他打发着跟弘昱远赴海外,就道“说来阿瞭在外头做官快五年了,吏部两次考评都是卓异,也该调他回来。”
“岂可因为家事”
成德下意识想婉拒,胤禔却道“欸,谁说是家事,是国事嘛。早晚他是要入阁的,也不算早了。再说,天理人情,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表哥何必说这种话。”
皇上在说正事,而刚刚从这里离开的三阿哥弘昸委屈巴巴的自己在畅春园溜达,回额娘那边,恐怕也免不了教训。
弘昸觉得很委屈,本来在北边的时候,他是打定了主意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谁知道骑马拉了胯,这下好了,不仅没机会表现,反而成为了笑柄。
虽然没人敢当面笑话弘昸,来探病的人都说“三阿哥好生养病,必定无事。”可弘昸就是觉得他们背地里在笑话他,而且阿玛和额娘那会也顾不上他。大家都关注要远行的二哥,被汗阿玛指派负责筹备祭祀事务的大哥,甚至是和那个蒙古台吉你来我往的大姐姐
弟弟们也只知道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只是派人来问问,弘昸不明白,自己都那样了,为什么全家还是各有各忙三阿哥不缺伺候的人,可他觉得自己被家里人抛弃了。
缺爱少年弘昸绕着湖走,越想自己挨的这顿训斥,越觉得委屈,越觉得委屈,越认为全家都抛弃自己了弘昸憋得满脸通红,越走越快,后头的小太监大着胆子道“小爷,太医说,您不能走太快。”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弘昸扭身瞪着小太监,挥手抽出一个耳光,“滚”
“三阿哥这是怎么了奴才惹您不高兴,打发了就是,可千万别动气伤了身子。”
温润的声音传来,弘昸回头看过去,是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君子,这人弘昸认识,是佟佳氏子弟,叫庆复,是佟佳氏公府的儿子。就是不太清楚,是鄂伦岱那边的,还是佟国维那边的。
“你你怎么在这。”弘昸与他不熟,皱眉问道“这是你当差的地方”
这位三阿哥,人不大,脾气不小。庆复谦卑的笑笑“阿哥爷教训的是,奴才是在这边守卫,许是走冒了些。多谢阿哥提醒。”
这通话说的弘昸高兴了,他努力装作稳重,颔首道“罢了,知错就好。你,很会说话嘛。”
他愿意搭茬,庆复就满意了,他们佟佳氏如今能够和皇子搭上边就是难得,并不挑人。他倒是想和皇长子搭上线,也得有机会啊。
再说,二阿哥远行,还不一定怎么回事。皇上春秋鼎盛,皇长子将来如何谁能说三阿哥就眼前这点前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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