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徐星眠不放心, 拿起雨伞匆匆跑下楼,雨势有所减缓, 她加快步伐走到商业街,打眼望去那家招牌很飒的面馆店门紧闭,连陈珩也不在。
一路上她给霍承骁打了无数个电话, 皆是无人接听。
说不定,他只是在睡觉。她这样安慰自己, 上前敲门,不停地敲, 直到手指骨节泛红,她蹲下身,心绪瞬间慌乱。
徐母打来电话, 他们后天就要离开,想和她一起吃饭。
电话接通, 徐星眠强忍住异样的情绪, 但没能瞒过她妈妈。
徐母“星眠, 你那里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徐星眠吸了吸鼻子, “您知道霍承骁的妈妈住在哪吗”
之前徐霍两家的关系比较亲近, 徐母前去拜访过霍承骁的母亲, 一时却想不起,“好像是城西的青山县吧,还是叫青森县, 我记不太清了。”
徐星眠颤着手指搜索这两个地方, 输入青森县立刻出现相关搜索青森县因暴雨突发泥石流, 伤亡人数持续增加。
徐星眠招来出租车,给她妈妈回了电话,“妈,我现在有点急事,等明天我去找你们,行吗”
徐母原本就对女儿心怀愧疚,听见她用商量的口吻请求,根本不像一对母女交谈。
疏离。公式化报备。
有些裂缝一旦出现,就再也难能复原,即便复原,曾经有过裂缝的地方依旧会有道横亘的疤痕,跗骨不去。
霍家老宅位于半山腰,门口有警卫把守,司机不能开车上去。
徐星眠交了钱,推门下车,这里的警卫常年不换,今天轮值的这位恰好是徐斯燃带她来霍宅时常见到的叔叔。
“咦,徐姑娘,怎么一个人来的我让同事把你送上去。”
值班室走出另一个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招手让她上车。
车厢里残存一丝烟草味,徐星眠坐在副驾驶,手指捏紧裙摆,“叔叔,霍家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警卫大叔想了想,“霍家的小姐订婚嘞,算不算大事”
徐星眠讷讷颔首,心底不停安慰道,根本没有事情,纯粹是她想太多。
警卫大叔把她送到霍家门口,“我先下去啊,一会儿领导来查岗,不在的话会有麻烦。”
徐星眠点点头,“谢谢您。”
霍家老宅的黑色雕花大门紧紧闭着,院子里的玫瑰被暴雨压弯了腰,屋里更是漆黑一片。
她按响门铃,隔了几秒,管家模样的男人慢慢走出来。
这几年,霍家的佣人变动很大,面前的人徐星眠不认得。
管家问“这位小姐,您找谁”
“我找霍承骁。”徐星眠不错过他的任何情绪波动,“他在不在”
管家为难地看着她,嘴唇翕动,没回答半个字。
等了几秒,他说“少爷不在,他不习惯住老宅。”
徐星眠不想戳破他的谎言,“霍爷爷呢,他在吗”
“霍老先生也不在,抱歉。”
“霍汀,霍小姐,她可是一直住在这。”
最后,管家懒得在编造理由,全部以“不在”打法她。
徐星眠闷出一阵恼火,不自觉拔高音量,“您可以说实话吗为什么突然所有人都消失了”
管家毕恭毕敬鞠躬,“抱歉,这些我不能告诉您。”
言罢,转身走进宅中,身影拢在雨幕中显得外无情。
昨天还说要等她答案的人,一瞬间消失了。
无法联系,无从联系,人世间突然蒸发一样。
陈珩接到她的电话时,惊慌的语气不像作假,霍承骁的的确确,不留任何痕迹,随着大雨的到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珩局促道“他会不会去找他妈了,你先别急,我马上开车过去。”
徐星眠步行至山下等他,陈家离这很近,十分钟的车程,陈珩开了辆不易侧翻的越野。
她爬上副驾驶,“我们直接去吗”
陈珩焦躁无比,他和霍承骁关系亲近,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会让彼此知道,好有个照应,唯独这次,他屁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雨势越发大了,雨点劈里啪啦打在挡风玻璃上,速度比雨刷清理的速度快许多倍。
视野受阻,陈珩不得已降了车速。
通往青森县只有这一条道路,马上要进入南城的地界,收费路口处围堵着许多人。
靠近一看,是路障清理的人员。
泥石流引发的山崩,将前路全部堵死了。
陈珩降下车窗,“这里大概多久才能疏通”
“疏通了也不要去,里面太危险了,快回去吧。”
瞧着这辆通体银白色的越野也不像普通人能开的,那人小声嘟囔“回去吧回去吧,小情侣出去寻刺激还是改天,等天好了想去哪去哪。”
陈珩在路边熄了火,撑开伞出去打听消息,最新一期的伤亡名单没及时报道,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个男人叫霍承骁。
没有消息总比坏消息好。
他收了伞上车,“咱们先回去吧,霍哥出不了事儿。”
返程的路上,陈珩和徐星眠讲了挺多上学时的混事儿,霍承骁不是典型的好学生,他天生比别人聪明,有些题做过一遍再做其他的便能融会贯通。
往老师的水杯里放泻药,霍承骁怂恿他干的。
期中考前一天翘课去操场打篮球,陈珩考年纪倒数,霍承骁名列光荣榜。
“挺多女孩喜欢他,就那张脸,排队表白的绕我们学校好几圈。”
陈珩试图活跃气氛,余光瞥见徐星眠木然的表情,叹了口气,“我从没想到你们俩会走到一块,不过霍承骁是个好人,如果这次他没及时回来”
也许是谈论的话题太艰涩,他停顿了几秒,话中带着请求,“我想请你等等他。”
徐星眠终于有了其他动作。
她眨眨眼,看向窗外,“他会回来的。”
徐星眠回了宿舍,宿舍里没开灯,顾梨正和其他的舍友闲聊。她一只脚挂在绳子上,刚换过纱布,表情看起来挺悠闲。
“星星,你干什么去了啊”她不好动弹,拍了拍身边舍友的手臂,对方跑去阳台拿了块干毛巾,“快擦擦。”
女孩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粘成一缕缕的耷在额头上。身上的衣服湿了半截,浑身带着一股寒气,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顾梨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上午不还好好的。”
徐星眠摇摇头,脱掉湿漉漉的外衣爬上床,卷起被子把自己裹进去。
另一个舍友晚上有课,轻手轻脚离开了。
顾梨发消息给陈珩询问情况霍老板和星星吵架了她回来状态不大对啊。
陈珩回复很快霍哥消失了,可能遇到不好的事了,谁都联系不上。你有空就劝劝她。
徐星眠不想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其他人,裹紧被子不断平复心绪。
她真的好喜欢他,如果昨天当场答应他,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了。
最起码,他会联系她。
又或者,怕她担心所以才选择不联系。
徐星眠鼻尖酸涩,使劲儿揉了揉鼻梁骨逼下那股想哭的欲望。可是鼻尖不酸了,眼眶就开始发涩。
顾梨在下面听见一阵压抑地呜咽声,不顾脚底板的伤爬上床。
掀开被子一角,看清了好友通红的眼眶。
她第一次见徐星眠哭,手足无措了好一阵,“星星,你如果伤心就和我说说话。”
“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点儿是不是”
顾梨捏了捏她的手心,陪她一起躺下,从后面抱住她。
“你别担心,霍老板一定会平安回来。”
宿舍中漆黑寂静,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小声说话。
徐星眠平复好情绪,开口时嗓音有些哑,“顾梨,我很喜欢他。”
“可是,我现在找不到他了。”她咬唇,艰难补充,“我害怕,他会像我哥哥那样,让我再也找不到了。”
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两个人。
一个消失无踪,另一个如今无迹可觅。
暴雨持续了一周,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放晴。
结束了微经课,导员发来消息通知徐星眠和顾梨到办公室。
“上个学期申请b大交流的项目批下来了,这是你们两个的手续,签完字交回来。”
徐星眠盯着表看了半分钟,放回桌上“我不去了。”
导员疑惑抬头,“为什么突然不想去了”
顾梨暗地掐了她一下,有什么事回去再商量。
“没有理由,让给其他同学吧。”
导员被气笑了,“徐星眠,申报材料对方学校已经看过了,他们很满意你这样的优等生过去交换,乍然换人,你让我们怎么和b大的老师交代”
b大的国贸专业是全国顶流,a大试图赶超但多年无果。
徐星眠嘴唇翕动,“抱歉,是我没想清楚。”
导员警告道“最好别再出什么状况,回去吧。”
离开导员办公室,顾梨看了眼表上的交流时间,十月份到明年的四月份,不需要参加学校的考试,她喜滋滋收起表。
随后劝慰好友“我知道你是想等霍老板回来,但是你可以去b市等啊,去哪等不是等。再说,b市到我们这就两个小时的车程,他要是回来了,你也可以立刻回来见他。”
徐星眠无奈半晌,扬了扬手里的纸张,“导员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觉得我还有理由拒绝”
她拿出手机,打开聊天对话框。
我要去b市交换,你回来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立刻回来,用飞的。
b市的天气比申城多变,入秋后气温降得很低,徐星眠收拾了厚衣服打包进行李箱,打车至高铁站,顾梨在候车室等她。
车程两个半小时,徐星眠睡了一觉,出了站,b大派来的学生在门口迎接。
这次a大来交流的人不少,每个学院都有四五个。
b大租了辆大巴,徐星眠挨着顾梨坐,全程放空自我,学生干部侃侃而谈,男生戴一副金丝边眼睛,很斯文的样子。
“我们两所学校是友好学校,这段友谊持续了五十余年,至今仍未改变。”
“希望我们也能成为很好的伙伴,未来一起前进。”
徐星眠耷拉着眼皮想睡觉,学生干部又一时兴起喊大家合拍。
她勉强支撑起眼皮,笑得有些僵。
b大给的住宿条件很不从,两人一间的研究生宿舍腾出来给她们住,徐星眠和顾梨的房间在五楼,这一层全是a大的交流生。
至于课业,和本校没有太多差别。微经课的老师依旧是个老古董,上课要笑不笑的样子,知道他是参与编纂课本的老师之一,顾梨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毕恭毕敬,希望他下次编书可以仁慈一点。
气温降得快,偏北方的城市十月底黄叶落了满地。
进入十一月份。
她依旧没等来霍承骁的消息。
陈珩说,霍老爷子前几天出现在一场慈善晚会上,动辄捐了八位数的善款,记者询问原因,他淡淡一笑称是积德。
霍氏嘉汇的股市时涨时跌,就好像这起伏不定的温度。
以及徐星眠忽起忽落的心情。
十二月份,b市迎来初雪,申城的冬天很难见到雪花,气温至零度的情况也少见。
顾梨买了两套保暖内衣,出门全部裹在身上,冻得小脸泛红。
徐星眠感冒,大脑昏昏沉沉,和顾梨一起翘了两节水课,结果认识的b大同学说老师要点名,她们匆促跑到教室,被老教授逮个正着。
十二月中旬,陈珩转卖了店铺,被老爸逮回公司帮忙。
日子过得飞快,距离霍承骁消失,已经两个月有余。
马上到圣诞节,宿舍楼底下摆出买平安果的摊位,顾梨觉得这是个商机,拉着徐星眠去水果批发超市扛回来一大袋子红蛇果。
两人闷在宿舍里用盒子和丝带包装。
徐星眠预留出一个长相很奇特的苹果,包起来放到床头,不等对着它许愿,顾梨敲了两下桌子“卧槽刚发出去消息就有人买”
她们卖的价低于市场价,到平安夜那天,几乎全部卖光。
顾梨拉出收入账单明细,“星星,我们出去吃顿好的”
b市较之申城,夜晚多了几分人情味。市中心的店铺林立,火锅店前排起长队。
这家店铺新开张,前几天经过时还没有挂上门牌。
顾梨扬起头看,小声嘟囔“飒怎么和霍老板的面馆一个名字。”
徐星眠眼睛一亮,走到吧台前,“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吧台小哥怔了几秒,觉得眼前的女孩长得漂亮,不像来找茬的。
“在的,我们老板就是那位。”
徐星眠顺着他指向的地方看去,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干练的短发,气场很足。
顾梨“怎么是个女的”
吧台小哥打趣“可不就是个女的。”
徐星眠难掩失望,垂了垂脑袋,和顾梨离开了。
女老板拿着客人点的菜单走到吧台,懒洋洋靠着桌沿,抬手看了眼腕表“你打电话问问霍承骁,还来不来吃饭了,不来我可就走了。”
“姐,承骁哥伤刚好,你就让他吃火锅,可别又折腾进医院。”
徐星眠买了杯奶茶,在外面等顾梨,进厕所十分钟不见她出来,附近也没有椅子,她便蹲在地上。
离火锅店不远,一辆车停在店门口。随后迈出来一条长腿,比例很好,是个男人的腿。
然后,徐星眠听见那位女老板喊“霍少可真是大牌,瞧不起我这店是不是”
男人站定,解开大衣外套的扣子,面露遗憾“抱歉,我去学校找了个人。”
女老板调笑,“找到了吗”
“没,她可能生我气了,藏起来让我费心找找。”
徐星眠揉了揉眼眶,确定自己没看错人。
他好像瘦了,头发剃得很短,显得五官更加深刻。左边的眉毛底下藏着一道疤,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霍承骁跟着女人进了店。
徐星眠脚步顿了顿,默默掏出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钱,今天出来没带多少钱。
她皱起鼻尖,没忍住还是跟了进去。
大堂里不见他们的身影,大概率进了包厢。
吧台小哥笑着问“还是找我们老板”
“我找霍承骁。”徐星眠咬唇,“我是他金主,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小哥彻底愣了,几秒后,本着看好戏的心态,“我带你去包厢。”
包厢门半敞,男人漫不经心支着下巴,里面还有几个人。
女老板从内拉开门,看见徐星眠,一愣,“小姐,你找谁”
吧台小哥替她回答“找承骁哥。”
徐星眠微微点了下头,绕过面前的女人推开门,觉得直接闯进去不好,就站在门口屈指敲了敲门板。
包厢内所有人的视线移过来。
但徐星眠只定定望着对面的男人。
霍承骁斜靠在椅背上的姿势慢慢调正,脊背挺得很直。旁边的顾亭衍认识徐星眠,便冲其他人使个眼色自己人,放心。
女孩的鼻头被风吹得泛红,头发长了很多,烫成卷披在背后。酒红色大衣里套了件及膝得连衣针织裙,小腿线条完全露出来。
很性感,也很纤细。
徐星眠径直走到他面前,开始面无表情翻包,“你先不要说话,等我说完。”
霍承骁低低嗯了句,看着她翻开钱包,把里面的金卡银卡以及黑卡拿出来,全是徐振东这半年支给她挥霍的钱。
她一分没动。
徐星眠将所有卡往前一推,“这些你拿着。”
霍承骁眉稍扬起,没别的动作。
“我想包你。”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你们男人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特别是你这种长的好看家世又好的,这些钱也算很大一笔,我全给你,能包多久你给我个日期。”
霍承骁手指搭上卡棱,缓缓抬眼,“你想包我多久”
此话一出,顾亭衍和几个好友全炸了,霍少主动求包。
徐星眠镇定道“不清楚,但我以后会挣很多钱,全部用来包你。”
她嘴唇翕动几下,声音突然低沉下去,“所以,以后你不要再消失了,好不好。”
霍承骁拉着他出了包厢,留下一句“你们先吃,别管我们”。
顾亭衍瞬间明白霍少今晚是回不来了,于是招呼其他人坐下吃饭。
室外起了风,昨天下的雪融化,积水又被冻成冰层。
霍承骁摸了摸女孩的脸,下一秒拉开大衣裹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
徐星眠闻到他身上有股医院的消毒水味,紧张地从他怀里退出来,小心翼翼透过毛衣碰了碰他的身体,“你哪里受伤了,伤得严重吗”
霍承骁垂眸,漆黑的眼瞳紧紧凝视她。
“我现在想吻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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