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的话音刚落,被点名的小黑猫就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懒洋洋地迈开步子,走到床边仰起头冲着树里喵喵直叫,声音拉得又长又委屈。
整间屋子里,自然只有“同类”才能听懂它在说些什么,不过,光看也知道,它是在撒娇装可怜。
对太宰治来说,脸面应该是最无用的一个东西了,为达成目标,他可以使得出任何手段。
他的死对头最清楚其中的猫腻,立马挡住身边人想要伸出的手,板着脸开始拆台,“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啊,青鲭,用不用我帮你照下来,以便日后好好欣赏一下?”
“喵——”
小黑猫不着痕迹地瞥了橘发少年一眼,若是翻译一下它的心理活动,恐怕会是大片鄙夷之声——把被子当成遮羞布的蛞蝓竟然有脸说大话呢,你明明连手机都没有!
不过,它很能绷得住自己给自己伪造的表象,依旧是软绵绵地叫着,还干脆一歪身子躺倒,柔弱无力的甩了甩尾巴。
“喵、喵喵——”
“他说他好像生病了,浑身痛得要命。”对毛绒绒尤为体贴的树里忍耐了一会儿,身后的黑色长尾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床沿溜了上去,偷偷摸着“猫饼”的后背。
由于他们的颜色特别贴近,乍一看,还真有点分不出彼此来。
“怎么会突然就生病啊,一定是装出来的。”
中原中也嘀咕一声,出于绝对要拆穿对方诡计的念头,转身招呼着不远处看戏的女性,“那就给他看一看吧,反正仪器什么不是很齐全吗。”
“我又不是兽医……行吧。”
知道自己搅入了两位准干部的奇妙修罗场当中,女医师无奈的耸耸肩,走过去抱起了软成一滩的猫崽,准备放到仪器中检测一下。
结果,她低头与它对视的瞬间,内心里倏地打了个寒噤。
说真的,哪怕它现在是只猫,可那双鸢色的眸子依旧泛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冷光,像是藏着看不见底的深渊,稍有不慎,便会将旁观者卷入无尽的深潭当中。
——不能得罪太宰治,否则,之后绝对会被报复回来的啊。
女医师虽然性格大咧咧的,但一点都不傻,眼见情况不妙,就赶忙配合着演起戏,装模作样的帮它做了体检,而后指着屏幕上出现的种种数据开始瞎掰。
“他的体质不太好,所以同化会留下一些后遗症,比如说头痛、食欲不振、心情低落之类的……总之,赶紧把他带走好好照顾一下吧。”
她就差把“慢走不送”几个字写在脸上,忙不迭地将烫手山芋交还给面前的黑发男孩,再把危险分子们推到外面,哐地一下关上了门。
被驱赶出来的两人一猫忍不住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几秒钟。
“我怎么感觉……”橘发少年半信半疑的眯起眼,上下打量着状似处于弱势的死对头,最终还是妥协着道:“算了,把他恢复成人形就没问题了吧?抓紧时间处理一下,我可不想再多对着他的脸一秒钟。”
“喵——喵喵、喵喵喵——”
“他想回自己的房间,说那里会比较舒服一点。”树里暂时担任起了猫语翻译官的角色,非常耿直的转述着太宰治的要求,“还有,希望你把他之前掉在浴室的衣服给送回来,现在就去取。”
“这家伙百分之百是装病!都有心思折腾人了啊!”
中原中也暴躁的提高了声音,恨不得直接把小黑猫摔到地上,狠狠地踩两脚出气。
然而,他不要脸的死对头仰起脑袋,一边虚弱的喵喵叫着,一边轻轻蹭着身后人的肩头,出神入化的演技唬得男孩一愣一愣的,开始试探性地替它求情。
“那个……前辈,就帮他这一次吧?”
树里说话的时候,两只兽耳难为情似的软软抖动着,仿佛相当不适应此刻的状况一般。
过去的经历赋予了他隐忍和沉默的生存习性,哪怕曾经与“恶魔”对抗,想要保护某个向自己求助的“祭品”时,他采取的都是更为激烈的反抗手段——纵使遍体鳞伤,也要挺直腰板去面对一切恶意和折磨。
偏偏,他所熟悉的一切已经渐渐远去,如今的新环境中,尤其是面对面冷(?)心热的前辈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措。
不是失去尊严的放低姿态,而是普通的拜托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真是的,干嘛要露出这种表情啊?”橘发少年抬起手,啪地一下摁住他的脑袋,非常随意地揉了两把,将原本就支棱乱翘的黑发弄得更乱,活似一个炸毛的团子。
“虽然我不愿听从太宰的指挥,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犯不着小心翼翼的模样吧?”
说话之人俯下身,保持着与他视线平齐的高度,认认真真的教育着——
“要活得更自在些啊,小鬼,别忘了,你可是港口黑手党的一份子。”
“况且,不是说过了要把我当成家人吗?那就学着偶尔向我撒娇或者任性吧,没关系的,这是我给你的特权。”
“……”
树里仿佛被阳光灼伤了似的,忍不住移开视线,却仍觉得眼窝里热得发痒。为了不丢脸,他只能强忍着情绪,小声嘟囔了一句:“别对我太好……”
“口是心非的家伙。好了,你先跟着太宰回去,我等一下再过去找你。”
中原中也拍了拍他的肩,趁着附近还没什么人经过,赶忙卷紧遮羞的小被子、一阵风似的跑得老远。
估计以这种速度,哪怕不小心经过人群,也没人能捕捉到这位干部预备役正处于半.裸.奔的狼狈形象。
黑发男孩目送着他远去,直到看不见最后一点影子,才回过神来,问着受了半天冷落的小黑猫,“你的房间在哪边?”
“左手边直走,顺着楼梯下去两层。”
太宰治答得很痛快,等对方迈开步子,带着他一起摇摇晃晃的前进时,又立马暴露出了本性,拉着长音开始抱怨:“你们聊了好久啊,唉,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死活呢。虽然我很喜欢用各种方式自杀,但是被冷落而死什么的,还是太惨了吧。”
“啊、我现在已经分不清痛苦是来自身体还是心灵了——”
比起猫科类,他此时更像一只百灵鸟,又轻又柔的调子总有种唱歌般的感觉,却奇异的不惹人厌烦。
所以,哪怕他一路都在絮絮叨叨的乱说话,抱着他的人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捋了捋他顺滑的头毛,挠挠耳根和下颌的部分,权当做是安抚。
这种触碰足以打动任何毛绒绒的心,虽然本质上是人类,但小黑猫还是顺应此时的身体本能,眯起眼,发出了“呼噜呼噜”的舒适喉音。
它大约是有些沉迷其中,一旦对方的手指停下动作,便立刻不满的用尾巴去勾住男孩的手腕,下意识地往回拽了两下。
“等一下,我是要开门。”树里尽量保持着不弄痛它的姿势,抬手去扭房门的把手,结果发现它根本纹丝不动,明显是上了锁。
他低头看了眼光溜溜的猫崽,不由叹了口气。
“你的钥匙肯定在口袋里吧……看来,必须等中也前辈过来才能打开。”
“这种事情完全是小菜一碟吧。”
太宰治骄矜的一抬下颌,指挥着他从附近窗台的角落里摸出一根细铁丝,然后用牙齿衔住,慢慢将另一端送进锁孔,脑袋一摇一晃的动作着。
仅仅十几秒的功夫,就听见门锁里传来“咔哒”一声脆响。不知为何,他忽然沉默了下来,隔了两秒才无辜地道:“哎呀,铁丝好像断在里面了呢,这下就算用钥匙也打不开……”
他扭过头偷瞄了一眼男孩脸上的表情,忽然“噗嗤”笑出声来,眼睛里满是逗猫成功的快意之情。
“什么嘛,你真的信了啊?我只是开玩笑的,进去吧。”
“说起来,你可是第一位访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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