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周目(二十五)

    锦林对着通讯器皱起了眉。

    陆肖铭翘着嘴角, 幸灾乐祸道“你以为他们会听你的”

    “有意思吗”锦林问。

    她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都这样了居然还在找她的麻烦。

    陆肖铭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当然。”似乎让她不痛快他就会很开心。

    锦林烦躁不已, 被单下的左手忍不住开始挠胳膊。陆肖铭没有发现异状, 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英文课指定阅读书目, 悠闲自得地翻阅起来,看上去是打算长时间待在这里。

    “你就没点别的事做”

    “我在看书,”陆肖铭晃了晃书,表情煞有介事, “完成英语作业。”

    但是他盯着那些单词和句子看了许久,也没有翻过一页。

    锦林在被子下的手用力挠着,觉得快意的同时,又有了一点刺痛感, 这种疼痛甚至缓解了不适。

    陆肖铭在诡异安静的气氛中却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心不在焉的,胸口一阵说不清的情绪, 让他无法静下心, 余光一直也下意识往床上瞟。

    没过多久,他就像是在不经意见顺口提道“对了, 下月初是我的生日, 到时候顾洋会来,你可以顺便和他一起。”

    锦林缩回被子里, 声音沉闷“我不会顺便。”

    被毫不留情拒绝的陆肖铭仿佛一只被戳炸的气球, 倏的一下站了起来, 拧着眉头讥讽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去, 还不是老太婆她你在干什么”

    他看到那一团被子在微微颤抖,虽然幅度不明显,他以为她在哭,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一把扯开了被单。

    想象中的泪流满面并没有出现,锦林皱着脸蜷成一团,还使劲挠着受伤的胳膊,陆肖铭一惊,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一把捏住她的右手腕,不让她继续。

    “不能碰伤口你不知道吗”他低喝一声,倾下身子,试图抓住她的左臂查看情况。

    锦林不断挣扎着,大声道“你别管。”她想翻身起来,甚至往他身上踹一脚,而身体已经先于脑子一步做出了动作,狠狠踢到他的膝盖上,却未想这只是让两人的姿势更加失去了平衡。

    陆肖铭没站稳,直接扑倒在床上,身子严严实实地压住了她。

    他身体很重,锦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陆肖铭一只手还抓着她的手腕,这时候却像是懵了一样,愣愣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他能感受到她温软的身体,还有不知属于谁的激烈心跳,一两秒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十倍,一切场景都变得清晰又模糊。

    其他什么感觉都仿佛被剥离了躯体。

    陆肖铭清楚地看到自己在她眸中的倒影,像个不知所措的傻子,他感觉自己快沉入了那眼里的光晕中,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冲动在叫嚣着,即将破体而出。

    但是还没等他弄明白自己奇怪的反应,锦林就已经奋力挣扎起来“起开”,她能感受到的只有窒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用那只受伤的手臂不断推着他。

    陆肖铭默默挪开了身子,他盯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面容古怪。

    锦林跳下了床,顾不上手臂的疼痛,一言不发就朝病房外走,她已经忍不了和他共处一屋了。陆肖铭却用身子挡住了门“你要去哪儿”

    他这时候才感到膝盖上的钝痛,那一脚堪称踢得结结实实,锦林之前大概是用了全力,一个人在伤病中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陆肖铭感到一部分的自己正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但奇怪的是他在遭受攻击后却居然一丁点恼火都没有。

    “去没有你在的地方。”锦林昂着下巴,态度依然冷淡。

    陆肖铭并不让开,锦林以为他会继续跟自己吵,没想到他却开始了解释“我刚刚只是想让你不要碰伤口。”

    紧接着他就注意到了她胳膊,绷带上有发黄的液体渗出,夹杂着一点血液的暗红色。

    陆肖铭猛地拉开门,把医生喊了过来,外科主任和护士都来了,他们围着锦林,拆开了绷带。

    伤口缝合处已经红肿化脓,黑色的手术线稍稍裂开,如蜈蚣般一节一节地爬在她的手臂上,又陷入红色的皮肉里,看上去狰狞又可怕。锦林坐在床边,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也有些被自己的伤恶心到了,便扭过头不再看。

    等到伤口处理好,敷上消炎药,她才抬起头,医生还在嘱咐她这几天不能碰那里“痒肯定会痒的,但不能再这么用力挠如果你还想好得快一点。”

    锦林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也没注意到靠墙站着的陆肖铭,他的面孔比平时还要白几分,简直快赶上了身后墙的颜色。

    医生走后,锦林靠在床头,默默忍受着发炎皮肤上的蚁行感,不断想着自己宁死也不会再给陆肖铭挡灾了。

    最后是陆肖铭打破了寂静,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你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我先走了。”

    锦林巴不得他赶紧消失“不送。”

    之后几天陆肖铭都没有再出现,倒是多了两个专业的女性护工,轮流寸步不离地守在锦林的病房里,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锦林一旦有什么想要的,即使只是脸上稍稍出现了带有意向的表情,那两个护工便能精准地猜测到她的意图,无论是饥饿、口渴还是想上厕所、躺着难受,她们都能马上知道并作出处理。

    而然每当锦林伤口瘙痒难忍,一旦流露出挠痒的迹象,她们都会立即发现,然后便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像念经一样,却因为态度过于友善温柔,让锦林有火发不出,只得忍着。

    这一周里顾洋倒是几乎每天都过来探望,有时自己一人,有时是和顾丽琴锦骁一起,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手机,锦林就自己看书试着跟上课程进度,两人在病房里的大多数时间都很安静。

    偶尔顾洋也会说一些学校里的八卦,当然都是跟a有关的,比如他又跟着陆肖铭去了什么派对,或是吐槽刚刚被选出来的一年级a“不过是仗着家世罢了”,他们这周有三个年级的a聚会,他还哭丧着脸抱怨自己没资格参加。

    时间过得飞快,锦林周日出了院,周日晚上打开o,看到陆肖铭发来了一个加好友请求,而验证消息也写得言简意赅。

    加我。

    她几乎能想象出这人的语气,傲慢又自恋,仿佛是她求着他加好友一样。

    锦林便只当作没有看到这条消息,第二天到了教室,陆肖铭一早上都像之前那样,充分无视了她,就在她以为他们已经恢复到之前相看两相厌的状态时,当午休铃响起,教室里人渐渐散去,陆肖铭却堵住了锦林。

    “你昨天没有打开o”

    锦林本想招呼舒望一起去食堂,听到陆肖铭的话,身子顿了一下。

    他斜靠着课桌,手插在裤兜里,衬衫扣到第二颗扣子,这样的姿势让他的身形轮廓更加明显,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该怎么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

    锦林盯着他的下巴,很是自然地回答道“没有。”

    陆肖铭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我加你了。”

    “哦。”她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

    见她犹似算盘珠子拨一下才会动弹,陆肖铭终于暗示不下去了,直接了当道“你通过一下申请。”

    锦林却摇了摇头“不行。”

    “你说什么”

    陆肖铭噎了一下,胸口蓦的腾起了一股怒火,除了愤怒还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天知道上周他犹豫了多少次,对着锦林的头像却始终按不下“发送好友请求”的键,最后还是靠着昨晚a聚会上喝的酒才一横心发送了过去。

    “我是说不行。”锦林重复了一遍。

    陆肖铭死死瞪着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

    被直截了当拒绝让他恼羞成怒,他的表情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僵持了片刻后,顾洋的声音忽然在教室里响了起来,声音尖锐得有些刺耳。

    “肖铭谢湄来找你了”

    陆肖铭这才转开脸,怒火收敛,化为浓烈的阴郁“她怎么来了”

    顾洋笑道“来找你吃饭的呗,你们之前不是经常一起的吗”

    说话间谢湄已经走进了教室,她一进门便亲昵地挽住陆肖铭的胳膊,笑容明媚“怎么,不欢迎我”

    “你太烦了。”陆肖铭没有好脸色,将胳膊从她怀中抽出来。

    谢湄没生气,她移开视线,像是突然发现锦林,惊讶地“诶”了一声“就是你救了肖铭吧”

    锦林说“碰巧而已。”

    “我记得我们还一起上过音乐赏析课,后来怎么没见到你”谢湄状似关切地问。

    “上周退课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谢湄说,也不知道她可惜什么,锦林当然不会以为她是想跟自己做朋友,“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去a的食堂吧,正好感谢你救了肖铭。”

    陆肖铭皱起眉,冷冷地打断了谢湄的话“你事怎么那么多”

    谢湄委屈道“她为你受了伤,我当然要好好谢她。”

    “别自作主张,这事跟你没关系。”

    谢湄目光闪烁了一下,只是一刹那又恢复了平日里甜美恣意的模样,“好嘛,都听你的。”她软声道,身子也在不着痕迹地往陆肖铭那儿靠近。

    而她的脸面朝锦林,笑容里带着歉意,锦林却莫名觉得她的眼神和表情根本就是两回事,她的眼里是一片冰冷,甚至带着几分敌意和示威,仿佛平静的湖面下隐藏着的会吞噬一切的漩涡,这并不是错觉。

    她想不出自己的存在哪里让谢湄不舒服了,明明第一次见面时谢湄对她还不甚在意,锦林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只有谢湄因为自己救了陆肖铭而误会了什么。

    锦林维持着平和而漠不关己的表情,朝那二人颔首告辞,便要去找舒望去吃午饭,舒望一见陆肖铭就心里发毛,听到锦林喊自己,连忙低头走上前。

    然而当她经过他们旁边时,却突然听到谢湄跟自己打起了招呼“听说你报名了十月份的安德青年乐团选拔”

    舒望诧异地抬头,注视着谢湄,谢湄作为a和安德青年乐团的成员,居然对自己有所关注,她在感到一阵受宠若惊的同时还隐约产生了些许不安“是的。”

    “那你可要加油啊。”谢湄朝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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