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躺回自己床上的季岚川十分茫然,望着四周熟悉的装修,他不禁怀疑这身体有夜游症的毛病。
掀开身上轻薄柔软的被子,季岚川没想到自己连梦游都能这么靠谱,踩上放在一旁的拖鞋,他抹了抹嘴,发觉昨晚那片抿在唇间的玫瑰叶子早已不见踪影。
不会是被自己吃了吧?
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季岚川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哪里不对,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居然还没有人上来叫他吃饭。
以秦征那龟毛的个性,对方不可能不派人上来“多管闲事”。
满头雾水地冲澡洗漱,搞定日常护肤的季岚川换好衣服下楼,张妈正坐在厨房研究新菜谱,见他下来,连忙拿出锅中煨着的饭菜。
秦征不在,季岚川也懒得再守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舀了一勺蛋羹,慢吞吞地张口询问:“阿珩回来过吗?”
“没呢,说是玩累了就在朋友那儿睡了。”心疼这个干净乖巧的年轻人,张妈小心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那就不是秦子珩把自己抱回去的咯?
排除掉心中最膈应的选项,季岚川倒没有张妈想象中的难过,秦征这人不可能屈尊降贵地抱人,所以他就是自己梦游回房的没错。
见青年埋头吃饭不说话,张妈只以为是对方为了大少爷心里难受,想起秦征临走前的吩咐,她便出言安慰道:“老爷说了,若是想睡懒觉,便不必日日勉强自己早起。”
怕青年误会,张妈又紧跟着补上一句:“语气很好,不是责备。”
语气很好吗?捏住手中的勺子,季岚川忽然就没了继续吃下去的心情,秦征这人是典型的刀子嘴,如果对方肯好声好气地“关心”,那他至少有八成几率是在敷衍。
原主季岚可能看不出来、甚至会为了和“公公”关系缓和而开心不已,但季岚川是什么人,他被早年过往磨砺得达练通透,不用点拨就很敏感。
不用早起,是不想在餐桌上看到自己吗?
愤愤地吃掉一口米饭,季岚川只觉得自己一腔好心喂了狗吃,亏他昨晚还熬夜给秦征吹曲儿,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想领情。
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是他昨晚睡着时在毛毯上流了口水、还是他后半夜的酣睡让秦征不满?
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脑内乱猜,季岚川在咽下最后一口柠檬汁时就已经恢复了冷静,他这人向来万事不上心,说好听了就是洒脱、说难听了就是淡漠。
人生苦短,总烦恼来烦恼去的那多没趣儿。
而季岚川也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秦征对自己的疏远。
除了银行卡中霍朵朵事件的酬金,两人这一周内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季岚川识趣,听懂对方的暗示后自然不会再讨嫌地早起下楼,而秦征最近也很忙碌,除了午饭之外、连晚饭都不太回家吃。
细细算来,反倒是摇摆中的秦子珩和他相处得更久。
但令人奇怪的是,秦宅中佣人们对他的态度却没有任何改变,原主曾经遭遇过的那些似有若无的客气疏离,季岚川只在刚刚穿越过来时体会过一次。
作为家里唯一一个会好好吃饭的“主人”,季岚川受到了张妈最热情的宠爱,连续几天的甜食投喂,让赵卓都不禁关心起他最近的生活来。
“感觉你最近好像胖了一点。”见青年下播休息,赵卓一言不合就call了个微信电话过来,最近云岚直播间的人气稳定上升,季岚川也总算跻身草莓直播的小主播行列。
“有吗?”带着耳机接电话,季岚川无聊地在健身室压腿,虽然这是原主的习惯,不过近一个月坚持下来,他发现每天出出汗也很不错。
将手机揣进口袋,季岚川捏了捏自己的脸:“可我天天都有锻炼。”
“大概是张妈的做得甜点太好吃了?昨天的焦糖布丁真的超赞,”干一行就要爱一行,对手头工作格外敬业的季岚川深刻反省,“要不我这几天节食试试?”
“不用不用。”慌忙擦掉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赵卓推了推眼镜,飞速在便签上记下焦糖布丁四个大字。
怕青年真的会去节食,他又诚诚恳恳地夸赞:“真的,你现在这样最好看。”
这话倒是不假,原主为了当一朵需要男人呵护的小白花,常常饥一顿饱一顿地吃饭,他清楚位高者喜欢的类型,当然要拼尽全力维持自己的少年感。
可季岚川却不同,幼时的经历让他很难去浪费食物,除非是剧情需要,否则他都会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完。
因此,在壳子里换了一个灵魂之后,季岚川和原主的区别也逐渐清晰起来,如果说原主是温驯可人的菟丝花,那季岚川就是含苞待放的白玫瑰,尽管都是白花,但后者不仅长着细小暗刺、凑近后还有一种嚣张的馥郁芬芳。
这种骨子里的改变,一时半会儿很难让人察觉,在季岚川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已经不用再像最开始那样处处受限。
对镜练习几次“清纯无辜”和“泫然欲泣”的表情,季岚川又和赵卓扯了几句才挂断电话,赵卓虽然是秦征的人,但他的为人处世却从不会让季岚川觉得冒犯。
见今天阳光正好,季岚川回屋冲了个澡便准备下楼帮赵伯浇花,闲在家里太过无聊,侍弄花草还能陶冶陶冶情操。
而另一边,坐在书房办公的秦征,也收到了赵卓每日的例行汇报,拍了拍按铃叫来郑叔,秦征面无表情地要了一个焦糖布丁。
没错,误以为家中没人的季岚川,完全不知道秦征就在离他几墙之隔的书房里,只要秦三爷想躲,哪怕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人也没有机会能够碰面。
微热的夏风从窗户吹入,恰好和中央空调的冷风冲撞成一个舒适的温度,很少耽误工作的秦征敲亮电脑,再次投身到了自己的事业之中。
可没过多久,青年熟悉的说笑声就隐隐约约从敞开的侧窗传来,那声音频繁在他梦中出现、还带着种独一无二的娇软,秦征不悦皱眉,起身就想把那扇扰人的窗户关上。
然而对于万事追求可控的秦征来说,“季岚”本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不可控,刚刚靠近窗边,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花丛中的青年身上移开。
阳光明媚却不炙热,穿着浅色衬衫的青年将袖口挽起,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大的剪刀,他的皮肤很白,又透着少年人独有的鲜嫩,无论站在哪里,青年都漂亮得像是会发光一般。
不知是赵伯说了什么,青年忽然孩子气地笑了起来,秦征听不太清那笑声,只能看到对方粉嫩柔软的唇。
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变得饱满红润的唇。
“咚咚。”
力度适宜的敲门声将秦征跑偏的思绪拽回,他低声说了句“进”,人却还是没有从窗前离开。
穿着体面的老管家端着托盘进来,其上正是秦征点名指定的焦糖布丁,因为发现季岚川爱吃,张妈就特地多做了几个存在冰箱。
没有问对方为什么突然要吃甜食,老管家在将布丁递至秦征手边后就安静地退到了一边,随意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秦征意料之中地挑了挑眉。
果然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
没错,小孩子,一个整整小了自己十五岁的年轻人。
“郑叔。”把玩着手中装着布丁的玻璃瓶,男人忽地出声。
恭敬地站在一侧,老管家目不斜视:“少爷。”
郑叔是秦征父母留下的老人,所以他在称呼秦征时也与其他佣人不同,从小看着对方长大,他又哪里会看不出秦征的反常。
因早年那些腌臜事儿凉了一腔热血,对方这些年都冷淡刻板地像一潭死水,明里暗里不知努力过多少次,无奈妥协的郑叔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让这潭死水再起波澜。
“敲打敲打秦子珩,让他别太‘贪玩’。”
眼中第一次闪过惊讶,郑叔完全没料到秦征会这样吩咐,秦三爷在名利场上无往不利、仿佛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迂回和放弃,别说季岚现在只是秦子珩名义上的男友,哪怕对方真和秦子珩两情相悦,少爷也有魄力能把人抢来。
意识到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一时兴起,郑叔应声,默默将青年的重要程度又提升一位。
再等等吧。
听到郑叔关门离开的声音,秦征最后看了一眼青年阳光下白净的侧脸,他是心智成熟的“中年人”,怎么可能会和毛头小子一样控制不住自己。
只要把彼此距离拉远、只要再多一些时间……
秦宅大门被人推开,差点被敲打的秦家大少意外出现,青年眼睛一亮放下花剪,小鹿般活蹦乱跳地凑了上去。
尽管他极力想让自己显得稳重矜持,但任谁都能看出他脚步的轻快。
“哗啦。”
小巧的玻璃瓶摔破,勺子和甜腻的布丁惨兮兮地散落一地,碎片崩飞,男人眼不见心不烦地拉上窗帘,生平仅有地在心中爆了句粗口——
去他妈的自控力。
这蠢兔子看着就让人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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