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暖阁,萧彻抬手示意守门的太监勿需行礼。待要进去时,步子生生的僵在门口。透过窗纸映出的暖黄色光亮,窗前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实在无法,那不如就丢了面子,无赖些,女人总是吃这一套。老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让她舒坦了,气自然也消了。”
萧彻脑中回荡着容良的话,思索着这事靠不靠谱。不过听着容良振振有词的模样,萧彻还是决定暂且信他一次,若是不成,再仔细扒了他的皮。
如此一番想,心下稍定,让后头跟着的奴才留在外面,这才走了进去。萧彻腰杆挺的笔直,目视前方,背着手站在屋内,等着陈青来叩见。半晌的功夫,屋内却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心下一疑,朝窗边看去。榻上之人面朝窗,背对着自己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薄毯,似乎是熟睡了。背在身后的手稍稍握紧,刚在门口时还未睡,才不过两步路的距离,自己进来了,他竟睡了。
这是真睡,还是不愿看见朕?萧彻唇角绷紧,眸中神色沉了沉。
“既是欢喜人,心头肉,自是忍她、让她、由她、耐她、敬她。如此一番,两人相处自然和谐。”
容良的话再次响起,压下心中的怒意缓缓抬步走了过去。
至软榻边,似看到软榻上的人有一瞬间的抖动,萧彻不知为何,霎时就心软下来。在榻边坐下来,看着那人散着凌乱发丝的后脑勺,缓缓地开口:“今日是朕过于鲁莽了。”
见那人没反应,继续开口:“你若是不喜,开口说出来便是,将它弃之一旁,朕如何知你喜厌。”
帝王这话却不似道歉,反而像是埋怨。
陈青紧闭着双眼,不知这帝王突然过来这一番说辞是为何。不过自己还是不要理会为好,免得不知何时又惹了他。
这么一想,陈青便静静地躺着,那帝王没得回应自然会离开。装睡差些变成了真睡,后面那人却半点要离开的动静都没有。
陈青脑中睡意升起,迷迷糊糊中想着,他怎么还不离开。突然只觉得身体突然悬空,惊的陈青打了个哆嗦,好歹脑中还有点意识,若是睁眼可是欺君了。
脑袋贴着一个宽厚的胸膛,若有似无的麝香萦绕在周围,陈青心一下一下的跳着。直到自己的身体接触到柔软的床铺,才安心下来。
但随后一颗心却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只听着一阵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一股子带着暖意的身体就靠了上来。
感受着帝王箍在自己腰侧带着灼热温度的手,两人身体贴紧,如同一个连体婴一般。
他不应该是厌恶自己吗?为何还要与自己同床共枕?无数的问题在陈青脑中闪现,却得不出任何理论。陈青心中难受,身体更是难受。与人这般亲密的睡在一起,还是头一遭。
身体崩的僵直,却不敢动弹,生怕把枕在自己耳侧的帝王惊醒。
这真是最难熬的一夜了,陈青困乏,可是身边却躺着一个反复无常的帝王,随意便可要了自己的性命,哪能睡的着。迷糊中又惊醒,如此反复,捱到五更天帝王起床才渐渐睡去。
朦胧中,唇上似乎触到一个温热湿润的东西,一触而过,在陈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消失了。
陈青以为是梦中,低吟了声沉沉地睡去了……
陈青睁眼时,已经到晌午了。
看着一旁服侍自己的小于子:“不是说让你多休息吗,怎么就又跑来了。”
小于子今日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本是浅蓝色的衣裳换成了藏青色,袖口衣摆都绣着花纹,看着似乎比原来要精致些。
“奴才本就没什么大碍,而且如今奴才已经是殿上太监,自然要随身伺候大人。”小于子一张脸上尽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陈青也知这宫中的太监也是分等级的,像低层宦官没有官职,只做些杂役,一年到头吃苦受累。而如刘朝钦一般的,在这宫中,若是有的妃嫔都得礼让几分。
虽不知这殿上太监是多大,可看着小于子这么高兴的模样,陈青心中也替他高兴。
吃好了午饭,小于子便将药端了上来。陈青觉着自己身体一直不差,可帝王却坚持让自己喝这东西。难道他不知是要三分毒吗,给喝出毛病算谁的。
闷闷不乐的将药喝了下去,看着递上来的冰糖,陈青突然想起,帝王似乎说过自己可以去长乐宫看萧越。
将糖往怀中一揣,就让小于子带路,去了长乐宫。
到了长乐宫时,陈青看着低头忙碌的宫人,总觉得里面气氛分外的压抑。
如今小于子升职,那些宫人看着小于子的衣着,虽不知陈青是谁,但也是恭敬的。听是来找小皇子的,便领着陈青走过一池的荷花池,到了内殿。
陈青进去时正看着萧越坐在椅子上吃着饭,一旁还有一个宫人在布菜。
萧越眼尖,瞅到进来的陈青,面上一阵惊喜。随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就朝陈青跑了过来。那旁边的宫人被萧越这动作吓了一跳,生怕出了差池,会像李正他们一般,被押去慎刑司。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萧越跑到陈青面前,便规矩的站好,仰着小脑袋看着陈青,眼中带着光。
陈青看他可爱,心中一阵柔软,从怀中将那冰糖掏了出来,在他面前晃晃:“我不能来?看看这是什么。”
“糖!”萧越一眼便认出那帕子是包冰糖的。
“答对了,奖励给你。”
萧越手中拿着冰糖,小心翼翼地拿了一颗出来,竟先递给了陈青:“大哥哥也吃。”
陈青含了糖,口里甜丝丝的,心中却叹了口气。这么可爱的孩子,他们为何就能如此狠心的下的去手,将这么小的孩子淹死在池中。
“是皇伯伯让大哥哥来看越儿的吗?”萧越说着,生怕不是,要害的大哥哥又要挨皇伯伯责罚。
陈青一愣,不知他为何这么一问,但看着他眼中的担心,笑着:“是啊,你皇伯伯说了,以后大哥哥都可以过来看越儿。”
萧越一听,顿时乐开花了,拉着陈青,就要带他去他常玩的地方。陈青却把他一把抱到饭桌前:“先将饭吃好,我们再去。”
待吃完饭,萧越便迫不及待的拉着陈青,朝院中走去。长乐宫十分的大,出了内殿,院中内设凉亭水榭,还有一个荷花池。如今正是荷花绽放的时候,微风吹拂,墨绿色的荷叶轻轻拍打着水面,泛起点点涟漪。硕大的荷叶上,亭亭玉立着一支支盛开的荷花,在风中左右摆动着。
萧越在前面迈着小腿走着,手还不忘扯着陈青的手指。两人绕过荷花池,陈青就被带到了一处围墙角。
见着陈青与萧越停下,后面的小于子与其他宫人便在不远处停了下来,静静等候。
“你看这……”萧彻蹲下来,指着墙角给陈青看。那里有一个鼓起来的土包,上面有密密的小洞。陈青一眼就看出,那是个蚂蚁洞。
见陈青也蹲下来看,萧越的得意的说:“是不是很大,它原来只有这么点时,我就发现它了。下了雨我还特意找东西给它挡雨,你看如今它变的这么大了。”
陈青看着小孩一脸的兴奋,手不停的比划着,似乎自己做了件十分了不得的事一般。
听小孩说完,陈青一脸的惊叹:“真厉害。”
小孩笑眯了眼:“在长乐宫时,我就时常跑来同它们玩。”
不知为何,陈青听此,突然有些伤感。他有父有母,却与亲人分离,只能一个人待在这偌大的宫殿中。不过这般点大,夜里也不知如何哭泣,思念父亲母亲。
“以后就让大哥哥来陪你玩好不好?”
“当然好,最喜欢大哥哥了。”
陈青被带着参观了一遍长乐宫,连着萧越睡觉的地方都被带着仔细的看了一遍。
都说是要陪萧越玩,可这古代实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陈青便想着自己小时候玩什么,突然灵光一动,就拉着萧越去了屋内的案桌。
萧越看着陈青拿着两张纸叠着,很是好奇:“大哥哥,这是什么?”
手中叠着,看了眼萧越笑着:“这叫四角,等我叠好了就教你玩。”
打四角是在孤儿院里小孩子最喜欢玩的游戏,是用两张纸叠制成的,一面有花,另一面光滑无痕。两个人一起玩,先来个石头剪刀布,谁胜谁先打。输者把四角抛出,让其自然落地,另一方击打,靠手扇出的风力和击打使对方的四角翻身。使对方的四角翻身了为赢,四角为赢者所有。
叠了六个,陈青分一人三个,便教萧越玩法。萧越年纪小,却聪明的紧,陈青教了一遍石头剪刀布他就记住了。
两人趴在地上,玩的不亦乐乎。好在地是金砖,每日都有宫人打扫,倒不是很脏。
也不知是不运动的缘故,还是自己真老了,陈青趴在地上,玩的只觉得腰疼腿疼的。萧越玩的上瘾,哄着陈青一直要玩,不过他常常都是输的那方。
陈青想起来歇歇,但看着萧越兴奋劲儿,不忍让他失望,便道:“好了,这个游戏咱们下次再玩,现在换一个游戏好不好?”
萧越有点不想,因为这个实在太有趣了,自己还想玩。可听着还有游戏,勉强同意了:“还有什么好玩的?”
陈青往椅子上一坐:“咱们来摸瞎子吧。”
萧越一听,便又高兴了起来,这个游戏他玩过。陈青手中拿着一条白绫,萧越却坚持要帮他系。
陈青只好在他面前蹲下身,让萧越将白绫系在眼上。这小孩似怕陈青耍赖一般,那白绫系的极紧。
“我说好了,你才可以起来捉我哦。”萧越十分认真的说着。
陈青点点头:“好的。”
萧越看着陈青,笑嘻嘻的跑到屋内的一个柱子后面,偷瞄着陈青,乐呵呵的:“好了,来找我吧。”
陈青起身朝着萧越的笑声就摸索过去,萧越一看陈青朝自己这里来了,忙迈着小腿跑到另一头,嘴里咯咯笑着。
“你别跑,看我不抓住你。”
摸了个空,陈青佯装生气,又寻着萧越的方向走过去。几次寻过去,都抓了个空,这让萧越更加高兴了,孩童稚嫩的笑声传满了殿内。
突然手下寻到衣料的柔软,陈青唇勾起:“哈,我抓住你了。”
说着一把就抱过去,手环在一个结实的腰间,脸颊贴在宽厚的胸膛上,陈青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哪有三岁小孩如此高大的,鼻尖嗅着若有似无的麝香,陈青心下一惊,就想松了手去。
却没想着手刚松开,自己的腰侧却被那人搂住,动弹不得。
陈青知他是谁,挣扎着想要脱离那人的怀抱,却被那人越抱越紧的贴在一起。黑暗中,没有了视觉,人的其它感官就异常的灵敏。
那人的气息,那人的温度在陈青四周无限放大,陈青不由的有些恐慌。扯着眼上的白绫,想将它拿下来。可这玩意也不知萧越那臭小子如何系的,陈青越是着急,反倒将它越扯越紧了。
“别动!”
帝王握住陈青的手腕,那掌心带着薄茧,陈青只觉的被触碰的地方一阵麻痒。似触电了一般,让他突然停下了动作。
陈青感受到自己的耳边是帝王呼吸的灼热,绑在面上的白绫被轻扯几下,那白绫就从眼前飘了下去。
面前的帝王站直身体,陈青此时才发现帝王竟如此高,自己在他面前,一双眼竟只能看到帝王那线条刚毅的下巴,与那露在冕服外挺直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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