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林穿过桌子间狭窄的通道,走到周沛嘉面前, 她将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并坐了下来。
周沛嘉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却也只是懒洋洋地看着她, 动没有动弹。
锦林问“你怎么来了”
“没事做。”周沛嘉打了个哈欠。
锦林见她这时兴致缺缺的模样, 便知道她之前所说的“没兴趣”是真的“你不喜欢摇滚”
“我不喜欢音乐。”周沛嘉胳膊肘架在椅背上,咬着可乐杯上的吸管,视线看向了舞台。
“我倒是经常看到你戴着耳机。”
“那是白噪音,再说,”周沛嘉耸耸肩, “这样就能假装听不到别人跟自己说话了。”
锦林略感到意外,随即表示了赞同“好主意。”
周沛嘉抬头看着远处的舒望,许久后说道“不过我一直以为自己极度讨厌小提琴, 看到舒望的表演, 感觉也没那么严重。”
“难道是因为谢湄”
周沛嘉轻轻“哼”了一声, 没有说话。
舒望在表演结束卸了妆后就来到了她们的桌旁, 并把树袋熊乐队的成员都带了过来, 所幸这是张六人桌,餐厅经理给他们加了一把椅子, 人这么多挤一挤还是能坐下的。
舒望给双方互相介绍了一番,然后又点了许多可乐和水果味的起泡酒, 以及薯条和甜点之类的,堆满了桌子。
“你们都是阿舒的朋友”鼓手月姐问。
锦林点点头,周沛嘉侧脸没吭声, 舒望一边往嘴里塞薯条一边说“都是我朋友,我在学校里遇到最好的人,跟其他那些人一点都不一样。”
月姐似乎是了解一点舒望在学校里遭受排挤的事,显然十分宽慰,对锦林道“我们的阿舒就拜托你照顾了,还指望她能开开心心加入树袋熊呢。”
主唱阿邦摸了摸自己的寸头,笑嘻嘻道“阿舒的台风越来越放得开了。”
众人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然后乐队的几人又说起了签约唱片公司的人,说他们的新歌被经纪人看中了。
“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地下乐队,为的不就是这个机会。”键盘手小文样子显然十分心动。
“但是他们看中的两首歌作曲人都是阿舒,而且那个经纪人态度有点强势,我觉得一旦签了,受到的限制也会很多。”阿邦说,他有些烦躁地摸着下巴,“我们应该再等等。”
“但是威荣已经是算是国内最好的几家唱片公司之一了。”
“他们在虚张声势,就算要签,也不能急于这一时。”
就在几人讨论的时候,周沛嘉忽然出了声“你们说的威荣,是威荣唱片”
月姐点点头“你了解他们”
周沛嘉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她看了锦林一眼“谢英昊是威荣最大的股东。”
“谁”锦林问。
“谢湄的父亲。”
锦林立即沉默了,她并没有忘记谢湄对舒望背地里的打压。
“我不建议你们跟威荣签约,”周沛嘉面向树袋熊一行人,“顶级唱片公司不止威荣一家,而且谢英昊也不是什么好人。”
最后一句她是半掩着嘴对锦林说的。
乐队几人显然对周沛嘉的建议并不太信任,这时候餐厅里的一位客人走到这边的角落,那是个女生,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对着阿邦道“我是树袋熊的粉丝,请问能不能跟你们合张照”
阿邦立即绽开了笑容“当然。”
于是一群人都站到一边,锦林给他们拍照,期间月姐还整理着自己的发型,一边郑重地跟锦林嘱咐“可别把我的脸拍大了。”
锦林朝她打了个“ok”的手势,乐队也将舒望也拉了进去,舒望站在最前面,半蹲着身子,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脸在镜头里会比后边的人大上一圈。
而周沛嘉则将完全挪到了镜头范围之外,完全连入境的打算都没有。
拍完照片后,他们点的食物差不多就已经吃完了,几人平摊了账单,舒望拎起小提琴盒,说自己晚上要给人做小提琴家教,现在必须得离开了。
众人在餐厅门口分别,而周沛嘉则背着双肩包,一副无家可归即将流浪街头的架势。
锦林奇怪地看着她“你不回家吗”
“懒得回。”周沛嘉说。
天已经暗了下去,没有晚霞,城市空中的霓虹灯完全亮了起来,那些光线太过强烈,到和白天没什么两样,天空是灰蓝色的蒙蒙一片,压根看不到任何星辰。
锦林和周沛嘉在街上走了没多久,不知从哪里闪出了几个黑衣人,他们站到了周沛嘉面前,为首的那人垂着头道“小姐,请您立即回去。”
虽然态度恭恭敬敬,却又带着几分强势。
周沛嘉没有一点吃惊的表情,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过了许多次,她不耐烦道“你老板又不在九川,管我这么多干什么。”
“周先生说过,您最好远离人流多的地方,这里并不安全。”
“得了,没有人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他多担心点自己吧。”虽然这么抱怨,周沛嘉还是对锦林说了一句,“家里事多,我先走了。”
锦林望了眼那几个满脸虎视眈眈对着自己的保镖,朝她点头道“周一见。”
周沛嘉离去后,锦林慢慢地朝着车站走去,天桥人行道旁边便仿佛如深渊,下方是从横交错且并不在同一水平面的车道,车辆密密麻麻的,车灯暖黄色的一片绵密不绝,连城一条条密集的线。
整个市中心所有的植被都是人工种植在半空的,并取名为类似空中花园或是月光中庭这种令人心驰神往的名字,其实也就是稀疏的几棵树和草坪,运气好的话一旁的电子屏幕上还会播放些环保公益广告,为这方土地增添点绿意。
而另一边悬在商场大门上方的巨幕正播放着预告片,是谢湄那影后母亲姜曦主演的悬疑片边境,导演是还是陆肖铭的父亲肖博宇,电影将在新年上映,
锦林远远地看着巨幕,姜曦被称为永不衰老的女人,年过四十却还是一副三十出头的模样,即使在镜头里妆容很淡,近乎素颜,也从骨子里透着一种艳丽又无辜的气质,神态和谢湄倒是如出一辙。
她转身下了楼梯,从天桥的一侧走向另一个通道,穿过几栋大楼之间,那屏幕就再也看不到了。
这里并不是主干道,且是建筑的背面,人便少了许多,温度也仿佛变低了少许,甚至连风都带上了寒意,远远的能从狭窄错位的巷道口看到车站暗红色的标识牌。
锦林加快了脚步,刚出了巷口,走到一处岔路时,却从旁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几个青年快步从她面前跑过。她退后一步,避开了他们,没有被撞到。
然而某一瞬间,仿佛时间慢了下来,她看到其中一个年轻人的脸朝她的方向转了过来,他的表情十分慌张,呼吸急促,锦林莫名觉得有些面熟,随着他们飞快跑过,她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朝着那几个青年的背影望去,某个节点的记忆被唤醒
是那几个上一次袭击她和陆肖铭的人。
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比先前更加浓烈了,就像从四面八方渐渐朝她包围了过来了,源头离她并不远。
锦林走出巷口,顺着那气息,看到不远处的巷子,那和之前袭击发生的黑暗小巷并不是同一个地点,至少路灯还是亮着的。
而这时候那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视野里的路口空无一人,锦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那个巷子走去,没过多久便看到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年轻人。
他胸口插着一把,暗红色的血已经晕透了衣衫,此时距他的成人礼还有三个星期。
从开学开始,陆肖铭就经常做着一个怪梦,梦里出现的一直都是个女孩的背影,她穿着校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无论他怎么威胁或请求,她都从未回头。
一开始他醒来的时候只是觉得愤怒,慢慢地,愤怒变成了混杂着好奇、难过和绝望的情绪,他迫切地想看清对方的脸,想知道她是谁,想哀求她看自己一眼,不管如何努力,女孩都会消失不见。
白天清醒的时候,回忆起那个梦倒没有什么强烈的感受,但是他却越来越空虚,仿佛什么都无法填补。
后来他和游泳社的新生交往,对方从头到脚都完美契合自己的喜好,然而仿佛没过两天,他就腻了,和新女友在一起的时候他完全提不起一点兴致,心理的空虚反而越发强烈,简直像个黑洞,快把他吞没了。
陆肖铭在周五和女孩提了分手,这场随性而来的交往不过只持续了五天,连一周都没到,他看着前女友的表情从不敢相信到声嘶力竭,她在大声哭喊着自己会变成全校的笑话。
而陆肖铭只想快点摆脱她的纠缠,便说了一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向来是个只考虑自己的人,恋爱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感觉了就结束也很平常。
女孩最后说“你会遭报应的。”
周六这天陆肖铭独自出来喝酒,倒也不是喜欢喝酒,只是迫切地想做些什么,冲淡那种无处不在的空虚和烦躁,他甩掉了一直跟着自己的保镖。
就像他的前女友所说,报应是真实存在的,喝酒后他的反应迟钝了不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几个小混混围住了。
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躺在巷子里,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唯一的感受便是地面十分湿冷,以及头顶的灯光刺得眼睛疼。
人们常说死亡前会看到人生经历的走马灯,这时候在陆肖铭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周前的开学派对上的场景。
他搂住那个几乎是陌生女孩的腰身,贴近她的苍白的脸,在他死亡前的幻觉里,他终于吻了上去,碰到了她柔软的嘴唇。
幻觉终于消散,陆肖铭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脸,此时却是真实的,他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还有她触碰自己脉搏的手指。
仿佛梦境里的背影终于有了回应。
“是你”
他想说话,但是却已经对自己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事实上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此时所有感知都只是潜意识消散前最后的挣扎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二周目结束了
最近项目快上线,真的巨忙无比,而且存稿也用完了,工作日没法日更,所以到三月底前都只能周末更新了,顺便再多积点存稿,等这段时间过去再尽量日更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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