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防空洞内飘散出浓烈的血腥味，若仔细听，还能听到几声若有若无的凄厉哀嚎。
凡渡坐在地面出口附近的沙发上，姿态十分端正，手里还端着杯速溶咖啡。若不是他担心喝酒误事，恐怕乔镇星要给他灌上半斤才罢休。
“乔哥，这么做会不会太绝了点。”他这么说的时候，嘴角还带着几抹笑意。
“那几个农民也逃不了干系。”乔镇星冷笑，晃晃杯中酒水：“好吃好喝喂着，喂出一帮白眼狼。他们要是能提醒我，茵茵说不定还有救。”
凡渡闻言点头：“是啊，他们目睹一切却什么都不说，只想独善其身，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巡逻不干活，和养猪也没什么区别，这不，养肥就可以屠宰了。
“你上次和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乔镇星忽然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凡渡说他没有做错，只是选择的人不对。
“乔哥，我知道你现在很后悔。”白衣少年放下杯子，“但是我觉得你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些卑劣之人。”
乔镇星痛苦煎熬的内心稍缓，他抬头，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凡渡，似乎在寻找一束救赎的光芒。
“人之所以和动物不同，不仅在于拥有智商，更重要的是人性。人如果丢失了人性，那和丧尸又有什么区别。”凡渡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不，比丧尸还不如，起码丧尸不会自相残杀，攻击同类。”
“这种不能称之为人的害虫存在一天便是浪费资源，也是整个人类群体的不安定因素，不杀掉他们就算不错了，更别提救助。”
“若末世都是他们那种人，这个世界是不会拥有未来的。”凡渡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对此深信不疑，在末世的十年间，他用性命实践了这一论证。
基地人在他眼里都是这样的“害虫”，他们互相争斗，彼此猜疑，当初的滨海基地分裂数次，大多数优秀的进化者不是死在丧尸之口，而是上层博弈的牺牲品。
当凡渡成为最后的一批进化者时，他就明白基地人没有未来了。
即便如此，他也本着赤诚之心牺牲自己，想要让人类文明延续下去。但发生了什么，不提也罢，总之在他弥留之际，基地已被丧尸攻破，人类最后的家园也彻底湮灭了。
他想拯救的是仍有人性的遇难者，而不是把人类未来进一步推向死亡的害群之马。
如果乔镇星救回来的是好人，白茵这件事也根本不会发生，乔镇星错就错在救了不该救的人，管了不该管的闲事。
但是救助自己的同胞，这本身并不是错事。
谁不想在绝境中被乔镇星这样的好人收留呢，谁遇到危险喊的不是救命呢？凡渡并不会抨击乔镇星的做法，他知道乔镇星这类人，才是末世中不被黑暗覆没的希望。
只不过人是很复杂的，他需要学会甄别类型。
凡渡觉得可惜，因为经历了这次事件之后，又一抹希望破灭。
乔镇星绝对不会再向别人伸出手了。
凡渡尊重他，不是因为乔镇星之前收容遇难者这种举动，而是因为对方传授了自己丰富的知识跟能力，这让他可以在末世可以拯救更多真正的“人”。
毕竟人的价值是不同的，就算自私冷漠，只要能力过关，在凡渡眼里也是值得交往的类型。
但那些一点价值都不为人类创造的害虫，他就算不出手绞杀，也绝对不会多给他们一点眼神。
乔镇星沉默了一会儿，他听着地面下方的动静，把自己陷在沙发靠背里，怅然道：“凡渡啊，也许你说的对，我救人无错。”
“所以害了嫂子的不是你，而是那些人渣。”
乔镇星终于平静的笑了：“你不用这样开解我，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我还是有错。”
凡渡望天，只能直白道：“对，你错在识人不清，乱发好心，有些人是不值得的。”
他正说着，入口的板门就被拱开了，秦湛被血浸染的脑袋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同样一身是血的白茵。
“吃饱了？”凡渡问自家大狗。
“嗬嗬……”
看来是的。
凡渡收回目光：“乔哥，这里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自驾去滨城吧。据说省内的军方总部就在滨城，那里比庄园安全的多。”
乔镇星明白这一点，既然茵茵吃了人可以增强实力，那就说明外面的丧尸也是一样的，他们守在这里只会面临死局。
“我去把剩下的物资搬过来，小凡，你那辆车……”
凡渡把钥匙放在指尖甩了一圈：“既然咱们决定结伴而行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我车里也有点物资，但如果把你的物资也带上，估计就没地方坐人了，那车只有车头的两个座位。”
“我有办法。”乔镇星道：“我知道哪里有比你这辆还大的。”
凡渡现在开的车充其量只算个送货的皮卡，但在北岭县，可是有用来拉粮食跟牲畜的几十吨容量大型载货车。
在他们庄园附近的农田，就正好停着几辆。
一日后。
一辆由集装箱拼接而成的厢式半挂车行驶着，北岭县的土路崎岖不平，但丝毫影响不了体型庞大的车辆。
凡渡和秦湛坐在前头，占据了唯二的两个座位，若不是秦湛死活不肯离开，那凡渡身边的应该是乔镇星。
他不得不佩服乔镇星的动手能力和生活经验，这辆车一共有两个红色的集装箱，前面离车头近的用来装物资，后面那个用来住人。
本来只是光秃秃的铁皮，硬是被乔镇星捣饰出了几分闲适的味道。
生存狂最会未雨绸缪，他早就通过淘宝搜索过很多设备，勾选出自己的所在地之后，就能知道哪家实体店有货。乔镇星凭着记忆在一天之内弄到了八块275w的太阳能发电板、接线盒和光伏连接器，他怕太阳能不靠谱，又把庄园里的柴油发电机跟蓄电池带上了。
经过一番改造，不论是电饭锅还是小风扇，都能完美的运行，他满意之后又在里面挂了几串暖色的灯泡。
凡渡一直跟着他忙前忙后，把车开进市集的时候为了清理丧尸，还直接坐在了车顶不停射箭掩护乔镇星搜刮物资，总之这一天过后，连凡渡这种资深者都找不出改造车的毛病。
桌椅、地毯、家用电器一应俱全，本以为要天天野营的生活质量一下子变高了。
凡渡边感叹队友的强力，边悠哉悠哉的驾驶着新车，直朝滨城进发。而车头后的集装箱里，乔镇星正和三只猫崽大眼瞪小眼。
“凡渡到底是干啥的……”
乔镇星抽抽嘴角，看着在地毯上扑腾的小老虎和小狮子，也算是明白凡渡在基地为什么出入的那么勤了，这是去喂猫了。
车里还有一个一直昏睡不醒的男人，长得跟凡渡还有几分相似，被凡渡扔去了前面的车厢。
他不是多嘴的人，也没问，只是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白茵坐在他旁边，没有焦点的眼睛一眨不眨，但乔镇星明显能感觉出未婚妻和其他丧尸的不同。凡渡没有骗他，茵茵的确能认出他来。
这让他不由得畅想起白茵的未来，如果真如凡渡所说，丧尸能够恢复神志，茵茵也算是重获新生了。
他唯一有些担忧的就是茵茵清醒后会不会埋怨自己。
乔镇星看着未婚妻的侧脸，有些失笑。
白茵和他性格很像，当然也舍不得自己，而且她心大着呢，一定不会陷入成为丧尸的痛苦之中，更何况她吃的那些人本就该死，还是她的仇人。
估计难受几天就接受现实了，茵茵一直看得很开。
忽然，他腰间别着的对讲机响了。
乔镇星把它拿下来，这也是在集市的收获之一。
“乔哥，马上要到鞍马县了，咱们是绕过去还是进县里看看？”凡渡的声音传出来。
乔镇星思索了一会儿道：“鞍马县有点危险，但是咱们必须确认一下军方的情况，进去吧，别太深入，看看就走。”
“好，正好我也想补充点柴油。”
两人交涉完毕，车头那边的凡渡便放下了对讲机。
他的心情很好，好像找回了当年小队的感觉，乔哥还活着，其他队友也应当好好生存着吧。
“秦湛啊，至于那么小气吗？”
凡渡看了看旁边的丧尸，依旧是呆呆的样子，但凡渡知道对方在生气。
都不嘟囔也不咬空气了，活像受了委屈的狗子。
“好，不该把你放在集装箱，我该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对吧？”凡渡很像戳戳对方的腮帮子，但是他在开车，只能作罢。
“嘤……”秦湛终于出声了。
凡渡笑着摇了摇头，总觉得这只高大的丧尸比外面的可爱多了。
他这么想去滨城，原因之一就是为了秦湛。
那里有能让丧尸快速恢复神志的东西，虽然现在宛若赤子的状态也不错，但交流沟通起来太麻烦，他可是一心想要把秦湛培养成丧尸王的。
还有他身上的菌丝……似乎也藏着秘密。
凡渡叹了口气，他需要操心的还有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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