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场大雨过后,是给雨水冲刷的青翠嫩绿,也是被洗净铅华的剔透清新。
傅府东小院内,醒来的珊瑚从床上起身后,便由着杜鹃及几个小丫鬟伺候着净面漱口,洗手后再坐到镜前被人服侍着梳发。
因着珊瑚今年刚刚及笄,加上对自家小姐的了解,杜鹃便只梳了个小圆髻,又迅速编了几段小辫缀着,余下半头的青丝顺肩而下,更显得珊瑚小脸的娇嫩白皙了。
观察着自家小姐的脸色,杜鹃在髻上间或插了几株合适的珠翠粉环,至于妆容,自家小姐自小便不喜涂脂抹粉,连眉形都是生得齐齐整整的,完全不需多修眉形,便只端来个小巧的粉盒,开盖,递到珊瑚身前。
珊瑚伸出手指点了点盒里的蜜脂,沿着自己的唇形抹了抹,最后起身由着杜鹃几人伺候着穿好衣裳,便温声道:“走吧!”
带着一溜人,包括些丫鬟和婆子,去请安了。
新府较之前京城的府邸到底小了些,因而去正房的距离也便缩短了,作为老太傅膝下唯一的女儿兼又是他四十来岁才得的老来女,珊瑚的受宠程度可想而知,加上三个哥哥和家眷都住在京城没有归来,她这唯一的女儿住的琉璃院自然也便是最靠近正房的,一行人出了院子再拐几个弯便到了。
一进门,珊瑚就见自己的母亲阮氏手上拿着一张请柬翻看,似是有些回忆,愣神间眉头便染了丝愁绪。
“女儿给母亲请安,母亲昨夜可睡得安稳?”珊瑚微笑着走近阮氏,不等她福下身子,就被阮氏身旁的大丫鬟扶住了手。
珊瑚也习惯了,直接顺势坐到了阮氏坐的软塌边上,随后侧了侧脑袋往请柬上瞅去,“这是谁家的请柬?那些个官老爷们不是早得了父亲的吩咐不再拜访请宴了吗?”
见状,阮氏故作随意的将请柬摆到一旁的桌上,回答道:“是你父亲的一位故交。”却没有提这位故交的名字,只扭头看向身旁伸长脖子的幺女,不赞同道:“注意仪态!”
话虽严厉,眼里的宠爱却是掩也掩不住,两手更是自然的伸出摸了摸女儿的手心,确认温热后才放下心来,继续说教:“虽已开春,早上到底还是有些寒凉,女儿家还是需要多注意些,日后嫁人生子若因此受了寒伤了身子,看你到时候悔是不悔!”说到这,阮氏便不由想到女儿自小身子体弱的缘故。
当初怀上这小女儿着实是个意外,她当时都四十有余了,且十多年无孕,怎料到便骤然的这般有了,要知道那时候她长孙都三岁了,本已育有三子,加上年纪摆在那,高龄生子十分危险,为此她很是不安了许久,但最终,她还是劝服了夫君和一家人将这孩子留住了,到底是他们的骨血,既投了她的胎,便是缘法。
最后虽因着早产的缘故自小体弱了些,但想到这些年女儿对他们的贴心顺意,阮氏在心中再次庆幸当初的决定,夫君也是为此而在这些年加倍疼宠小女儿的吧!
眼见着母亲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陷入了沉思,珊瑚只能作害羞状靠在其肩头,娇语道:“母亲说什么呢?女儿还小呢!”
“不小了,女儿家及笄了便是大人了,该找人家了,若不是当初……”
“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母亲还说这个做什么!”果断打断了阮氏的自怨自艾,珊瑚直接道,“女儿一大早起床,都这么会了,肚子早便饿了,母亲陪我去吃饭吧,父亲也该练完拳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她话音刚落,一声朗笑从门口传来:
“哈哈哈,一大早瑚儿在说父亲什么坏话呢?嘀嘀咕咕的!”
来人一身黄衫,气质斯文俊雅,眼角的细纹与两鬓的霜色显示来人年纪已是不轻,却不仅不显沧桑,反而是平添了股岁月沉淀后的沉稳雍容,较之同龄人显得更为从容,正是辞官回乡的傅太傅,傅元成。
他虽是科考进第纵身官场之人,却不是个完全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些年每日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是练武健体,即使是当初作为朝廷大员每天鸡鸣就上朝的时候都没断过,更遑论现在空闲下来,就更是将心思都方在了此处,既是养身,也算兴趣使然。
一家三口到齐,闲聊了两句便开饭入席了。
饭后,阮氏借口打发了珊瑚出去,扭头拦下了要出门的傅元成,便转身回房将刚才留在桌上的那份请柬拿了出来,递给了他,道:“老爷,给你的请柬。”顿了顿,还是添了句,“无争山庄原老爷的七十大寿。”
“哦!”本是兴趣缺缺的傅元成一听这无争山庄四字,眼睛一亮,便迅速伸手接过了请柬,边翻看边道,“嗯,是原大哥的字迹,不想当初进京一别,现在原大哥都已是古稀之年了,时光易逝啊!”像是想到了年轻时候的光景,傅元成唏嘘了会,便说:“既是原大哥有请,我必到场,你吩咐人……不,还是我自己给原大哥写个回帖吧!”说着,人便要往书房走去。
“老爷!”阮氏再次拦下自家老爷,在对方疑问的眼光中,迟疑道,“当初……”
回过身来的傅元成见发妻犹犹豫豫的模样很是不解,便主动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无奈的叹了口气,阮氏有些没好气的对其开口道:“夫君可还记得当初未入京时,傅家与原家的约定?”
“什么约——”话没说完,傅元成自己先想起来了,他当初能高中状元,记性自然一流,即使现在年纪大了,却也没到记忆力退化的时候,想起来后,顿时也有些哑然了。
“夫君可是记起来了,当初那无争山庄的原老庄主曾对夫君有救命之恩,夫君因此与其交好,加上两家离得近,我与那原家太太也算聊得来,傅原两家便日渐熟悉了起来,而至夫君考取功名准备入京,夫君你不愿两家情谊就此而过,加上当时我与原夫人前后有孕,你便主动同原老爷提了个约定——若是我与原夫人皆生了个女儿或儿子,便认个干亲,若是刚好一男一女,便恰好结个儿女亲家,当时我虽有些犹疑,但夫君却早早将家族信物送了出去,这约定自然便也算成了。”
无声的瞪了眼自家夫君,阮氏继续道:“后来大郎出生,原家太太却因意外流了产,这事两家也就没再提,加上之后许多年老爷外放多处做官,两家信件往来便也断了,我也就渐渐忘了此事,可今日这原家请柬一到,我便又想了起来,且我之前仿佛听来访的县令太太说过,原老爷年过五十得了一子,名唤随云,还未婚配,现今年纪应刚好二十了吧!”
“二十?你的意思是说……”
“我们家的小幺今年不刚刚及笄嘛,两人年岁相差不多,怕是……”
一听这话,傅元成满脸不赞同:“妇人之见,我还当你要说什么呢!”
“你可是嫌弃原家白身,连个官阶都没?”不等阮氏开口反驳,傅元成便接着道:“你只知道原家在官场无人,却不知无争山庄在当今武林的地位,三百年前,原家老祖原青谷在太原建下无争山庄,你当这[无争]二字是缘何而来,正是天下武林豪杰对他的贺号,只因在当时天下,已无人可以同他争一日之长短了,方言[无争],从此以后,无争山庄名侠辈出,历任英豪在江湖中更是不知做出了多少件令人侧目的轰烈事迹,虽然近年来无争山庄没再出什么惊人之笔,却也不过是原大哥性情淡泊,无意与人争长短罢了,然这无争山庄的余威却是仍很令整个武林尊敬的,可想而知这无争山庄在武林中的地位了。若是按着江湖地位,原大哥的独子在身份上还高出瑚儿许多,你也当知晓现今的世道里,江湖人士的地位之重了。”
不想听到傅元成这般推崇无争山庄后,阮氏更急了,紧张道:“哎呀,老爷,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嫌原家的身份,多年夫妻,老爷也当知晓我不是这般只看中家世的人,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可是我刚着人打听了,那原家公子虽长得不错,性情也敦厚,据说还能文能武,但是!”顿了顿,阮氏看着傅元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铿锵道,“他自幼双目失明,那原随云是一个——瞎子!”
“小姐!”
门口一声尖叫打断了房内争辩的两人,阮氏闻声迅速反应过来,急忙跑了出去,正见刚刚出门还好端端的女儿不知何故软倒在地,身旁一众丫鬟婆子聚拢着,她人却是一动不动的闭眼合目的躺着,脸色煞白。
“瑚儿!!!”
想到刚刚自己在房内同老爷说的话,阮氏心里一悸,惊叫了一声便整个人扑了上去,场面顿时更加“兵荒马乱”起来。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珊瑚此时却也是身不由己,即使她能感知到外界,身子动不了也是有心也无力。
她刚刚不过是想起来,因着任务需要必须打破大小姐足不出户的习惯,多出门了解当下外界的情况好为探寻目标早作准备,而考虑到自己的人设,便想着同阮氏那报备下出门到寺庙里拜拜,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么个耳熟的名字,还没等她消化掉自己这世穿的是个武侠世界这个消息,脑子便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电子音:
【叮!触发关键字,目标人物解码:重生的蝙蝠公子--原随云】
然后,被系统“突袭”的珊瑚只觉得脑中一钝,整个身子就跟一台中了病毒的电脑般,死机了。
倒下的瞬间,珊瑚脑中本能的闪现过一个念头:
说好的宅斗剧本呢?!!(╯‵□′)╯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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