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有些人的确是这样。”楚眠回答说。

    苏九年仔细算了下日子, 发现月事快两个月没来。她月事本就来得迟又有些不稳定,原先她没有当成一回事儿,现在听了太子妃的话,忽然觉得手脚冰凉起来。

    她近来也是有几分嗜睡的。

    那一夜荒唐, 两个人心里都存着事情, 哪还记得避孕的事情,若是说真的有了, 也不是不可能的。可三爷分明不喜欢孩子,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便成了一种负担。

    她忍住要摸上小腹的冲动, 内心多了几分惶恐不安,又在安慰自己,不会这么巧的,哪里有一次就直接怀孕的。

    楚眠瞧着她神情不大对,问了声“你怎么了”

    “奴婢想些事情,一时走神了。”苏九年将脑海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给压下去。

    楚眠没有多想,两个人绕着院子逛了逛,说了些琐碎的话。苏九年对着楚眠的印象更是好上几分,觉得楚眠什么都是好的,回去的路上还一直问秦江春有关于楚眠的问题。

    她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 很少会有这么活泼的时候,倒是让秦江春有些意外。

    秦江春偏头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样子, 突然问了一句, “你很喜欢的太子妃么”

    苏九年点了点头, 一双杏眼更是灵动, “奴婢觉得的太子妃人好,知书达理,又很温柔。”活成了她做梦都想要成为的样子。

    不过她怕被笑话,最后一句话没有敢说出来。

    秦江春心上觉得有些异样,很轻微的,出现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又消失,笑着说“若是喜欢的话,你这几日可以常去。”

    苏九年轻轻摇了摇头,且说这不大符合规矩,就是两人的身份差距都是问题,过于亲近则显得谄媚,容易让人生出不喜来,她不愿意做这么讨人厌烦的事情。

    他们一路上说着话,很快回到庄子上。秦江春知道她今日一直陪着太子妃,没有去过温泉,特意交代了一声,“这个院子里有一口温泉,我今日不过去,你若是喜欢的话,可以去试试。嗯,听说对女儿家的身体不错。”

    这一句话将苏九年拉到现实当中,她疑心自己的肚子里已经有一条小生命,自然不会去泡温泉。不过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怀上,若是怀上了,三爷的态度会如何。

    秦江春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问“怎么了,瞧着你不大高兴”

    苏九年抬头看向他,月光之下,男子轮廓分明,朗眉星目,一笔一划都说着上天对人相貌的不公来。三爷的出身好,性子好,能力也好,却不像旁人那般趾高气昂,恨不得用下巴看人。他始终是温温润润的,尽可能尊重每个人。

    若不是遇上他,苏九年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何等的境遇,所以自己真的有孩子了,也愿意将所有决定权都交到三爷手上。他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她便不要,若是他想要这个孩子,她也情愿诞育他们的孩子。

    不过说这些还太早,苏九年摇摇头,说着“没事”,心里暗自决定,改天出府去看看,先确定自己是否怀有身孕再说。

    打定主意之后,她反倒是有得几分坦然,跟在秦三爷的后面,一步一步地去踩他的影子往庄子里走。

    他们在的庄子上住了十日左右,对外宣称是来养病,因此也没有人过来打扰,日子过得很是悠闲,不过苏九年倒是有些忙碌。

    许是三爷在这边没什么事情,便主动担当起教她学文的任务。不过三爷倒是没有教她什么女则女训,反倒是教起了四书五经来。她如今也囫囵吞枣认了不少字,可古文的意思却一点都不懂,学起来很是吃力,每日之乎者也地念着,都有几分昏昏沉沉。

    下午还好些,她只用学些琴棋。不过她的琴艺实在不大好,三爷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勾弦,她才学会一首入门的曲子。不过就是照着琴谱丝毫不错地弹出来,她的琴声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秦三爷颇有耐心,坐在庭院旁的石凳上,闭眼听她的琴声。他听到的某一处时,顿了顿,出声将她的琴声打断,“错了。”

    苏九年看了一眼琴谱,没觉得什么地方错了,只好小声问着“那里”

    她今日穿了身鹅黄色的夹袄,更显得有几分稚气。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显得小姑娘肤色越发莹白,那莹白中透着几分粉糯,像是一块刚出锅的糍团子,让人忍不住上手去捏捏看是否同想象中的手感一样。

    秦江春咳嗽了两声,说“第二段开始那一句。”

    苏九年手指抵着琴谱,很快找到他说的地方,一手按着琴弦,另一只手快速拨动两下,才抬头问“不是这样”

    “不是,右手再放低一些。”秦江春又说了几句,见她仍旧不得要领,便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身旁抓着小姑娘的手,一点点纠正。

    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日爱日未,像是男人从身后一下子就抱着她,苏九年一瞬间脸红起来,思绪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她偷偷去看覆盖在自己手上的大手,白且消瘦,能够看见手背上浮起的青筋,像是上好的工艺品。而这双手不仅教过她识字学琴,还曾温柔地替她擦过药膏。

    秦江春注意到小姑娘有些走神,不动声色地往后面退了一些,坐到旁边来。长指在桌面上轻点两下,见小姑娘回过神之后,他才说“按照我刚刚说的再弹一遍。”

    “啊”苏九年刚刚没听到什么,一时有有些手足无措,弹错了几个音节之后,不安地看向秦江春。

    秦江春神色淡淡的,没有说话,看样子像是有些生气。

    苏九年小心推他一下,咬着下唇轻声说“爷,再教奴婢一次吧。”

    “这次不走神了”秦江春问她。

    苏九年连忙摇头,认错倒是比旁人都快上得许多。

    秦江春便觉得好笑,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不去得过多计较,而是说“等你将这首曲子弹好了,等正月十五的时候,便带你出去看花灯去。”

    “当真”苏九杏眼里闪着光,她曾经跟着苏静和出去过一次,瞧见过那样热闹的场景,一直念念不忘,想着有机会再去一次。

    “自然是真的。”秦江春算了下时间,那天自己应当没有什么事情,“若是弹不好便没有了。”

    有了这么一层奖励,苏九年学琴越发刻苦起来,奈何天分不怎么够,学了七八日才将一小段弹得似模似样。太子夫妇也过来几趟,晓得她跟在秦三爷后面学琴之后,太子感叹了一声“也只有慕白有这样的性子教你。”

    他们在这里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外面却因为扬州城得贪墨一案闹翻了天。皇帝这次是下决心要整治朝纲,明面上贬斥了不少官员,该杀头的杀头,该抄家的抄家的,该流放的流放,朝中官员一下子少了六十多位。而扬州城上面黔陵、巴楚、兰阳的官员,又因“失德”受到不同程度的责罚。

    原本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没想到过几天,四皇子和八皇子因言行不妥,冒犯圣上,被罚禁足半年。四皇子早早被封了王爷,差点因为这件事情被褫夺封号。还是其母许贵妃同圣上曾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勤事殿外跪了一天,才保住了王爷的封号。如此一来,四皇子和八皇子损失惨重,接下来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太子一派因为早早去了行宫,将自己同这件事情摘得干干净净,倒是保全自己。

    事情发生的时间很是微妙,圣上还算得上是仁慈之君,这次发了这么大火气,众人猜想是两位皇子在扬州城的事情中掺和了一脚。不过这种事情也没办法考证,众人只在心里估量,对朝中形式另有一番斟酌。

    圣上有意保全秦江春,刻意将他在人前弱化,因此很少人知扬州城贪墨之事原本是秦江春揭发出来,不过淮阳侯府的人倒是清楚得很。

    秦明尧抽身得早,这段时间又抹去了不少的证据,在这场事件中受到的责罚不多,只是贬了官,罚了一年俸禄,但是在吏部那里留了底子,日后再想往上面爬却是很难了。

    大房被气得够呛,原本想要找秦江春麻烦,奈何秦江春不在府中。老夫人将众人压下来,说若是教她在外面听见些不该听见的,便直接分府过日子。大房受了重创,现在还要依靠着淮阳侯府的势,秦江陵就是再心有不甘,只能将这件事情给忍下来。

    江氏却是不行,直接被气得病倒,整日里在房间小声叫骂,受苦最多的却是过来侍疾的苏静和。旁人要么不敢骂,要么不舍得骂,于是她就将所有的气都撒到自己儿媳妇身上。

    “你个黑了心的,指不定现在心里就在看着笑话吧。我让你去找那死丫头,你偏偏不去,现在明尧失了势,你就高兴了你怎么心肠就这么黑,我们明尧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进门。”

    她说话难听得很,苏静和后来听不下去了,淡淡将药碗往旁边一放,“这次若不是我父亲帮忙,您以为明尧就这么容易抽身吗”

    江氏把眼睛一瞪,活像要把面前的人都吃了一样,“这难不成不是你应该做的,怎么,还想让我谢谢你不成。”

    她看见窗外人影晃动了一下,直接往旁边的迎枕上一扑,锤着床干嚎起来,“这日子都没有办法过了,我们家到底是娶了什么样的儿媳妇进来,我还没有死呢,现在都想要欺负到我头上来,我这没有办法活了。”

    苏静和熟悉她的作态,面色一沉,果然便看见男人沉着步子走进来。

    江氏嚎得更厉害了,对着走进来的秦明尧说“你看看她,只知道气我,你娶这个媳妇进门,连孩子都生不出来,就是专门为了气我不成。”

    “母亲,你说说静和怎么了”秦明尧摆摆手,示意苏静和先行离开,自己则坐在得她原本的位置上。

    苏静和脸上的笑容没什么变化,锐利的指甲却深陷入肉里,转身离开。

    江氏在秦明尧面前说了苏静和不少坏话,秦明尧听着也没有任何的反驳,倒是末了的时候问了一句,“那母亲是想我同静和和离吗”

    他语调平静,神情正经,倒是将江氏吓了一跳。江氏对苏静和娘家的背景还是满意的,至于孙子有没有都不要紧,反正她儿子正常得很,随便和谁生一个,都是她的孙子。现在她不过是气狠了,想要找一个人出气,若是真的让自己儿子同苏静和和离,她却是不肯的。

    她顾及着面子,不肯道歉,嘴硬着“我不过是说上两句,怎么就要和离了,难不成我一个做婆婆的,说两句都是不成”

    “成,但是只怕到时候,她要闹着和我和离了。”秦明尧冷静分析着利弊,“她的父亲是正经三品朝臣,外祖家是一方大吏,最近胡人隐有南下的趋势,圣上怕是会重新重用她外祖家。她有如此家世,就算和离也多的是人求娶,何必呆在这里”

    “她她难不成”江氏顿时清醒过来,后面的话也就没有说出来。苏静和因为孩子的问题对她一再退让,倒是叫江氏忘记了她显赫的家世。她就算是蠢的,也知道好歹,干巴巴地妥协了一次,“下次我不那么说她便是了。”

    秦明尧趁人打铁,又在江氏的面前说了不少,随后便去了抚芳院。才进院子的门,便看见苏静和在煮茶。绿色的茶叶在滚水里上下翻涌着,满室都是茶香。

    见到他来,女子笑了一声,“年前外祖家送了我一些茶叶,我不大舍得喝,一直留到现在,茶味居然没有多少的变化,要不要来尝尝看”

    毕竟夫妻这么多年,秦明尧也知道她是动了火气,坐到一旁,“那我便尝尝看。”

    苏静和手指翻飞,橙黄的液体从空中划过一道曲线,然后一点不撒地倒入杯中,她将杯子直接放到男人面前。

    秦明尧对这些东西不大感兴趣,只知道是好茶,旁的便说不出什么三四五六来。不过他心思也不在上面,放下茶盏之后,顺势握住女子的手,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着深情,“今天的事情委屈你了。”

    苏静和眼眶一热,而后别过头去,没有说话,男人顺势将她搂入怀中,她挣扎了两下之后,将额头靠在他的肩膀。

    秦明尧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声音刻意的放缓了几分,呼出的热气直接喷洒在女子的耳边,“我已经找母亲说过了,日后她不会再这样。我没能够好好护着你,是我的不是。”

    他说话时很是温柔,带着几分珍视,仿佛她真的就是他心底珍视已久的人。

    苏静和对江氏有着太多不满,不过碍着现在老夫人当家,她不好做什么,不然早就出手整治江氏。面对秦明尧突然的温柔,她就算知道男人是在哄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心软,“不委屈,嫁给你从来都不委屈,我知道,你最近也是辛苦得很,事情事情可解决了。”

    “解决了,只是日后麻烦些,不过我有些想去漠北,挣一份军功回来,这样扬州城的事情就影响不到我。”

    苏静和的外祖家正是在漠北,夫妻本一体,本就是荣辱与共。她也不介意帮秦明尧一把,不过她倒是怕伤了男人的面子,说得更是委婉,“我外祖家也在那边,你若是真的去了那边,可以抽空过去拜访一番。”

    “我是晚辈,这自然是应当的。”秦明尧低头,把玩着的她的手指。她的手指保养得当,很是好看,秦明尧却觉得有些别扭,像是他应该牵着的是另一双手。

    另一双手更小一些,也更为白嫩,会主动缠上来蹭着他的关节,然后软软糯糯的问“爷,您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就听见女子羞怯的笑声,“那那妾身便等着你回来。”

    那场景极为鲜活,就像是真的发生了一般,可等他再去细想这段对话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时候,脑子便如同针扎一般难受起来。

    苏静和瞧着他神情不大对,连忙问着“怎么了”

    秦明尧摇摇头,按着太阳穴,“许是这段时间来回奔波累着了。”

    “你也要注意休息。”苏静和顺势站起来,替他按摩着,她忽然想起了苏九年的事情来,试探地说“以前啊,九年那丫鬟按摩是最好的,有时候我累极了,便会让她帮我按两下,不过以后怕是不行了,她被三叔收了房,以后便是听松院的人了。”

    “什么”秦明尧猛然睁开眼睛,攥着女子的手腕,脸上写满了震惊,“她被三叔收了房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的力道很重,苏静和吃疼,小声地叫了出来。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手松开些,掩饰性地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有些吃惊罢了,毕竟这么多年,三叔身边也没有过女人。”

    说完之后,他面色贴青,心中有说不出的愤怒。苏九年,苏九年居然真的敢爬上秦江春的床。

    苏静和的目光冷了冷,直觉告诉她,秦明尧和苏九年之间一定是的发生了什么。她爱秦明尧不假,可是这份爱是有限度的,她可以为了孩子的事情让步,让秦明尧纳妾,可绝对不允许他爱上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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